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的凌晨,斋藤の汤温泉却让人感觉是到了冬天的北海道一样,温泉全部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一个冰人正坐在冰泉的边上,似乎与冰泉融为一体。
杰克的手在冰人硬邦邦的脑袋上轻轻敲击,发出咚咚的声音来,他看起来很得意,甚至有一种宣泄的快感。
“你一定非常好奇,非常疑惑,绞尽脑汁在想,我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你这样了解,对吧?”
杰克弯下腰来,与冰人的脸平行,他透过冰层与对方的眼睛对视,脸上露出有些狰狞地笑意,“我偏不告诉你!你躲在这具容器里没有用的,我现在就把你揪出来,让全世界看看你丑陋的样子,然后把你泡在福尔马林液体里,以供研究和观赏,这就是我我为你设计的结局,你说好不好?”
冰层里的那双眼睛几乎要瞪裂开来,充满了怨毒和愤怒,然后他忽然闭上了眼睛。
“怎么,认命了?这可不像你啊,当年的你是多么嚣张啊,你称第二,谁也别敢当第一!但你认命也没有用,现在我就让你现原形!”
杰克冷笑起来,同时一只手直接穿透冰层,五指就像是九阴白骨抓一样抓向陈尧的头,陈尧的头盖骨立刻被那坚硬的五指洞穿,然而竟然没有脑浆也没有血喷溅出来。杰克大吃一惊,指尖用力,自己手下的这具身体竟然崩裂开来,变成了无数的躯壳碎片,就像是已经风干了很久。
一地的冰块和碎片,杰克看着这一幕有一瞬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下一刻,他就看到被冰冻的温泉发出崩裂的声响,随着啪的一声响,冰层完全碎裂开来,被凝冻的温泉热气重新汩汩冒出,随之出现的,还有一具崭新的身体,不是陈尧又是谁?
“金蝉脱壳?!”
杰克震惊地看着对方赤裸的身体,陈尧双脚踩在温泉水面上,笑得十分诡异,“你虽然一瞬间封住我的行动力,让我的伊邪纳岐无法发动,但你却不知道,我在这具身体里到底种下了多少秘密,不只是只有伊邪纳岐……很抱歉,我还是没能想起你是谁,说明你当年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渺小到根本就无法令我关注,虽然我很能理解你这种扭曲的报复心理,但你想要干掉我,恐怕还不够看啊……”
杰克听到小人物三个字时,气的全身发抖,“混蛋!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为了这一天,我抛弃了太多,为了踩在你的头上,我付出了所有!你这混蛋,还敢小瞧我!”
杰克抬起左手,五指连弹,冰刀就像是子弹一样纷纷爆射而去,而陈尧根本就不打算与对方打架,夸张地一个跳跃,直接越过温泉的院落,光着身体上了旅馆的房顶,在夜色中急速奔行。
“想跑?!”
杰克怒吼一声,随即也追了过去,两个人在静寂的凌晨旁若无人的你追我逃起来,没用多久,原本漆黑一片的旅馆,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了灯。
因为我的心告诉我,他要的女孩子,叫索菲亚。
这句话,就像是核武器一样,在苏苏的身体里爆炸,将她撕裂的体无完肤。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存在的,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从高楼跳下的那一瞬间,世界是停止的,自己的心跳也是停止的,然后眼前是一片虚无。
她这十年来的默默喜欢,十年来的默默付出,十年来的期盼,全部都是镜花水月。最让她愤怒和无法释怀的,是十年陪伴和并肩生死,竟然不敌索菲亚十年前的一眼。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太假了,假的根本无法让人信服。她很想冲进去大声质问,真的么?须佐成治!你心里面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默默地任由眼泪掉下来,然后转身悄悄离开。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她温柔善良,但却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看开点吧……”
一个声音传来,索菲亚站在楼顶的天台上俯瞰东京夜景,微微侧头,一罐冰的饮料递了过来,来的人竟然是马克。
马克耸耸肩,“我首先声明,我这不是趁火打劫,见你伤心了就来安慰你,然后有所图,完全没有!我就是看你可怜,想来看看你有多可怜!”
苏苏恨不得一脚揣在他的下,体上,但想了想,还是一把接过饮料,用力拧开来,随着一声气体上涌的声音发出,她仰头一口喝了一半。
“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其实呢,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我们都是没办法的,就算你有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天赋,就算你权力大无边,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但有些事情,就是无可奈何。比如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啦,比如你喜欢的人偏偏和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啦……”
马克嘚吧得说个不停,好像不是来安慰的,是故意来火上浇油的,苏苏用力将剩下的半罐饮料朝他脸上泼去,满以为一击得手,谁知道马克反应快的惊人,苏苏胳膊刚动,他立刻蹲了下去,那半瓶饮料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好险好险!”
马克舔着脸笑道,然后空的塑料罐正中他的面门,当即发出惨嚎,“还有后手啊你!”
苏苏着实被这个活宝给逗乐了,明明眼眶里拼命控制着泪水不掉下来,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容,“你滚,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正点么?”
马克对中国的老梗很熟悉,嬉皮笑脸的问道。
“麻烦你换个新鲜的行么?”
苏苏白了他一眼,“还有,我跟你很熟么?”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这都几回了?早已经烂熟了啊!”
马克将牛皮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把不要脸的功力催动到巅峰,“说真的,我真不是来故意看你笑话的,我就是——”
他挠了挠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就是觉得你我同病相怜,同时天涯沦落人。”
“呸!谁跟你是一起的?!”
“唉,我没占你便宜,我是说真的,以前我在那不勒斯的时候,爱过一个女孩子好多年儿,我们从小就认识,用你们中国话说,就叫青梅竹马!”
马克的中文说的非常利索,还带着几分京片子的味道,不得不让苏苏感到惊讶,而且有些好感,毕竟异国他乡,常年在外,能听到母语实在是太难得了。
“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大学毕业之后,找份轻松的工作,然后和她结婚,生好多孩子,一起慢慢变老,为此我一直在努力着,而且也求婚成功了。”
马克的声音变得平静下来,仰头喝着啤酒,眼神直视前方,索菲亚慢慢被他吸引,侧头看着他,“那你们岂不是很幸福?”
“是啊,我也以为是这样,结果有一天我去我的好哥们家借东西,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门铃按了半天也没反应,我正要走,随意扭了下门把手,发现门竟然没有锁,于是我推门进去,看到一双熟悉的红色高跟鞋,这双鞋子我太熟悉了,因为那是我攒了几个月的工资买下来的,我走到卧室门口,打开门,我还在祈祷只是有一个女人恰好穿了同样的鞋子而已,但我看到的,却是我的未婚妻和我的好哥们搞在一起……最搞笑的是,我那好哥们看到我出现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冲我大吼‘滚出去’!我来火了,冲过去就要揍死他,但谁知道我根本打不过他,未婚妻被他睡了,我还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你知道,那一刻我想死的心都有……”
马克叹口气,又笑笑,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过了几天,未婚妻来找我,说早就想和我说了,其实她心里喜欢的是我哥们,只是不想欺骗自己。我说那你干嘛还要答应我求婚?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你当着那么多熟悉的人,我怎么好让你没面子?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妈笑死人了啊!”
苏苏同情地看着马克,“所以,你心灰意冷,就加入了虫灵会?”
马克耸耸肩,“我后来去了俄罗斯,拜了柔道大师托洛夫斯基学了几年,又学了空手道,截拳道,等我练了一身本事之后,我回到那不勒斯,那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有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很可爱,我就站在门口,对我的好朋友招手,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主动出来和我握手,接下来你应该能猜到了。”
“你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何止是揍了一顿,差点没把他打成瘫痪,为此意大利警方追捕我,我逃走了,当我把心里的气出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空虚,我一无所有了,我的梦想,我爱的人统统都没有了,我该做什么呢?那段时间真是太难熬了,整天无所事事,打架,赌博,犯罪,沉迷在堕落里,直到在突尼斯遇到索菲亚,当时第一眼看到她,我的眼睛差点没被闪瞎,她太美了,她的脸简直就像是上帝的恩赐,我就想了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结果被她修理的好惨。我气不过,纠集了一批混混打算找她算账,但却意外地看到了她和怪物战斗的画面,我被惊呆了,我的那批狐朋狗友也惊呆了,然后索菲亚就像是战神一样拖着已经奄奄一息的怪物走过来,她毫不留情地一个一个杀了我的那帮狐朋狗友,轮到我,她说,你身手不错,还有点用出,你可以选择跟着我,也可以选择和他们一起死……我当然不是傻子,于是就这样跟着她进入了iso。”
马克说完自己过去的经历,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曲折的一生,也是很多人的写照,并无新意,但却让人唏嘘。
“我之所以说这些,不是因为你漂亮,而是因为我知道现在的你很难过,像以前的我。但有点你要知道,这一切总会过去的,你会慢慢好起来,重新开始,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快乐?如果你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你也就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束缚。”
马克打了个酒嗝,手里的=啤酒罐已经喝完,他用力捏软,转身离去,“与其在这里一个人抹眼泪,不如下来陪我喝两杯,和美女共饮,我从来都是很乐意的!”
苏苏沉默着,直到马克消失远去,夜风吹拂,她觉得自己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她对马克也有了一些改观,她有些想要感谢他。虫灵会不是魔窟,同样iso也不是怪物集中营。
“你说得对,时间能治愈一切,但治愈好了伤口,就不代表不存在了,不代表就不会再痛……伤疤只是在把伤口遮掩起来而已。”
苏苏喃喃自语,她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不是自己感伤难过的时候,她用力摇摇头,想要暂时把这件事抛在脑后,现在她要做的,是面对即将到来的八月七号,是要如何把陈尧从黑暗的泥沼中拯救出来。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所以她必须要选择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