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尧跟着导航,一路在狭长街道上穿梭,犹如寻找迷宫出口一样。下午的阳光灿烂,天色像是油画里色彩描摹的极致浓艳,让人分不清到底置身现实还是虚幻。
古老完整的维京风格的建筑比比皆是,中间夹杂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大师作品。咖啡店永远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店面之一,无论是露点还是非露点基本上都是人头攒动。陈尧其实很不清楚为什么歪果仁对咖啡如此钟情,但想到如果自己也是平凡的一个人,生活在这样一个无忧无虑,不用担心pm2.5会伤害自己的城市,或许用一杯咖啡消磨一个下午,也会是很不错的选择。
斯德哥尔摩南码头是一座商业码头,天气正好,可以看到微蓝的海水上飘荡着一色纯白的帆船,一些涂着丹麦或者挪威国旗标志的商船也正在从四面八方驶来,繁忙又热闹。
“第十七个泊位……”
陈尧按照泊位的显示一个一个挨个找,他发现前十六个泊位都是一次靠在一起的,唯有十七个泊位不见了。
难道是老树耍我?
陈尧这样想着,刚好路边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一位老头走过,这老头很高大,尽管戴着帽子,也压不住乱糟糟的头发边角,但脸很干净,没有什么污渍。陈尧想了想,用最简单的英语词汇组织成语言,询问第十七泊位在哪,谁知道老头听到这个之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第十七泊位早已经不存在了!”
老头比划着手势说道,英语说得很不地道,夹带着不知道什么口音,但他听到了“nothing”这个单词。
“为什么?”
“一次事故,很久远了,后来十七号泊位就被取消了。”
老人说。
“那……您知道它原来在哪个位置么?”
陈尧不死心。老人犹豫了一下,抬头指着远方,大约一千多米的地方,有一块陆地,一直延伸到海中央,看起来就像是栈道一样,显得那样孤独。
陈尧回过头来想要道谢,老人已经走远,于是他只好沿着栏杆朝着那个地方走去,越往那边走,四周的环境就越偏僻,同时缺少了建筑的阻挡,海风也变得凌厉刺骨起来,尽管天空还有阳光,但看起来有点儿用一没有了。于是,陈尧决定跑起来。
差不多十分钟左右,陈尧跑到了那片几乎是被海水三面环绕的泊位,他站在泊位的最尽头,看着海,忽然想起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大概就是这种孤独和寂寞的感觉吧。
这里真的会有船来接我?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废弃的景点吧?有寻找生命意义的文艺人世,会拿着一本书到这里来,但绝对不像是有船会过来,有也是海盗船。
陈尧百无聊赖,坐在有些冰冷的地上胡思乱想,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沉,天空的颜色也越来越昏黄,就连海水也被染成了淡金色。炫目的光线变成了金色的油彩直接从天空泼了下来。
很美的夕阳落日。
陈尧心想,他以前和苏苏在银杏公园看过落日,两个人一起,很温暖,觉得很美好,甚至期望明天还可以再重复一次。后来他又和明里在神奈川的海边看过落日,沙滩上有很多人,还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有人为落日欢呼,有人为落日叹息,就像是看一场电影。
但现在完全不同。
陌生的国度,冰冷的海边,孤身一人面对着即将消失的唯一的温暖,心是一点点在下沉的。他甚至涌起了一丝绝望。想到老爹陈典,想到樱姐,想到不知道何时会再醒来的明里,想到未来……他开始不明白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除了带给别人痛苦和不幸,好像也没有别的了。
最后一丝阳光也被海水吞没,整个世界忽然被黑色幕布遮住。灯塔开始闪烁,海中央的一些岛屿上的建筑也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但陈尧蜷缩在地上,又冷又饿,其实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曾经经历了很多次。但他开始怀疑自己是被老树耍了,于是,他打算返回市区去弄点好吃好喝的,再找个五星级酒店每每的洗个热水澡,叫两个瑞典妹子——这个就算了吧。
他手里摸着那张半透明的卡,心里倒数十秒,等到倒数到一还没有船来的时候,他就走。
三、二、一!
他直接跳过前面七个数字,敏捷地爬起来,刚要转身走,兜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他伸进口袋里,发现那枚徽章竟然自己颤抖起来。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海水起了什么变化,于是他慢慢转过身来。
幽暗的海水随着风缓缓律动着,偶尔发出拍打岸边的哗哗声,看起来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但陈尧却发现,中间的一块海水竟然凸起来了!
他擦了擦眼睛,发现那不是凸起的海水,而是类似背鳍一样的东西,于是他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鲸鱼”!
我靠!老树说的奇怪的船来接我,难道是鲸鱼?要带我去海底龙宫不成?
就在这时,那“背鳍”竟然打开了盖子,柔和的灯光迅速照了过来,有人从里面爬了出来。
“m.r陈?”
有人问他,这是陈尧第一次被人这样称呼,十分不习惯,但他还是拿出那枚震动的徽章,反问,“你们是……”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我是诸神学院的达里副院长,专门来接你的!”
灯光照耀下,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巨大的东西背部,在他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苗条的人,手里拿着光束。
“这是……潜艇?!”
陈尧反应过来了,这奇怪的船到底是什么了,居然他妈的——对不起,不该爆粗口——居然他女马的是潜艇!!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鲸鱼么?”
达里院长开玩笑说道,已经有人在潜艇和陆地之间放了一块木板,“来吧,欢迎来到斯德哥尔摩!”
陈尧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潜艇,真正走到面前的时候,才能感觉它的巨大和带给人的震撼。达里双手握住陈尧的手,嘴里叼了根雪茄,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这笑容不假,但却还惨杂着一点别的什么,至于是什么,陈尧也说不出来。
“你好。”
站在达里身边的苗条身影冲着陈尧伸出了手,那是一双细长白皙的女人的手,在灯光下显得很美,指甲是紫色的,充满了某种诱惑。陈尧不好意思的伸出自己的手,对方的掌心微微用力握住,柔软的肌肤接触,却像是有种魔力,能刺激男人的肾上腺素。
“我叫郝丽佳!是学院秘书处的,负责新生接待!”
女人嫣然一笑,紫色的齐耳短发,明媚的容颜,让陈尧恍惚以为是从海底来的某种女妖。
“陈尧!”
陈尧装作很平静地说道,心里却在低估,好丽友?好朋友?
“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你肚子一定饿坏了吧?”
郝丽佳说道,落落大方的,在湿滑的潜艇背脊上依然蹬着九厘米的细边高跟鞋,稳稳当当。
“不急不急,让我抽完这根嘛!要不然又得憋半天!”
达里摆摆手,大口吸着雪茄,灰蓝的烟雾随风一闪而逝。
“你的肺已经很不好了,还要抽!你是巴不得自己早死是不是?要不要现在跳海?”
郝丽佳面色一冷,达里立刻就像是蔫了的公鸡,双手举起,“好好好,不抽不抽……真是,比我女儿还要严!真是服了,到底谁是副院长啊……”
达里一边嘟囔着,一边顺着打开的盖子爬了下去,陈尧跟在后面,顺着长长的铁架也跟着往下爬,感觉就像是探险一般。
嘭!
随着郝丽佳将盖子重重盖上,刚才还呼啸的风和所有声音立刻被全部阻隔在外。
“这好像是瑞典的哥特兰级a17潜艇吧?”
走在潜艇内部狭长的过道,有些地方需要担任侧身才能通过,两旁数不清的巨大仪器和管道密密麻麻的,就像是一个褚火仓。
“哟,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子还挺厉害啊!”
达里点点头,“一眼就看出来了!”
陈尧心想,小爷当年躺在街头长椅上一本一本看军事杂志可不是白看的!
“可是,学院接我……用得着出动潜艇么?”
陈尧感到有些无法理解,而这时,他们已经走到餐厅了。很显然,空间依然不大,最多五六个平方,但却布置的相当豪华,一张蓝晶石雕刻成的矮桌,有点日式桌子的味道,两张真皮椅子,头顶还有漂亮的吊灯。
“坐!”
郝丽佳跪在桌子的中间地毯上,给两人倒酒,陈尧瞥了眼,那是1840年的威士忌,浓郁的金色酒液刚刚落入杯中,那种奇特的香味立刻就冲入鼻腔,让人满口生津。
“等到潜艇降到恒定深度就可以用餐了,现在稍微忍耐些!”
郝丽佳冲着陈尧微微一笑,然后起身去往厨房。陈尧发现,自己的左手边还要一扇圆形的窗户,窗外是幽暗的海水,偶然能看到巨大的蝙蝠鱼擦身而过。这大概就相当于迪拜土豪们弄的水下餐厅了吧?
“怎么样,还习惯么?不是给你办了金卡么,还饿肚子?”
达里用最舒服的姿态靠在椅子上,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威士忌,“不会喝酒?”
陈尧当然不愿意被人看扁,虽然从来没喝过,但中午自己喝了伏特加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威士忌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他举起来和对面的达里院长碰杯。
“哇靠——”
陈尧一口入喉,只觉喉咙要被灼穿了,同时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火烧,当时差点就要吐出来,对面的达里则笑的前仰后合,“抱歉抱歉,忘记你还是孩子,不能直接喝……郝丽佳,给陈尧拿冰块和可乐来!”
郝丽佳端着一碗大冰块正走进来,见陈尧剧烈咳嗽的样子,立刻皱眉瞪了达里一眼,“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欺负小朋友?”
陈尧听到小朋友三个字气不打一处来,他立刻坐好身体,然后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仰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全部一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