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鼹鼠的功绩（上）
在众人的质疑和责难声中，肖建 选择了不表白，他独自一人回到了档案室。
本来在今晚去太平间之前，他是铁了心的。只要“老坛子肉”从太平间里出来 ，他就一定要捉拿他归案。由于最后发生的变故，肖建 还是选择放 “老坛子肉”一马！
肖建的内心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老坛子肉”是连环谋杀案凶手的，而且确实也存在疑点。那师傅“老坛子肉”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现在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坛子肉”在化装侦查！
借落水之机，隐姓埋名化装侦查，不失为一条妙计。但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案件，至于让“老坛子肉”这样煞费苦心地去经营，甚至冒着被蒋钦枪击的危险，冒着被误认为是凶手危险，案情应该绝非肖建想得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肖建再次取出了021档案，他要把“老坛子肉”在三十年前办理的这桩和张月有关的案件，重新再梳理一遍。随着卷宗的打开，我们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也是南江市的一个夏季，九点钟以后的徐家棚街道上人来人往，那是车辆厂下班的人群。刚刚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老坛子肉”被分到了这块辖区，做巡逻民警。
随着一声枪响，夜晚的宁静被彻底打破。等“老坛子肉”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一个叫迟在池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最终不治身亡！后来调查得知，此人是车辆厂的一名普通职工，平时和人无冤无仇！
而在案发现场，“老坛子肉” 找到了一个当时目击 案发 全过程的证人，这个人就是张月！在张月的描述下，杀人嫌疑犯被指认，是一个叫段鹏飞的年轻小伙儿。他是车辆厂党委书记 段志远的儿子，用的是一杆自制的双管猎枪。
当确定凶手是段鹏飞，“老坛子肉”和其他派出所民警赶到段鹏飞家的时候，房子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段鹏飞就在这次火灾中被烧死在自己家中！
案情本身并不复杂，也很清晰！问题是在档案中却夹着一朵黑色曼陀罗花的照片，和一个当地的失踪青年韩毅的身份信息。这中间有什么样的蹊跷，这个完结的案件和黑色的曼陀罗花，还有失踪青年、死亡的迟再池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三十年前的真实花朵，变成了今天微信里的图案，他们之间看来一定有必然的联系，要不“老坛子肉”不会追查到现在，这里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谜团呢？
在肖建的苦苦思索中，天空慢慢吐白，又一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但 肖建 早已习惯，他已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是这么度过的。只是每当清晨到来，他从座椅上站起身的时候，阵阵头晕目眩感告诉他，他得赶快补充糖分，要不他低血糖的毛病就要犯了！
在这个人人都为减肥、瘦身和节食犯愁的时代里，他是严重缺乏营养的那一类人。肖建拿起蒋钦送给他的糖盒，往嘴里送入了两块水果糖，然后开始“梳妆打扮”！
今天他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他不能迟到。您可能猜对了，约他见面的人就是“老坛子肉”！“老坛子肉”用手指敲击的暗号就是约肖建在今天见面！当然，您也不用担心，工作再忙，肖建也一定会吃早餐的，他毕竟是人不是神！
吃过早饭以后，肖建如约来到了人民警察学院的打靶场，这儿就是“老坛子肉”销声匿迹以后，藏身的地方！
打靶场里，除了“老坛子肉”以外只有一个管理枪械的老头，叫庄娄山！肖建的枪法就是他教会的。庄娄山是”老坛子肉”多年的挚友！
走进打靶场，肖建想，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坛子肉”应该藏在这儿啊！怎么当时没想到呢？其实不怪肖建没想到，人世间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看到了结果你恍然大悟，以为一切原来都这么简单，只怪自己一时没想到，但你要记住，谜底没解开之前，你可能一辈子也想不到！
好比一个巨大的迷宫，出口每天和你擦肩而过，你也只能是错过！因为你还没有摸清它的规律，而“老坛子肉”的规律更是谁也摸不着！
打靶场里，一个人正在射击台前打靶，从背影的站姿来看，肖建就已经确定此人就是“老坛子肉”。肖建走到了“老坛子肉”身旁的另一个射击台，也开始了射击。一阵枪响以后，“老坛子肉” 开口了。
“老坛子肉”调侃道：“是想想把我抓回去问话，还是就在这儿问？”
肖建 对于“老坛子肉”的开场白并不陌生，他太熟悉了。师傅永远是个在工作中不乏幽默的人！这一点，肖建从来没有学到。只是肖建的回答倒是让“老坛子肉”感到了意外。
肖建 回答道：“来的时候我已经想明白了，您是在化装侦查！”
“老坛子肉”饶有兴趣地问道：“哦？得出这样的分析判断，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肖建说道：“您想让我从三十年前那起持枪伤人案说起，还是从张月的失踪说起？”
“老坛子肉” 听到这里笑道：“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不少功课啊？！”
肖建看着“老坛子肉” 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说道：“我是在档案室无意发现的，一看是您亲手办的案子，里面还有张月的名字，我就多瞅了两眼。”
“老坛子肉”点头说道：“悬而未决的陈年旧案，不弄明白，在我心里一直是块疙瘩。”
肖建表示，其实这些天一直在思考，却没看出这案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老坛子肉”说道：“三十年前，目击证人张月在指认持枪杀人的嫌疑人后不久，曾经被人诱导自杀未遂，张月是因为怕被灭口，才躲避起来。而凶手当时使用的就是一朵真实的曼陀罗花，和现在在手机里出现的曼陀罗花的图案很相似！
当时凶手段鹏飞在持枪杀人后不久，突发意外，被大火烧死在家中。而当时在这个时间段，这个辖区内，还有一个叫韩毅的青年小伙儿失踪。而这个韩毅和当时的犯罪嫌疑人段鹏飞无论个头、年龄、体貌特征都极其相似。为什么会在段鹏飞死亡的当晚失踪，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杳无音讯？
肖建听出了其中的蹊跷，问道：“你是说韩毅是凶手，还是说段鹏飞偷梁换柱？“
“老坛子肉” 继续说道：“用曼陀罗花诱导他人自杀，这样的作案手法到现在都很罕见，何况是在三十年前呢？所以我记忆非常深刻。我当时查阅了我们南江市所有有可能和诱导杀人有关的在册人员名单，可能性就只能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段鹏飞。他是上海市医科大学的研究生，除了他，在当时的南江市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做到！问题是，诱导张月自杀，是在段鹏飞烧死在自己家中以后发生的事？这又怎么解释？”
肖建 回答道：“于是您就想到了韩毅的失踪，这很有可能就是一招移花接木！”
“老坛子肉”接道：“是啊！可惜这些都只能是猜测！一场大火，段鹏飞被烧死了，紧接着张月因为诱导自杀未遂案，也失踪了！所以这案子也就搁置了。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当时的目击证人张月突然联系到我，说关于当年的案子，有重要的情况要告诉我。我们就约好见面。那天赶到的时候，张月神情明显不对。也怪我当时大意，才出了后面的事。我落水以后，被附近的渔民救起。醒来后，我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决定就此追查。”
肖建明白，“老坛子肉” 使的这一招叫金蝉脱壳，利用失踪作掩护，看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中心医院太平间里的器官一再被盗，龙大这边也只是打马虎眼，其实就是让“老坛子肉”暗中追查，等待嫌疑对象露出马脚。
“现在能确认嫌疑人吗？”肖建问道。“老坛子肉”摇头，感到可惜，因为每次他都晚到了一步。
肖建看“老坛子肉”神情有些沮丧，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刚才你提到催眠，我最近刚认识了一个心理医生，叫明成，是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刚从国外学成归来，南江市大学教学楼的跳楼案就是他解决的！跳楼的人在他的劝导下，安全脱险！有空的话，我给您引荐一下，应该对您破案有帮助！”
“老坛子肉” 表示，他暂时还不能回队里，还要在外面化装侦查，多待些日子。“老坛子肉” 让肖建 还要继续背几天黑锅。肖建表示委屈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老坛子肉”突然用充满歉意的口吻说道；“事发突然，是我让龙大不要告诉你的。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
听到这里，肖建眼睛里的泪水差点就汹涌而出了！本来进门的时候，他还忐忑不安，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可是见面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就进入了工作正题。
没想到最后临别的三言两语，让肖建差点掉下了眼泪！当然这是喜悦的眼泪！肖建 努力控制住 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挤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可能半年，也可能一年，但今天他笑了，有什么比和心中最亲的人重逢更高兴的事呢？
“老坛子肉”站在肖建身后，看着徒弟远去而没有挪动脚步。肖建的笑容他懂，在那灿烂的笑容背后承担了多大的艰难和苦楚，作为肖建的师傅，别人不知道，他“老坛子肉”能不知道吗？
肖建 高兴地来到了明成的办公室，接受了心理治疗。他告诉明成，师傅“老坛子肉” 不是凶手，并希望明成和“老坛子肉”见见面，因为师傅现在需要帮助，明成欣然答应。几天后，肖建给“老坛子肉”带去了新的信息，而“老坛子肉”也告诉了肖建自己不回队里的真正原因——因为“老坛子肉”怀疑刑警队里有鼹鼠！
“老坛子肉” 对肖建吩咐道：“你回队里以后，帮我去痕迹科找样东西，另外注意一下郑罗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郑法医就是刑警队里的鼹鼠？”肖建问道。
为了揭开肖建心中的疑惑，“老坛子肉” 解释道，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查阅一些与催眠相关的资料。里面提到的诱导，必须施以反覆、长时间的催眠，可能得2至3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而现在接连发生的几起案件，时间非常短暂，所以觉得奇怪。
肖建认同“老坛子肉”的说法。肖建记得明成说过，人即便在催眠状态中，人的潜意识也会象一个忠诚的卫士一样保护自己。催眠能够与潜意识更好地沟通，但不能驱使一个人做他的潜意识不认同的事情，也就是说能诱导他人进入催眠状态，是根据每个人身体自身状况所决定的，就算诱导成功被催眠，也不能说想怎样就怎样啊？除非……
“老坛子肉” 最后一语中的：“除非在几个受害人的体内，一定存有某种类似于催化剂的物质！”
可不知道郑罗 出于什么原因，在尸检报告中，没有提到过，所以郑罗成了“老坛子肉”心中的鼹鼠。
肖建 明白了“老坛子肉”的意思，郑罗拿给大家看的尸检报告是假的，而真实的尸检报告应该还在郑罗手中！难道郑罗是凶手，或者是凶手的同伙？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隐瞒真实的尸检报告呢？
带着任务和疑惑离开的肖建，来到了郑罗的痕迹检验室。一般来说，没有事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去那里，因为去那里的人除了法医，一般来说都是死人了！大家在心里都很避讳这个不吉利的字眼！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房间会在天热的时候发出阵阵恶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而到了冬天这些味道就会被浓厚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所笼罩，无论哪一种味道都会让你彻底没有任何欲望。
肖建此刻就来到了他平时从来都不进来的痕迹检验科，他要找到那份尸检报告。一个带着曼陀罗花面具的男子站在了肖建的身后，并且举起了手中的刀！
肖建看着地上一步一步朝自己逼近的身影，反身一个侧踹，黑影应声倒地。面具掉落下来，露出方东的脸。
这是一个恶作剧，方东看见肖建独自一人来到痕迹检验科，就跟着过来想吓唬肖建一下。作为一名年轻的干警，单位就是他们唯一的家。
没有结婚之前，他们能去的地方，可能年复一年的除了单位就还是单位，所以下班以后他们会在单位里找一点乐子！吓唬人是其中的一种乐子！
请原谅他们的无知和幼稚，可能他们外表能说会道，举止粗俗，但他们内心其实无比单纯，因为他们在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生活！
本来肖建 对于方东的这种恶作剧深表厌恶，可是现在肖建要感谢方东。因为郑罗不知什么原因，下班以后突然返回来了！要不是方东，肖建就要露出马脚了！
郑罗冷眼看着打闹中的两人，摇着脑袋离开了。郑罗回来拿什么呢？他回来拿一封中心医院的体检通知书。他要去体检了，这是退休干部应该享受的福利，郑罗是退休干部，他现在是单位返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