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雪穗九岁生日的那一天晚上,大阪悄无声息的下了一场大雪。没人记得她的生日,哪怕是她的生母。或许是记得的,但却假装忘记了。
时间就快要到零点了,她缩在并不太温暖的被子里,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听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眼睛睁的大大的。从前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总是抱着她,和她一起倒计时,庆祝雪穗又长大了一岁。她原本想等过了十二点就去睡觉,可是,房门却被轻轻地扭开了。
那一刻,雪穗抓住被子一角的手紧绷了起来。
小雪,睡了么?
穿着睡衣的男人走到床边,小声地试探着问道,那张肥腻的胖脸已经等不及的凑近被褥深深吸允,同时两只手从被褥里弓起的曲线,由下往上抚摸。
小雪,外面下雪了哦,你一定很冷吧,让爸爸来帮你温暖温暖。
他的小眼睛里肆无忌惮的放射着狼一般的光芒,然后掀开宫本雪穗的被褥钻了进去,硕大的身躯重重压在她瘦小的身体上,一只手捂住她想要喊叫的嘴,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衣服中。
这已经是宫本雪穗跟随母亲改嫁来到这里之后,遭遇到的第三次同样的事情了。之前,她曾偷偷告诉过母亲,可是母亲却严厉训斥她,让她不许声张。她默默低下头,回到房间里,在墙角坐下,抱紧膝盖,将头埋进去。残阳洒落进来,将她身上斑驳的抓痕轻轻抚慰,少女的哭声像是小蛇一样,缓缓逶迤出来。
九岁生日这一天,她走进了一家刀具店,买了一把极为锋利的短刃,七寸长,是那种家庭厨房里里常见的刀,又细又长。她把到藏在枕头下面。
这一次宫本雪穗不再挥舞拳头胡乱捶打,也不再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她静静地看着他气喘如牛,看着那张肥腻的胖脸扭曲,兴奋,黑漆漆的眸子里只有杀意。她摸索到枕头下的那把七寸短刃,握紧,在男人匍匐在她的脖颈间发出粗重叫声的时候,冷静地刺入他肥硕的身体。
男人的动作停止了,但雪穗的动作却没有。她拔出刀来,手上,刀上全是殷红的血液,它们滴落在床单上,被褥上,在静夜里就如同昙花一样盛放。
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雪穗就像是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一样捅着身上的男人,那男人惨叫一声,翻落床下,大量的血从伤口流出,他已经失去了兽性和力量,他挣扎着要往门外爬去,可是宫本雪穗就穿着那件白色的,被他撕破了一些的睡衣,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的刀,不停地滴血。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清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比海更深,比北海道的黑夜更严酷。他嘴里嗫嚅着不要,不要,然后那把刀从他的头顶捅了进来。
宫本雪穗跪坐在死去的男人身边,冰冷的房间里,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害怕,她好像只是刚刚在剑道馆完成了练习一样,平静的站起来,走到母亲的房门口。
他死了。
她对母亲说。母亲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当她看到血肉模糊的男人尸体的时候,身体剧烈颤抖着。然后她狠狠掐着宫本雪穗的脖子,不停地用最大力气抽她的脸。
响亮的耳光声不停地响起。
你这个魔鬼!你这个害人精!你不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会生了你这样的怪物!你害死了你亲生父亲还不够,现在又要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生活毁灭!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狠狠扼住雪穗的脖颈,看着眼前这张脸始终平静,她忽然停止下来,垂下双手,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推坐在椅子上,找来麻绳,用力将她绑起来。
我不会杀你的!那样,我就会中了你的计成为杀人犯!我去打电话报警,永远也不要再看到你!
母亲冰冷地看了雪穗一眼,决绝的说道,她转身冲向房间去打电话。雪穗被五花大绑的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漆黑的眸子里忽然留下了一行眼泪。那是绝望的眼泪。
房间里,母亲正在和警察说着什么,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就站在后面,她爬上床,来到她的背后,滴血的刀横在她的喉头。那一刻,母亲愣住了,她手里的电话滑落下来,话筒里还想着警察的追问声音。
她回头,看到了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平静地,绝望地看着她,那撕破的睡衣此刻也显得无比的肥大,就像是袍子一样。她似乎又想起从前幸福美好的时光,眼泪哗哗的流淌下来。
我知道,你想我死,你想我们所有人死,你这个……恶魔!
母亲微笑着,双手握住小女孩手中的短刃,决绝的刺入自己的咽喉,刀锋穿透她的后颈,她的嘴巴张了又合,染血的手缓缓地拍向女孩的头,最终无力的滑落。
你也会不得好死……怪物……
这是她留给女儿的最后一句话,带着深深的诅咒。
宫本雪穗低下头来,长发遮挡了她的脸,她在哭泣,她在悲伤。她并不想杀死母亲,但最终,爸爸,妈妈,都因她而死,这一刻,她知道,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的时光。
跑,小雪!
爸爸的声音似乎在她脑海中响起来,快跑啊,小雪!
警笛声不断地传来,将那座平静的宅邸包围,将这凌晨大雪的静寂撕碎。宫本雪穗穿着破损的单薄睡衣,赤脚走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她不知道要去哪里,能跑到哪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雪夜,小女孩怀揣着巨大的孤独和绝望,走在幽暗深邃,永远没有尽头的世界里,再也无法回头。
陈尧几乎忘记了头皮传来的刺痛,眼泪早已经湿了他的脸。就连一边翘着二郎腿的岛津宗次郎,也被眼前这太过真实残忍的画面所震慑,一言不发。
大雪似乎永无停止的洒落下来,层层叠叠,那个孤独瘦小的身影缓缓的走着,走着,影像越来越暗,记忆也越来越暗。而在这个时候,有一道光出现在小女孩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个人迎面走向她。
你,想活下去么?
那个人问她,光影黯淡,他的身型高高瘦瘦的,看不到脸。声音就像是磨砂一样,能在人的心头慢慢的磨。听到这个声音,陈尧和影像中的雪穗几乎同时抬头,他皱了皱眉,又摇头。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
想。
雪穗轻轻地说,仰起苍白绝望的脸。
你不是怪物,你只是不同于普通人而已。人类狭隘的世界观,容不下我们。除了人类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怪胎,是和畜生等同的存在,一切都可杀戮,哪怕是他们自己。你不必为此而感到难过,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怪胎。他们有一个专属称谓,倾奇者。你看过x战警么?
雪穗摇摇头,又点点头,金刚狼。
是的,那不是想象,也不是漫威编造出来的生物,它的的确确存在这个世界上。所谓变种人,其实就是……
声音被淹没了,肆虐的风雪掩盖了一切,那个人握住雪穗冰冷的小手,最后回头看了看那座灯火通明,警灯不停闪烁的宅院,就像是对人世的最后祭奠。
他们转身,随着汹涌而来的黑暗一起消失在第9节车厢。
索菲亚和马克往后退一步,君天和苏苏就往前逼近一步,快速穿行的列车微微摇晃,但四人的身型却稳如泰山。服务台边的咖啡机还在煮着咖啡,烤箱里的烤肠还在自动翻转。
“不要逼我杀你们。”
君天冷冷地说道,“iso打着‘保护世界’的旗号,暗地里却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一点你们自己也应该清楚。在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们,十年之前,须佐家的那场大火,是你们做的么?”
“十年前我还在罗马泡妞呢,什么倾奇者,什么iso统统不知道啊!”
马克举起手来摇头否认。
索菲亚忽然停止了后退的脚步,裹住菊刀的夹克慢慢滑落在地,她握住菊一文字则宗,祖母绿的眼瞳异常沉静。
“我永远不会忘记,倾奇者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
索菲亚身后抚摸自己的肩头,似乎有什么难以磨灭的印记存在,她的眼睛定格向对面总爱梳着丸子头的美少女,略微揶揄,“你也无法忘记的吧?”
苏苏沉默着,低下头来,指尖抚摸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枚戒指斑驳灰暗,似是被大火炙烤过一般。
“所以,只要是能和倾奇者作对的,我都会十分乐意……这把刀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呢?你有本事就过来拿!别人怕你君天,我索菲亚可不怕!”
索菲亚的脸上寒霜遍布,她缓缓将菊一文字则宗拔了出来。颀长的刀身,完美的弧度,纤细轻薄的锋刃,即使略显灰暗,却依旧美到无可挑剔。
“王牌对王牌,今天,或许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下去!”
君天的杀意透过那双黑瞳爆射而出,他轻点背后的黑匣,那把没有护手刀柄的长曾弥虎彻划出一道亮眼的刀芒,君天双手握刀,沉腰,刀身斜斜上举的同时,他闭上了眼睛。
仿佛在这一刻,他整个人与长曾弥虎彻融为了一体,一层琉璃色的刀光溢出。
“虎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