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蔡家湾
“蔡家湾?!”肖建 一边开车一边喊了出来,那是马上就要泄洪的地方,而且离洪峰的到来已经不到两小时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在从那里撤离,他们这个时候却要进去!不管有什么事,这也太危险了!
“老坛子肉”却说:“二十多年前的一个老朋友约在这个时候见一面,我怎么能不去呢!?此时坐在车里的“老坛子肉”,思绪已经回到了三十年前。
那个时候的“老坛子肉”还是一个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在辖区派出所里干巡逻的普通民警。那天他正常在辖区内巡逻,一个男子推着自行车从他身边走过,随即不久就发生了枪响,男子倒在血泊之中!
而这个他参警以来碰到的第一例刑事案件,居然成了悬而未决的疑难案件,”老坛子肉” 一直认为由于当时自己的年轻稚嫩,应该承担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他至今从未放弃过追查。
而现在他苦苦追寻三十年之久的目击证人——张月给自己打来电话约见面,他怎么能不去呢?哪怕是刀山火海!
肖建从车内反光镜里观察着”老坛子肉”的神情,决定不再问什么。吉普车在暴雨中疾驰着。
肖建的担心并非多余,前面确实存在着危险,可是他和”老坛子肉”想不到的是,危险远比他们想像的大得多,而结果更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这一切都是后话。
洪峰即将到来的夜晚,暴雨夹杂着闪电倾盆而出,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反而一阵比一阵猛烈。
蔡家湾二号工地的天台上,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子手拿着一部手机,正一步一步朝着天台的边缘走去。一道道闪电在夜空中划过,我们可以看见她那有些惨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她就是”老坛子肉”苦寻三十年,最终即将见面的疑难案件关键目击证人——张月!
她手中的手机已经掉落在地面上,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着一朵曼陀罗花的图案!她颤颤巍巍地站在天台的围栏上,暴风雨的侵袭下,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更显得情况岌岌可危。
是的!她现在准备自杀!
关键时刻,天台的门被人一脚踹开,”老坛子肉”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看得出他是拼了命,一口气跑上来的!只是他的身边没有了肖建的踪影。
“老坛子肉”一边喘气,一边叫住张月。 “等等,张月!规定时间内,我赶到了!”张月停住了悬在空中的一只脚,把自己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老坛子肉”一看张月动作暂时停住,马上接着说道:“不管你有任何问题,咱们都可以谈,只是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地方,也没有时间,洪峰就要来了。”
张月回过身来,面朝”老坛子肉”,毫无表情地低吟道:“婆娑自比小山,寂寞干同苦行。”张月望着“老坛子肉”,嘴角露出一丝惨笑,随即转身纵身一跃。
说时迟,那时快,肖建正好从天台下面的阳台翻了上来,纵身一跃,把张月扑倒在地。“老坛子肉”连忙喊道:“快,洪峰要到了!”两人搀扶起张月就往楼下跑去。
张月掉落在天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那朵诡异的曼陀罗花图案又出现了,随即突然画面一转,变幻成了一个骷髅头的图案,狰狞地抽动了两下!
手机画面又一次暗淡下来之后,肖建从楼道里冲了出来,一把捡起张月的手机!可惜的是,刚才的那一幕,肖建并没有看到。
蔡家湾二号工地的空地里,“老坛子肉”和肖建搀扶着张月准备上车。“老坛子肉”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狐疑地看着身后的墙。他听到了异常的声音,但又不能确定是什么。
肖建挥手招呼着:“师傅,上车啊!”话音刚落,随着“轰!”的一声,墙壁瞬间倒塌,洪水汹涌而至。“老坛子肉”一把从车里将张月拉出,朝肖建喊道:“上天台!”肖建迅速从汽车后座拿上砍刀、绳索,快步跑回大楼。身后面的吉普车瞬间被洪水淹没。
门外大雨滂沱,大风刮得门“噼里啪啦”乱响。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楼梯走道里,一行三人浑身都已湿透,并排坐在台阶旁。
“老坛子肉”一边望着门外的雨势一边问道:“电台怎么样,还能联系吗?”
“进水了,我正在想办法。”肖建 一边说,一边用打火机烤着电台。
“老坛子肉” 对这种做法的科学性有些怀疑:“这样能管用吗?”
肖建 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回答道:“我手机掉马桶里,用吹风机吹干还能用。这个应该也可以。”
“老坛子肉”不再多问,他看了一眼仍是痴呆迷茫的张月,心中十分焦急。
这时,只听肖建说了一声:“差不多了!”随即伸手拧开电台,灯亮了。肖建兴奋又有些得意地看着“老坛子肉”。“老坛子肉” 朝肖建伸出了大拇哥!肖建办事,“老坛子肉”是绝对放心的!要不,怎么会什么事都带着他呢?您说是不是!?
百川 终于巡查回到了刚才的管涌处,管涌已经变得很大,喷出的水柱已经有两三米高!“老刘,这里管涌好像又大了些,你过来看看!”
老刘应声走来,看着管涌有些吃惊道:“是大了些啊!?”
百川问道:“要不要马上上报啊?”
老刘点头回答:“必须得报!洪峰就要到了,按这种局势发展下去会很危险!”老刘说完,拿起了电台开始呼叫。
“301,301!听到请回话,我这里……“咕咕,咕咕咕!”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百川和老刘都听到了响动。他俩慢慢回过头望向江堤——“啊!”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洪水从江堤外破堤而出,把百川和老刘冲到了一边。
很庆幸,他们没有被洪水卷走。江水瞬间汹涌而至,“轰轰!”几声巨响,江堤决出一个十米多的大口子。百川和老刘的警哨相继响起!“嘘嘘,嘘嘘!”防洪队员们从休息室里蜂拥而出。
南江市电视台的大楼里,灯火通明。新闻主编几乎是脚不沾地闯进了办公室。主编一边小跑着一边传达着任务。
主编说道:“大梅,蔡水池那边决口了,你马上带人去一下!
大梅环顾四周,除了一个刚来的实习生,已经没有了别人。于是说道:“人都出去了,我这边没人了。”
主编这才发现办公室里确实没人,只有角落里一个刚来的实习生。主编想了想,说道:“你就带着他去吧。这是刚分来的实习生,耿实。正好锻炼锻炼!”
耿实听说要带自己去往第一线,兴奋地点头。
就着耿实还在兴奋头上,大梅已经把他领进了采访车。看着大梅 这种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耿实很是欣赏。
采访车开动以后,耿实问道:“梅姐,这回得是大新闻吧?”
大梅 答道:“防汛期间,不是这里管涌,就是那里决口,英雄事迹每天都在报道,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耿实果然是一只菜鸟,接着又问道:“那什么是大新闻?”
大梅显得有些不耐烦,反问道:“学校里,怎么学的?”
耿实摆出一副谦虚的态度,说道:“理论知识还得结合社会实践嘛,这不是向您请教吗?”
大梅 看耿实态度不错,一笑答道:“嘴还挺贫!多看,多学,多思考。慢慢就懂了!”
两人贫嘴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大梅的采访车已经到了蔡水池决堤现场。
大梅和耿实从采访车内相继跳了下来。大梅着裹雨衣站在栏杆旁准备播报,而江面的狂风,却吹得大梅的身体直往一边跑偏。
远处,一面“抗洪抢险敢死队”的旗帜树立在决堤口不远处,省委书记赵志高正在给敢死队员们鼓舞士气。
“一会儿拍的时候,把这个景别给我包进来。”大梅用手指着省委书记训话的场面,耿实一边忙着给摄像机包着塑料板,一边表示没问题。
随着耿实伸出手指示意,大梅开始了现场播报。大梅在风中,头发和雨衣被吹得七零八落。大梅对着镜头几乎是喊出来的:“大家好,这里是南江市电视台,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洪峰正在通过南江市。我是记者大梅!我在这里给大家做现场播报!大家可以从我的状况看到风势很大——”大梅大声喊着做出介绍,人仍不由自主被吹得往一边跑。
“我身后是蔡水池大堤,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蔡水池的决口已经拉长了15米多,缺口还在不断加长,江堤随时有大面积溃堤的危险,全体指战员,武警官兵,公安干警正在跟洪水进行着殊死搏斗!”镜头随着大梅手指的方向转动,一辆卡车驶入画面,随即急刹停住。
武警战士从卡车上跳下,迅速投入战斗!武警们在决堤口扶着木桩,大浪一个接一个打来,他们倔强地站在里面纹丝不动。武警战士组成人墙,手挽手,肩并肩。洪水一浪高过一浪,武警们被冲散,又聚集,几次都有人险些被冲走。赵志高站在不远的江堤上,一筹莫展。
赵志高眼看形势越来越不利,决堤口随时都有再扩大的危险。赵志高问道:“二炮的部队什么时候到?”
王秘书在一旁答道:“30分钟以后!”
赵志高眼睛死盯着江面,着急地说道:“太慢了!
对于一个已经决堤的大坝,要等三十分钟,才能得到支援,无论如何都是太慢了!
王秘书也明白,但他不得不解释道:“他们都在龙王庙守备呢,那里也不轻松……”
赵志高大声吼道:“这里已经决堤了!今天谁让这里缺口堵不住,谁就要对南江市人民的生命财产负责!”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王秘书接听完电话以后,马上向赵志高进行了汇报:“防汛总指挥部刚来电话,附近有艘沙船正驶过来。”
赵志高一下看到了救星,马上命令道:“让他们全速,要快!”
天空刚刚吐白,天地间略带着一层白雾。江面上,一艘拖船正在全速驶来。驾驶舱里,一个电台正在问询:“0317,报告你们的位置,还有多久可以到?”
船长拿起步话机,回复道:“大约半小时,快了!”
透过驾驶舱的玻璃,可以清晰看到肖建、“老坛子肉”和张月坐着的救生筏被船员拉起,三人陆续从救生筏上下来。张月被船员送进了驾驶舱。
肖建和“老坛子肉”帮船员绑着救生筏。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老坛子肉”难得表扬起了肖建:“幸亏电台没坏,要不咱们就要被困在蔡家湾了,有点脑子!”
肖建笑着回答道:“谁还没点儿生活小常识啊!”
“老坛子肉”接着又说道:“刚才抖绳索那一下,有几年功夫!”
肖建 回答道:“小时候总在山里跑,跟我叔学的。”
接连被”老坛子肉”表扬了好几句,肖建的脸都红了,这在平时他想都不敢想,看来这次他干得还真是不赖。
“老坛子肉”和肖建干完手中的活以后,两人走进驾驶舱。“老坛子肉”第一眼先找到张月的位置,确定张月现在的状况。
张月看上去还不错,正披着干毛巾在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看似神智已经非常清醒。“老坛子肉”放下心来,开始询问船长最终的目的地:“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船长回答道:“本来是去岳阳的,刚接到通知,蔡水池的堤坝决口了!现在赶去堵口!”
“老坛子肉”点头,回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张月不见了。“老坛子肉”转头问肖建:“张月呢?”肖建摇头,表示没有看见。
船长在一旁听见有人不见了,马上提醒道:“那你们可得抓紧时间了,沙船一靠岸,可能就要定点爆破了!”
肖建 忙问道:“什么?炸船?”
船长肯定地答复道:“对!炸船,而且是马上!”
话说到这里,”老坛子肉”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