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阳县时,陆一伟参与过国有煤矿企业改制,情况及其复杂,而并非冯泽说得那么简单。道:“汽车厂将近10万人,这么多人分流可不是轻而易举啊。”
冯泽停住脚步道:“毛主席曾说过,与天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我们本身就生活在矛盾体里,不断地人为制造矛盾解决矛盾,要是因为矛盾多而杂规避问题,那么矛盾只会越积越多,甚至成了无法解开的死扣。人多并不怕,关键是满足大多数人利益就好办了。”
陆一伟很赞赏他的勇气和魄力,洋溢着青春活力,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笑着道:“能看透这一点很不错,这样吧,这两天好好了解下汽车厂的情况,最主要了解职工的想法和思想动态,然后形成一个合理的可行的方案。”
冯泽信心满满地道:“好的。”
俩人继续走,侯泽成打来了电话。陆一伟回道:“我出来随便走走,你不必作陪,中午再联系。”
挂断电话,侯泽成慌乱不已。想了半天打给龚天河:“天河,你赶紧找到陆一伟,不管他去那里,一定要紧紧跟着。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要记下来。”
龚天河不敢怠慢,发动办公室的人满厂子到处寻找陆一伟的踪影。
穿过厂房,隔了一道门就进入住宅区。进入大门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假山,山石上雕刻着“江汽之家”四个大字,而周边的花池沿上正坐着晒太阳的退休职工,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看到俩人后纷纷停止说话望了过来。
一位满头花白的老伯认出了陆一伟,起身道:“你不是那天来得陆领导吗?”
陆一伟笑眯眯地点点头,走上前伸出手道:“老伯,谢谢你还记得我,叫我一伟或者小陆就行了。”
得知是领导,一行人迅速围了上来。老伯颇为激动地道:“陆领导,你可得为我们职工做主啊。”
“我就是为大家解决问题来了,咱坐下聊。”
陆一伟很随意地坐下来,老伯顿时老泪纵横开始忆苦:“陆领导,我叫赵国庆,与祖国同龄,见证了汽车厂从无到有,从辉煌到衰败,风风雨雨几十载,不仅是我们江汽人的心血和汗水,更是江汽人的魂魄和归宿。就好像自己儿子一样,不管好与坏,好歹是自己生的养的,不希望眼睁睁地看着他倒下去,甚至不复存在。”
众人七嘴八舌附和道:“对啊,对啊,不能倒下去。”
等众人说完后,陆一伟问道:“这么说,你们都不同意搬迁?”
众人异口同声道:“不同意。”
老伯咬牙切齿道:“好好的厂子说卖就卖了,还是卖给日本鬼子,这种耻辱说什么都不答应。”
严格意义讲,山藤汽车厂是他引进来的,陆一伟当时已想到了民族仇恨,但别人的技术是不可否认的。另外,据他了解,不同意搬迁的大部分是退休职工,相反年轻人并不在乎,只要钱补偿到位,管他谁兼并了。从另一个层面看出,管理层在政策上并没有宣传到位。
汽车厂引进回来后,省里指定商务厅和国资委进行项目对接,已经解决了一部分安置资金,可时至今日仍未完成,个中理由不得而知。
陆一伟今天主要是听他们说,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耐心地解释道:“老伯,国耻勿忘,我等晚辈铭记在心。但谈到技术革新,我们不能闭门造车,这样就又回到当初闭关锁国的时代,清朝怎么亡的历历在目。日本的很多技术我们不得不承认,你家里有电视,有冰箱,就算是国货,里面很多核心元件是日本的。”
“汽车也一样,我们之所以没落,是造不出更好的发动机。山藤带来了技术,帮助我们攻克技术难关,这是好事,不应该拒绝,而是大力支持。”
陆一伟的话他们完全听不进去,反正就是认死理,不同意。其实谁都清楚,归根结底还是想争取更多的利益,说白了就是拿钱说话。
“老伯,您以前是什么职务?”
赵国庆道:“我是职工主席,专门为职工说话的。另外,我必须得和你反映下蔡小强的问题。关于这个,我已经通过多种渠道写了举报信进行实名举报,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巨额资产不知去向,特别是上回耗资上亿采购回3条生产线,一次都没用,而且压根就不能用,钱都进了他腰包了,必须得大力彻查……”
他义愤填膺说得好好的,突然戛然而止,不约而同望向不知啥时候站在人群附近的龚天河。一些胆子小的偷偷离去,剩下的几个老者向仇人似的死死地盯着他。
“不在家里安心待着,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都赶紧散了,小心停了你们的暖气。”龚天河对他们丝毫不客气,他们也敢怒不敢言,除了赵国庆都唉声叹气离开了。
说完,龚天河立马堆满笑脸道:“陆秘书长,您这么来这里了,外面天气冷,咱回去聊。”
陆一伟并不急于掌握情况,先把汽车厂错综复杂的关系厘清再说。虽不了解龚天河,应该是蔡小强身边的人。淡然道:“我就出来随便走走,不碍事,你先回去吧。”
龚天河不依不饶道:“侯书记在办公室沏好茶等您了,咱还是先回去吧。”
陆一伟见此,起身握着赵国庆的手微微一笑道:“赵主席,要保住身体,改天我再来看您。”
赵国庆复杂的眼神里让人看不懂,困惑,愤怒,迷茫,失望,更多的是无奈。面对强大的势力,弱小的他无法发声,更无法代表大多数的利益。
陆一伟也很无奈,他的职责是企业搬迁,至于其他的不会去过问,也不会插手。可如果解决不好职工的权益,意味着企业搬迁无法顺利推进。采取什么方式推进落实,他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先掌握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