古巷深处。
温浅眯起眼睛,猛拧油门,下颌由于牙齿的过度咬合绷成一条紧致的弧度,灵活操纵车子急速甩过转角。
毫无预料的,一千米左右的正前方,发生了颇有趣的一幕。
有一位开着白色小跑的神助攻妹妹帮她把人拦了下来。
她顿时便放松了心底那根紧绷的弦,将车速匀缓降低下来。
温浅本想隔开一段距离,停车整理一下被吹成傻逼的头发,包括冻到僵硬的脸部肌肉,但是手和大脑似乎完全不能同步,这个念头才刚滑过大脑,摩托车便平稳停在了那辆红色本田旁边。
温浅整个懵了一下。
她从来没试过,肢体不受思维控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会。
这会儿又涨姿势了。
她真得好好谢谢老大。
其实从拐角处开出一半的路程时,那几道意味不一的视线便已经全都锁死在了她的身上。
至于现在,就更不用提了。
将摩托车熄火,温浅双腿支在地上,根本顾不得其他,把手套扯下来,有些狼狈地搓着手心。
然后揉了揉脸。
那几道视线的主人眼底情绪微变,还在看她。
气氛安静的十分诡异。
迎面一阵寂寂的夜风呼啸而过,她忍不住抱紧自己打了个寒颤,试着轻咬两次牙,发现颊边麻木紧绷的肌肉已稍微有所缓和,于是最后缕着发际线抓了抓被吹到打结的头发,正式抬起头来。
对的,这是除去昨晚的飙车,单线视频,清吧的偶然邂逅,她与那位极度神秘与倨傲的asa r先生第一次正式见面。
就被毁成这幅鬼样子了。
被广大粉丝群众称之为老大的那人没看她。
或者说,应该是看了一眼,便冷淡地别过了头。
倒是距离她半米之遥的那辆车上,也就是被徐安冉称为小鲜肉的男孩以及坐在他摩托车后面,清吧里的那位吉他手,都在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看起来惊艳极了。
她平静回视二人,想弯一下唇角,以示礼貌,可她牵了牵,发现自己还是笑不出来……
于是,只能换了方式。
她朝前座的男孩比了比中指,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打招呼方式。
“我们昨晚见过。”
“哦……”男孩拉着长长的尾音,眼睛和嘴巴同步张大,“我刚还和自己打赌来着……”
温浅还来不及思考,和自己打赌是个什么鬼,就被那道如猛兽嘶吼般突然迸发的引擎声扯断了思路。
老大这是生气了。
这场宛若来自外星球的寒暄被老大生硬打断。
她看向那人的侧影,轻哼一声,再勾唇角,发现脸部感官已经基本恢复知觉。
然后,那个长相甜美,一头优雅大波浪,内搭及膝连衣裙,露着修长美腿,外搭一件浅驼色羊毛大衣的洋娃娃女孩最后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娇气地嘟起嘴,舒展开双臂挡在老大车前。
引擎声还在轰鸣,但也渐渐弱了。
温浅支起下巴,优哉游哉地看着那个方向,知道老大这是要讲话。
隔着头盔,男人低冷的嗓音便显得尤为不耐:“让开。”
温浅低头笑了一声,看一眼女孩横在石桥窄路上的捷豹小跑,心里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停车技术还他妈可以,真是把路给堵得严丝合缝。
她重新将视线落回正尖锐对峙的二人身上。
以单纯看戏的视角。
女孩仰起脸哼了一声,又朝他走近一小步,将身体紧紧地抵在了车前:“我不!”
温浅轻踩脚撑,将摩托车支好,掌心覆到脸上,揉了揉,压低身子撑在车上,托着下巴继续看。
利秀深知白纪然的脾性,这会也顾不得对温浅的好奇了,着急道:“老大,我们掉头回去走另外一条路吧。”
女孩急了,白了利秀一眼,踩着优雅恨天高跳脚,是个小女人撒娇的姿态:“白纪然,你能不能好好看看我!”
温浅愣了一秒,而后缓慢地弯起唇角,轻轻重复一遍那人的名字:“白纪然。”
白、纪、然,她心道,自己未来枯乏而单调的生活,又多了一样喜好。
初言轻叹一声,搭在利秀肩膀的那只手原地拍了两下,然后伸过胳膊从腰后抱紧他,下巴抵在他后背,幽幽总结一句:“今晚这是要搞事情,大新闻。”
“啊……”
利秀万分抵触地想要拿开他抱紧自己的手,扯了几下,对方偏像是八爪鱼一样把他抱得紧紧的,他痛苦地捏捏眉心,扭头苦着脸看温浅:“你怕别也是对我家老大图谋不轨吧?”
温浅没听清他在问什么,因为白纪然在女孩说完那句话,沉默两秒之后便取下了头盔,按照她的意思,由上及下好好地把人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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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盔还抱在肘弯,白纪然眯了下眼睛,看似十分细致地将目光从面前女孩身上扫过一遍,最后落进她的眼睛里,语气冷淡:“看完了。”
女孩得意地抬了抬下巴,还顺带以胜利者姿态不屑地瞥了温浅一眼:“那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呢?”
白纪然低呵一声,侧过头将视线落在路边那片暗如夜色的水面,声音彻底淡到连冷都没了:“考虑好了,不要。”
女孩脸色微沉下来,轻跺一下脚,仍旧不依不饶:“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帮你的乐队出道,给你最好的资源,你想怎么玩都行,我爸是北栎传媒的股东,一句话的事儿。”
说到这,她又找回了那种高高在上富二代的优越感,不可一世地睨着面前清冷倨傲的男人。
白纪然仿佛听了一个冷笑话似的:“乐队想出道……”
后面的话并来不及讲出口,一直停驻静止的摩托车就在这时轻微的颤了颤,随后是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搭到了他的双肩,由于摩托车型体设计的缘故,身后那个不请自来的女人随着后座稍高的起势从背后贴紧了他,刚搭在肩膀借力的那双手也随后滑下,搂过他的腰。
从善如流的一套动作,熟悉的仿佛已经做过千万遍。
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愣了足足十秒,连本该生出的抵触与反感都滞死了一样。
仿佛,眼睛会忘,心脏会忘,可身体还记得,所以会无意识地去接纳,会任由着她,任她胡作非为,任她蛮横乖戾。
毕竟,当年那个小丫头,给他留下的,不过也只是这样一道一闪而过般的影子,再无其他。
他承认,这短促的几秒钟失神,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虚无的恍惚与挣扎。
这是第二次,他几乎不受控制,以为梦里那个小丫头真的长大了。
温浅笔直地盯着他的侧脸,从他微怔,到他转头看过来,再到最后间隔咫尺的撞进她的眼底,每一秒都没有错过。
短暂的目光纠缠。
她视线向下游弋,离开他深如冷夜般的那双眸,停在他并未抿紧的唇瓣上,仿佛被蛊惑了般,缓慢,低迷地继续他那句被自己打断的话:“乐队想出道,老大动动嘴就可以了,哪还用得着刷脸,更别提卖身了。”
说完,她重新看向他的眼睛,眼底的情绪直白而清澈,她轻轻一笑,红唇微弯,自带一种融入骨髓的自信气场:“asa,我说的,对么?”
白纪然闻言微拧了一下眉,脸上有其他几可不察的情绪一闪而过。他沉沉地盯着这双通透的眼眸,她眼底肆意而张扬的欲望,在这漫天昏幽黯淡的夜里,格外的亮。
那束光,太勾人,以致于他差点将梦里那个小丫头的脸,与她自动重叠。
对面的女孩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不顾形象地大声喊起来:“你谁啊?你凭什么抱着他!把你的手给我拿开!”
温浅笔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看,手却从他的腰腹移开,隔着卫衣与外套,放到左心房的位置,停留两秒,淡淡笑了,轻声说:“asa,你的心跳,很快。”
白纪然最后眯了一下眼睛,硬生生强迫自己从这道束缚里挣脱出来,他转过头,冷冷地说:“下去。”
其实,他又怎会不知,自己已经败了一局。
温浅还在意犹未尽欣赏着他轮廓深刻的侧脸,余光留意到他耳垂上那枚不起眼的耳环,心微动,嘴里轻快应下:“好啊。”
说话间,手指同时灵活地捏住那只耳环,打开环扣,取了下来。
白纪然立马再次扭头看她,眼底染上一层明显的怒色。
温浅边抬腿下车,边将那只耳环戴到了自己左耳耳垂上,对他轻轻耸肩:“想要么,想要就自己来摘呀。”
两步之外,那个妆容精致的洋娃娃已经被气得怒不可遏,发了狠地瞪着她:“随便拿人家东西,你真没素质!老大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的!”
温浅慢悠悠地把耳环戴好,指腹又捏住那不起眼的一圈磨挲一遍,心里愉悦极了。她往前走一步,站到白纪然左手边,学着他那会的样子,从上到下将女孩好好观摩一遍,最后点着下巴,好奇发问:“你刚说,你爸是哪的股东来着?”
“北栎传媒,”女孩双手环到胸前,冷哼一声,斜睨着她,“我可以给他全部他想要的东西,你能吗?”
温浅轻抿一下唇,歪头笑了:“我还以为你爸是交通局局长呢。”
她收着下巴点点那辆跑车:“你所谓的素质,就是把马路当你家私有资源,用来给你追男人用的?”
看着女孩霎时被气的脸色一片惨白接不上话,她继续问:“妹妹,会骑机车吗?或者说,坐过机车吗?”
她笑着看一眼她内搭的修身小短裙,扭过头,视线扫一下那辆白色r1的后座:“你现在坐一个上去给我看看?”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从大衣口袋里取出自己的车钥匙,用食指勾住,在她眼前晃一晃:“喏,敢骑吗?”
她微微一笑,收回手,钥匙重新放进口袋里,一字一句:“我,就是这种女人。”
笑意还未收敛,一直沉默停在一旁的男人忽然拧下油门,没有留给她任何思考与反应的时间,那辆在深夜里白的有些晃眼的r1从她与女孩中间急速甩过,破风而去。
温浅看着那道很快便消失在小巷街角的暗影,低呵一声,心情并没有被影响丝毫,扭头跟女孩说最后一句话:“你知道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丑,还不自知。”
说完,转身大步往回走,跨上摩托车,点火启动,沿原路返回,往那条古巷折返。
跟丢了也无妨,毕竟,今晚的收获,实在大到超出想象。
利秀开过拐角后便刻意把车速降低了一半。
初言眼看着正前方,白纪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巷路口,不解地拍了拍利秀的肩膀,隔着头盔大声问:“秀儿,车没油了?”
利秀没说话,索性把车靠边停下,头盔摘下来抱到肘弯,歪头往后看。
随着引擎的轰鸣逼近,那道黑色暗影很快便匀速进入视线。
他晃着头盔打手势,示意温浅停下。
温浅眯着眼,把车停在他旁边,捡了捡刚刚急速刹车时贴到脸上的发丝,没说话,静静看着他。
利秀把头盔扔给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实话。
温浅看了眼抱在手里的头盔,笑一声,没推脱,干净利落:“谢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利秀在前面带路,温浅间隔几米紧随其后。
初言没多会就摘下自己的头盔,二话没说直接套到了利秀头上,然后把人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