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七点三十分,禹东野公寓的卧室门悄悄地打开了。里面显示探出一颗小脑袋,那人先观望了一下客厅的状况,而后才踮着脚出了门。
顾墨直接进了浴室,简单洗漱了一下,用黑色头绳随意扎了个马尾,身上还穿着禹东野的大衬衫。
此时,在沙发上浅眠的男人早已经醒来,看了眼紧闭的浴室,眼神在天花板上转了转,又干脆闭上了。
等浴室的门再次打开时,那脚步声并未像他预料的那样直接进入卧室,而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在顾墨路过客厅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有几秒的停顿,似在观察他是否有醒来。
接着,顾墨先开了冰箱,而后又进了厨房。
禹东野在听到顾墨进厨房的声音后,这才把眼睛睁开。蹙着眉头想不通这顾墨为什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进了厨房。不过,唯一知道的是,顾墨这尊佛是一时半会儿不打算离开了,而他也无法继续在装睡下去。
“你醒了?”
禹东野起身时,听到身后的问话,便转身看了顾墨一眼。而后又极快地移开视线,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就直接进浴室洗漱去了。
虽然他是个军人,拥有军人极好的自制力,可他不是和尚,也是正当年的年纪。有这么一个漂亮女孩儿,穿着他的大衬衫,两条纤长白皙的美腿直接晃在外面,毫无设防样子简直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禹东野冲了一个冷水澡,浇去心里的念头。
当他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画面。顾墨黑长直的秀发被随意绑在脑后,发尾的发丝散在白皙而纤长的脖颈上格外好看。她端着两个小碗从厨房出来,碗里升腾起缕缕白烟,在并不明亮的餐厅灯光下,温馨得格外的有家的味道。
禹东野虽然做饭十分拿手,但一个人吃饭总归少了些饭香,所以他一般都喜欢在食堂里吃。家里的厨房只是偶尔会用来做做宵夜,冰箱里的菜也并不多。
如今,单身汉的公寓里突然又多出一个人来,而且是一个如此温婉美丽的女人,手里端着她准备的早餐。尤其是对于禹东野这种总是飘在外面凑合口食的军人来讲,更是向往沉醉在家的味道里。
“洗完了吗?正好过来吃饭。”
禹东野点点头,在餐桌前坐下了。打量了一下菜色,两小碗白米粥,炒了一个清淡的小菜,两个煎鸡蛋和一盘小凉菜。十分简单的菜色,但十分对禹东野的胃口。
“谢谢你,分明你是来做客的,却还让你做了早饭。”
顾墨也拖开凳子坐了下来,随手将耳边垂下的发丝勾到耳后,对着禹东野微微一笑,“你不要这么客气,昨晚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呢。”
说到昨晚的事情,禹东野才想起来顾墨今天是要到交警大队去找行李箱的。
“顾墨,我今天还要去上班,行李箱只能你自己去找了。如果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你就打电话给我吧,我在那里有朋友,可能办起事来会方便些。”
“好的呀。”顾墨笑眯眯的弯着眼睛。刚才还在盘算着吃完饭如何跟禹东野要联系方式,这下好了,她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两个人吃完饭后,禹东野就开着车子先将顾墨送到了交警大队的门口,而后自己又去了学校。
顾墨站在大门口看着禹东野的车子渐行渐远,嘴角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鱼儿,上钩了。
禹东野开着车子直奔学校,脑子里的画面却一直停留在刚才与顾墨分别的时刻。心里想着顾墨自己到底能不能行?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找不到今晚落脚的地方怎么办?
一堆的问题在禹东野的脑子里转啊转啊转,可是所有问题无非都与今早为他做早饭的那个女人有关。
不过,他们,似乎也算不上朋友吧。
禹东野直接往办公楼走去,却在半路迎面遇到了一个平日并不相熟的老师。
“禹教官,早上好啊。”
早已记不起这老师叫什么名字了,禹东野只做了简单的问候,“早上好。”
打完招呼后,他本是想越过那个老师上楼的,却不想那老师似乎是有意跟他搭话,“禹教官,您是在找您外甥吧?”
“林浩南来了?”
那老师在心里惊讶禹东野竟然不知道林浩南在学校,却还是一五一十地讲:“来了,现在人在医务室呢。他……哎……”
只是,那老师还没来得及跟禹东野邀功,禹东野就奔着医务室去了,早就没了影儿了。
一听说浩南在医务室,禹东野便以为林浩南又惹出了什么乱子,或是调皮捣蛋受了伤了。心里着急着,奔跑的步子也就大了,路上遇到了许多老师学生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空去理会了。满脑子都是林浩南受了伤的事情。
可是,等他到了医务室门口,却气喘吁吁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画面。
躺在病床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林浩南,而是左小暖!林浩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对着门口。看他乖巧的坐姿和时不时的搭话,禹东野根本就想不到,前几天还闹出事儿的两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聊天,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医务室!
“小暖。”
听到门口的唤声,左小暖嘴边还没说完的话就卡在了那里,只顾着抬头看向门口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旁边的小家伙一瞬间僵直了身体。
“禹教官,你怎么来了?”
禹东野走了进来,看了眼此时正低着头不敢看他的林浩南,心里便对此时的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老师,他跟我讲浩南在这里,我就赶过来。”
左小暖一下子就想到了刚才送他们过来的那个老师,心里鄙夷,这邀功还真是一刻都不能等啊。
“浩南!”
只听禹东野突然大喝一声,林浩南就像一只压紧了的弹簧,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舅舅。”
“你忘了我前天跟你说过什么了?”
“舅舅,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林浩南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件事情了。
“你只是什么!”
这一声呵斥饱含着愤怒,吓得林浩南现在干脆是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左小暖看着林浩南那明显受了惊吓的小脸,心有不忍,赶忙劝阻禹东野,“禹教官。这件事情不怪林浩南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而且你看,他自己也是受了伤的。”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林浩南膝盖上的伤给禹东野看。
果然,禹东野在看到林浩南膝盖上的那片乌青之后,愤怒的眸子瞬间就软了下来。
“还疼吗?”禹东野对林浩南的口气显然好了不少,却由于怒气未完全消尽,口气还硬着呢。
“舅舅,一点都不疼。”
那么小的孩子,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腿上摔了那么一大片乌青,怎么会一点都不疼。林浩南的坚韧倒是让左小暖心疼得很。
“小暖,你伤得怎么样?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说着就要去掀左小暖的被子,眼见着是要架着左小暖去医院了。
“不用不用,一点小伤,还用不着去医院的。”
禹东野看了左小暖的膝盖和脚腕一眼,伸手过去摸了一下骨头,确定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后才放下心,“那我现在送你回家吧。这几天你都不用来学校了,我会帮你请假。”
“好的,那就麻烦禹教官了。”
“小暖,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的。”
左小暖知道禹东野一直都帮了她很多,也知道禹东野对她的感情,可是,她已嫁为人妇,无法报答他什么。她感觉对他有亏欠。
“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听到后半句,禹东野扶左小暖下床的动作顿了顿,几秒后又继续受伤的动作,却没有再说什么。
林浩南一直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两个大人之间的互动,乖巧地跟在左小暖的另一边,扶着她。
周一的上班高峰还没完全过去,仍剩下一些余韵还堵在路上。这个时间的车子大多都是往市中心跑的,倒是极少有像他们这样往郊区跑的。
车子里禹东野专心开车,而坐在车后排的两个伤员便在后面聊起了天。林浩南一改几天前对左小暖的敌视,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小暖姐姐”叫着。
“小暖姐姐,我在我们学校可受欢迎了,我的同学们都特别崇拜我。”
“那他们为什么都崇拜你呢?”
一提到这里,林浩南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止不住的兴奋,“因为我什么都懂,我认识很多军事武器,很多他们听都没有听过。而且我还见过坦克,他们都很羡慕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可是我们班的老大呢,他们都听我的……”
左小暖在一旁听着,带着鼓励xing的微笑,“浩南,你好棒啊,难怪这么讨人喜欢。”
她倒不是有意追捧他,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就能懂这么多,而且在感情上也会隐忍,早熟得让人心疼。
听到左小暖的夸奖,小霸王林浩南倒是也能红了脸,“真的吗?小暖姐姐你也很喜欢我?”
左小暖点点头,“姐姐很喜欢你。”
车后座的两个人开心地聊着天,不一会儿,就到了慕家门口。
禹东野先下车按了门口的门铃后,而后又折回来小心地扶着左小暖下车,林浩南也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照看着。
慕家开门的人看到是自己夫人,还一副受了伤的样子,忙叫来佣人过来搀扶。
“夫人,你这是怎么搞的?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几个小时就变成这样了。”
左小暖一边对佣人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一边小心地观察着禹东野和林浩南的脸色,生怕他们更觉得愧疚。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崴了脚。幸亏禹教官和这个小英雄把我送了回来。”
听到这里,佣人自然是不知道事情的经过的。只是知道自己夫人与禹教官似乎是好朋友,前段时间夫人受伤了,禹教官还来探望过,便连声道谢。
这却让禹东野心里更加的过意不去。
“禹教官,你跟浩南进来坐会儿吧。”
“不了,我还有事要回学校。”继而用靠近林浩南的那只手轻轻将他推到了左小暖跟前,“浩南,跟姐姐说再见。”
林浩南看着左小暖低下来的笑脸,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小暖姐姐,再见。”
“嗯,再见,下次再找姐姐玩啊。”
听到这句话,林浩南的小脸瞬间亮了起来,“姐姐,我可以再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啊。”
本以为左小暖因为前几天和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不喜欢他的,却不想她还愿意跟他一起玩,林浩南的心里悄悄开出了一朵小花。
“小暖姐姐,对不起,我错了。”
左小暖知道林浩南是为了什么跟她道歉的,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以示安抚,“姐姐相信浩南是个懂事的孩子,并没有恶意的。”
目送禹东野带着林浩南离开,左小暖才在佣人的搀扶下进了慕宅。却没想到,一进门,就有佣人拿着电话朝她走来:“夫人,是先生的电话。”
真不知道禹东野是长了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了,怎么她刚回家,这受伤的事情就传到他耳朵里了呢?她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件事情要么是佣人通报,要么是宅子里的哪个摄像头是通到慕淮深办公室的。
不行,她一定必须要排查一遍!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隐私!不过,在排查之前,她似乎先要接电话……
左小暖垂头丧气的走到电话机旁边,与慕大少爷通了十多分钟的电话。在左小暖可谓是斗智斗勇之后,终是败下阵来,等待着突然要回家吃午饭的慕大少爷进行审判。
左小暖哀怨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带私人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的李姐,她的语气带着委屈,“李姐,不带你这样的,怎么能跟慕淮深通风报信。”
“夫人,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清楚的啊。”李姐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怕左小暖不相信她。
审视了李姐半天,左小暖将楚楚可怜的小眼神平移到旁边的管家身上,“方姨,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管家方姨尽量将视线放在私人医生身上,语气中无奈十足,“夫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你不被先生修理,回头先生修理的就是我们啊。”
一句话,道出了世间险恶。
左小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深深感觉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修理……她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到慕淮深的那张锅底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