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远也是刚得知消息的。他随即将电话打给段长云,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段长云在电话那头不断倒苦水,道:“张县长,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有防备啊,照目前的形势看,一伟的身份有些尴尬啊。”
张志远何尝不是如此想。这段时间他用着陆一伟非常顺手,可他一时半会不能给陆一伟解决什么,只好道:“老段,这事你在中间多协调,要不干脆想想办法,把一伟的身子抽出来。”
段长云道:“张县长,我看还是让一伟忍一段时间吧,你想刘书记让他的贴身秘书过来是什么意图?如果这时候把一伟调离,很有可能引起无端猜疑,惹起矛盾啊。”
张志远想了一会道:“你这样,让陆一伟分管后勤工作,其他事就都交给何小天。”
“好,我随后就去办!”段长云道。
挂断电话,张志远又给陆一伟去了电话,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吧?”
陆一伟看得此事到挺淡然,道:“张县长,谢谢您的关心,我还好。”
“嗯。”张志远道:“今天你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到省城去一趟。”
陆一伟立马心领神会,道:“需要准备什么?”
“你直接和小郭联系就行了。”
正好,陆一伟还打算去省城见一见苏蒙,这下有机会了。他随即打给司机郭凯。
郭凯年纪和陆一伟差不多,是张志远从市交通局带过来的。郭凯为人耿直,疾恶如仇,上次何小天和陆一伟互掐,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揶揄了何小天几句。另外,此人口风特别紧,甭管是谁,谁都别想从他嘴里套出半句话,就凭这一点,足以让张志远信任。
随着陆一伟和张志远的关系越走越近,郭凯也看出他们之间的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自然和陆一伟的距离拉近了不少。接到陆一伟电话,态度极好,听到晚上的事,郭凯马上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
郭凯的住所被安排到县招待所,距离政协就一条街之隔,陆一伟三步两步就走了过去。
郭凯翻箱倒柜找出条好烟,递给陆一伟道:“这是从上海卷烟厂拿出来的白条烟,据说是专供中央领导的,给你抽!”
陆一伟一扫刚才的不快,乐呵呵地收下了,开玩笑地道:“你小子让我享受中央领导的待遇,干脆直接把我调到中央得了。”
郭凯笑着道:“我连中南海的门朝那个方向都不知道,再说我要有那本事,还干这伺候人的活?”
“别贫了,哈哈。”陆一伟道:“张县长今天有什么活动?”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据说下午要开关于安全的大会。”郭凯道:“你听说了吗?昨天东州市发生了森林火灾,现在都没扑灭呢,我估计今天开会和这事有关。”
东州市是西江省的经济大市,森林覆盖面也在全省数一数二,而且山上都是油松,如果着了大火,一时半会不易扑灭。这些年来,从中央到地方,一直对森林防火异常重视,有些地方成了全年的中心工作,就算不发展经济也要守住一亩三分地。南阳县的护林防火工作同样严峻,县长张志远作为第一责任人,身上背负的责任巨大。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陆一伟也懒得操那闲心,转移话题道:“晚上具体什么活动?”
郭凯一边收拾乱糟糟的房间,一边道:“晚上张县长要请几个大领导吃饭,具体有谁,现在还不好说,暂时按8人准备,待会招待所马经理过来,他已经都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招待所经理马成良就推门进来了。乐呵呵地道:“一伟兄弟,真是好久不见哪!”
陆一伟与马成良早已认识,伸手捶了马成良一下道:“狗屁,好像我第一次来你这里似的。人家当招待所经理是越发见胖,你小子可好,越发苗条了。”
马成良一脸愁容道:“哎!我也实在没办法,这一身的毛病快折腾死我了,糖尿病愈发严重,不得不控制饮食啊。”
南阳招待所属机关事务管理局下属机关,是自收自支事业单位,正科级待遇。招待所比起国土局等要害部门差许多,但这个单位属于典型的油水衙门,基本上全县各个机关的公务接待都到此消费,存在诸多隐性消费漏洞。
好比说买菜这一环节吧,蔬菜价格浮动大,鬼知道今天采购价是多少钱,中间的差价由经理说了算。再说住宿,那就更是一本万利,不需任何投资,只需几度电,就算多报上几个人住宿,根本无法查。
对于消费单位,更乐意到此消费,全年记账,年底一起结清。好多单位公务消费,临走时总要多拿几条烟几瓶酒,有的甚至牙刷牙膏也要往家里拿。双方都有需求,自然合作愉快。
单位如此,县领导也如此。因为招待所走账方便快捷,好多领导平时抽的烟喝的酒,甚至上级下来调研送得礼品,外出公务活动等,都是从招待所拿,这已经成为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马成良道:“张县长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备好了,现在装车,还是等走得时候?”
陆一伟看了看表,道:“还是现在装车吧,指不定张县长啥前走,以备万一。”
“好,咱现在就去!”
到了楼底库房,陆一伟都吓傻了,库房里堆放着满满当当的烟酒和礼品,与五年前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马成良指着角落里的几箱酒和十几条香烟道:“这些就是张县长要的,你清点一下。”
陆一伟道:“还清点什么,你老弟办事我放心!”
马成良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子钱交给陆一伟道:“这是8万元,待会你去财务室打个欠条,回来凭票报销。”
陆一伟接过钱开玩笑地道:“那要是打炮的钱开什么发票?”
马成良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和我装糊涂不是,你直接开成德州烧鸡礼品盒不就行了嘛!”
陆一伟哈哈大笑,道:“看来马经理经验丰富,请问你一年买多少德州烧鸡啊?”
“得了吧你。”马成良道:“你小子买烧鸡的钱不比我少。”
话在兴中,何小天就打过电话来了,陆一伟接起电话,对方就劈头盖脸地道:“你现在在哪?”
陆一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躲在一边道:“我去哪用得着和你汇报吗?”
“陆一伟,我告诉你,我现在是综合办主任,我就有权力过问你的行踪,你赶紧回来,我找你有事。”说完,何小天挂断电话。
陆一伟安顿好后,慢悠悠地回到办公室。何小天看起来依然心情不爽,拍着桌子道:“陆一伟,以后你外出必须和我请假。”
“我要是不请呢?”陆一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斜望着得了势的何小天。
“你……你……”何小天被噎得说不上话来,气急败坏地道:“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吧?有人能治得了你。”
“别和我来这套!”陆一伟彻底被激怒了,站起来走到何小天跟前道:“何小天,你别拿鸡毛当令牌,从早上到现在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他妈的是什么个玩意儿你自己清楚,和我来这套,你还嫩了点。我告诉你,今天你给我面子,我还你一丈,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休怪老子不客气。”
何小天的脸憋得胀红,看到生气的陆一伟,他也不敢怎么样,但嘴上依然强硬,道:“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再不齐比你混得好,现在又像条狗似的围着张县长满街跑,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愿意在这里待你就好好干,不愿意待就滚回北河镇当你的山大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