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思卡尔顿酒店的第十层是一个综合性的消费场所,这里有娱乐设施,诸如保龄球,室内高尔夫等,还有电影院,酒吧和各种按摩,当然,点一杯“烈火灼心”坐在窗明几亮的3d展望台前俯瞰东京湾夜景,也是十分惬意的。
君天少有的,一个人坐在展望台前,在他眼前的,是巨幅的玻璃,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玻璃将整个东京湾夜景描摹的过于美丽,就像是天然的美图秀秀,你甚至连每一个霓虹闪烁的光影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先生一个人么?”
一个穿着渔网丝袜的性感女人走了过来,丝毫不扭捏的将白嫩手臂搭在君天的肩膀上,同时弯腰,丰满的胸脯几乎抵在他的后背上,配合她身上的香水味道,这是一个令所有男人都心动的时刻。
但君天不是所有男人那一种,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我有约了,抱歉。”
女人似乎愣住了,但丰富的经验很快就让她做出得体的反应,她直起腰来,微微一笑,指尖搭在那被“烈火灼心”上,“我可以喝一口么?”
君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于是女人熟练的端起来,抿了一小口,又放下,“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什么时候寂寞了,可以来找我,我叫玛利亚。”
女人说完,风情万种的甩了甩酒红色的长发,蹬着十厘米的螺旋细边高跟鞋走远。就在玛利亚离去后不到十秒钟,又一杯“烈火灼心”放在了台子上,一个女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君天的身旁。
蓝色的火焰还在酒液上烧灼,随着女人轻轻摇晃的动作开始熄灭,她仰头,酒液从杯口那一片薄薄的柠檬中穿过,流入咽喉,一股微酸,微辣的感觉直刺心烦,感觉被电击中了一样。
“不愧是丽思卡尔顿,只有在这里才能喝道正中的‘烈日灼心’……”
女人赞叹道,淡红色的短发挂在耳边,露出她白皙精致如天使一样的脸,她看着君天,笑容慢慢淡去,“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来?”
君天端起高脚酒杯喝了一口,表情恬淡,“我不知道,但我会在这里等,等到天亮为止。”
女人自然就是索菲亚,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视线望向窗外极美的夜景,“间接亲吻的感觉很好吧?”
君天刚准备再喝一口,忽然就凝固了,他把酒杯放下,推远一些。这个动作让索菲亚莞尔一笑,“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其实你很无趣唉……开个玩笑而已。”
“我知道。”
君天说道,然后伸手把索菲亚面前的那杯酒拿过来喝了一口,又抵还给她,“这也算间接亲吻了。”
他的眼睛异常明亮的看着索菲亚,明亮的比窗外的灯火还要闪亮,照的索菲亚有点不敢直视。
“占我便宜?”
她有些娇嗔地问道。
君天不打算继续玩游戏,他直接问道,“那个视频……真的假的?”
索菲亚知道,那件事迟早是要说清楚的,一直压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她点点头,“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相信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所以,你不想解释?”
“解释什么?你既然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继续相信好啦!”
索菲亚耸耸肩,毫不在意地喝了口酒,白皙的脸上显出一抹酡红。
啪!
君天一只手短促而沉重的拍在了台子上,他的表情虽然依旧看不出波澜,但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你到底说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现在都分辨不出来了!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样一个随便的女孩?随便说说?随便玩玩?”
索菲亚的眼睛也忽然犀利起来,像是一把佩剑回刺过去,“你才知道么?我不过是耍你的!怎么样?什么喜欢你,什么心里一直都是你,都是屁话!怎么可能!亏你这样的呆子还信以为真!可怜的小处男君天,被骗了?愤怒了?那你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单纯!”
君天此刻的表情,足够吓人,但索菲亚说完就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两个人之间气氛极其冰冷,甚至有随时大打出手的可能。因为君天双手骨骼强烈压缩发出的声音不断响起,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之前我对你说过的话,我收回!”
君天咬牙说道,这句话说出,索菲亚的身体微微凝滞了一下,握着就被的手指也极其细微的颤动了一下,随即她笑道,“那太好了!省的我有心理压力,好像亏欠了你什么!以后咱们还是各走各的,虽然现在联盟暂时建立,以后还是敌对关系,到时候就不用头疼该怎么选择了……啊!忽然感觉好轻松啊!”
索菲亚伸了个懒腰,起身,“就这样吧,我累了。”
她说着,看也不看君天一样,转身离开。君天看着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从未有过的难受,他第一次主动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对一个人心里充满了期待,甚至勾画了未来,但这一切又在忽然间崩塌。他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能让他如法承受的,即便是再严重的伤,再恶劣的环境,他也没有皱眉,但现在,他忽然感觉脸颊有些潮湿。
他想起了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想起她的闻言软玉和诱人的香味,他起身去吧台打听了一下,然后朝着按摩会所走了进去。
电梯还在安静地爬升,全景电梯的好处就是,会让你知道你现在处在那个位置,心里会安心很多。可是索菲亚忽然间感觉到心口一阵巨大的酸涩泛起,她将头枕在胳膊上,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
“君天那个笨蛋……”
明里还在睡梦中,只不过从之前的深度昏迷,已经转为沉睡,可以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艾兰茨忍不住赞美道,手指轻轻握着明里的指尖,她抬头看陈尧,陈尧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注视着明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态很专注。
“陈尧?”
艾兰茨忍不住小声喊他,陈尧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艾兰茨,“嗯?”
“在想什么?”
艾兰茨温和的问,眼角微笑的时候有淡淡的鱼尾纹显现出来,这仍然是一张对陈尧来说,还显得陌生的脸,但那双眼睛却无时无刻不在抚慰他的心。容貌可以骗人,但眼睛却很少会,陈尧明白这个道理。
“也没什么……”
陈尧摇摇头,脑海里双蛇印记还未散去,前一个双蛇印记的主人已经死了,那明里呢?他不敢想,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妈妈说。
“艾——妈妈,您去睡吧,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艾兰茨淡淡一笑,“你随便喊我什么都行,这么多年的隔阂和疏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我明白,我们都慢慢来吧,你要适应我,我也要适应你,但我们总是母子,这一点是没法改变的。”
陈尧点点头,只觉得胸腔堵的厉害,在经历了这么多痛苦和孤独,离奇和死亡之后,还能听到“母子”二字,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你……真的也要去黄泉之国?”
艾兰茨忍不住又问。陈尧点点头,很坚定,“所有的一切,从开始都和我有关,不管是利用也好,还是其他,我都和这个脱不开关系,而且,我也是虫人,我也想要去看看传说中的天种……”
“好吧,决定权在你,我不会和你说那里可能十分危险,我们可能有去无回,你已经长大了,你有权利决定任何……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不知道你现在累不累。”
艾兰茨注视着陈尧,像这样和儿子面对面谈着话,她也觉得像是做梦。
“没关系,你问吧。”
“好……”
艾兰茨稍微想了想,“你成为那个人容器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还有印象么?”
陈尧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那段记忆对他来说的确非常不愉快,就像是没有尽头的噩梦般。他就像是一个被塞在罐子里,随着小船四处飘扬一样,虽然能隐约感知到外面的一些,但是并不真切。
“很难……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就像是被人摁在水里,无法呼吸,所有的一切都是模糊和沉重的,即使听到了什么,也好像十分遥远……但他的确见了一个人,我想看清那是什么人,可是并不能够。我只记得——”
陈尧忽然停住,像是要进入很深的记忆沟渠里里捞取什么东西,他闭着眼睛,像是沉了下去,然后忽然你睁开眼睛。
“想到了什么?”
艾兰茨忍不住问道,只见陈尧伸出一只手,好像在不确定,“我听到他见的那个人喊了他一声‘风’……”
“风?!”
艾兰茨失声问道,陈尧又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没有听错,然后点点头,“嗯,是风。”
房间里陷入了深深的沉寂中,明里呼吸声像是夜晚的海水,呼,吸,呼,吸,显得更加绵长。
“这件事有点奇怪了……”
久久,艾兰茨才吐出一口气,脸色显得有些难看,“陈尧,你觉得那个人——真的死了么?”
陈尧就像是遭到了电击一样,这种感觉和他不谋而合。
“我不确定,但我认为,那个人没那么容易死掉,而且,我们所看到的那个恶心的怪物到底是不是那个人,还不好说……”
“没错!”
艾兰茨重重点点头,对自己儿子的推测和感觉十分赞同,“一直以来都是那个人带着我们跑,我们习惯了追着他的步伐,以为前面领跑的人就是他,无论是什么东西,那如果不是呢?只是一条狗呢?”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可能是一个局?”
陈尧反应极快,“包括将我当做容器?”
艾兰茨缓缓摇头,“不……你是容器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决定的,是处心积虑的,这个应该没错,不然那个人不会付出那么多时间和代价……是不是在占据你身体这段时间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临时改变了,本来不可控的局面,一下子就拨云见日,世界毁灭也在最后一刻戛然而止,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但现在这一切都是推测不是么,也许黄泉之国里能有答案。”
陈尧简单的一句话,把艾兰茨的迷雾吹散。
“你说的不错!现在纠结这些莫须有的确没有太多意义,既然我们知道天种的存在,那么只有去一趟黄泉之国才能明白……陈尧,之后,你会跟我回诸神的黄昏么?”
艾兰茨轻声问道。
陈尧抬头看着酒店天花上的吊灯,“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诸神的黄昏对我来说太陌生了,我去那里做什么呢?”
“不,一点儿都不陌生,你就出生在那里,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你能找到家的感觉,而且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虫人的一切都能有最好的学习和了解,那里能让你迅速成长,而且,妈妈也会在。”
艾兰茨说着,移动轮椅向前,和陈尧靠的更近了,她握住陈尧的手,“妈妈已经错过你十八年了,不想再继续错过,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都让他过去吧。”
陈尧低下头来,过了很久,点点头,温热的液体落在艾兰茨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