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爸去世之后,我们也是逢年过节过来祭拜一下,如今,天气已经渐暖,墓园里的桑柏刚刚熬过一个寒冬,依旧翠绿着,在墓园的字门口,两棵桃树,桃花开的正绚烂。
等我们到了老爸坟头,老妈坐在轮一上,伸手抚着我爸爸的墓碑,用袖子一直擦拭墓碑上的尘土,一遍又一遍,似乎永远都擦不干净。
我看着心疼,但是老妈却一边擦,一边声音低迷的对着我爸爸墓碑小声说:“老姜,我今天就要做手术了,如果乐观的话,我可能还要过段时间再来陪你,如果不乐观的,咱们见面的日子,可能更近了。”
我听着心里泛酸,蹲到妈妈的轮椅跟前,拉着我妈妈的手,说:“妈,你就别担心了,孙医生是咱们洛川市是很有名的肿瘤医生,一定没事的。”
老妈对着我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对旁边的田甜招了招手,让田甜到她的身边。
田甜走过来,老妈牵着田甜的手,继续对着我爸爸的墓碑说:“老姜,这个是咱们家的儿媳妇,叫田甜,你应该见过的,当初你生病住院,她没少来看望你。”
说到这,田甜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我身后搂过田甜的肩膀,手掌不停的在田甜的肩膀上摩挲着,希望能够给她一点点的安慰。
老妈对着我爸爸墓碑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和田甜又把老爸坟头上以及周边的青草全部清理一遍,一直到中午,这才带着老妈离开这一片墓园。
回到医院之后,孙医生已经准备好了手术室,在老妈推进手术室之前,还在不停的叮嘱我和田甜,以后要好好的相处,好好照顾彼此云云。
我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她越是像这样交代后事一般,我越是难受,安慰老妈说,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手术室的外面等待着她出来。
老妈进手术室的时候,眼角挂着泪珠,非常的不舍。
当手术室门口的灯亮起的时候,我突然觉的心里空落落的。如今,我妈妈的命,全部交给了孙医生,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田甜和我一起,坐在手术室的门外苦苦的等待着,时间过的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我的心头剜了一块肉一样,像被人凌迟,却有丝毫喊不出一句疼。田甜紧紧的攥着我的手,我手心里出满了汗。
从下午一直到傍晚,从傍晚一直到深夜。
我眼瞅着手术室里的护士进进出出,我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
手术一直进行了五个多小时,手术室门前的灯一灭,我顿时心里一揪,迅速的站了起来。
过了片刻,孙医生满头大汗的出了手术室,我和田甜连忙迎了上去,“医生,我妈妈的手术怎么样。”
孙医生摘掉口罩,重重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说:“还算顺利。”
我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声感激着孙医生。
但是孙医生立马又说:“不过,现在也不能高兴的太早。”
我顿时心里又是咯噔一声。问道:“怎么了?你不是说很顺利吗?”
孙医生叹了一口气,解释说:“一方面患者年纪比较大了,术前的风险评估,有些太乐观了。另一方面,手术的时候才发现,胃癌已经远处转移和大血管浸润,所以临时决定,切除大部分的胃,同时切除大网膜、小网膜、区域淋巴结,也就是包括引流淋巴结的全部系膜。”
孙医生口中这些专业术语,我并不明白什么意思,于是当即便问道:“也就是说手术很棘手喽。那我妈妈的病情恢复?”
孙医生微微叹气,说:“现在还不好说。看看能不能挺过这几天吧。”
我刚刚萌生起来的一丝希望,突然又被孙医生的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紧随孙医生之后,两个护士推着我妈妈直接去了ICU病房。我和田甜一直跟到ICU的门口,一路上都在轻轻的呼唤着老妈,但是此时的老妈,麻药还没下去,正在昏迷着。
老妈被推进去ICU之后,隔着窗户,我看到医院的护士孙医生的指挥下,把各种管子插到老妈的身后,把各种仪器和昏迷中的老妈的身体连接在一起。
仅仅只是隔了一个门框,却如同隔了一个生死之门,我在门外焦灼不安,老妈在门里不省人事。
田甜始终陪在我的左右。
等孙医生出来之后,嘱咐我们,说是这个ICU病房里病人有专门的护士照顾,让我和田甜可以先回去休息一下。
可是,见不到老妈醒来,我是一百个不安心,怎么休息的下。于是干脆就坐在ICU的门口,希望能够等到老妈的苏醒。
孙医生没办法,只能由着我们。
我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一样,失魂落魄的趴在病房里门窗口,一直注视着病房里的一举一动。
田甜担心我的情绪,一直在安慰我,说我妈妈为人这么善良,一定会化险为夷的,让我把心放宽。
可是,话是这么说,病房里躺着的一动不动的那个人可是我的老妈,我怎么能够放宽心。
夜渐渐的深了,一股股的凉意也渐渐的涌上心头,尤其在这左右通透的走廊里,风灌进来,忍不住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由于这个医院离家比较近,田甜回去拿了两件厚实的衣服,回到医院里给我披上了,我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双手抱在胸前。田甜始终站在我的跟前,半天之后,才缓缓地说道:“姜军,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你要是不放心,我在这守着。”
我低着头,苦笑一声,回答说:“不用,我坐在这里心里好受一点。”
田甜见我不愿意回去,于是个坐到我的旁边,忍不住挽着我的手臂,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伸手把田甜搂在自己的怀里,把身上的衣服敞开,又往田甜身上裹了裹。
其实,我知道,我和田甜在这个ICU的门前苦苦等待着,挨苦受冻,对于我妈妈的病情康复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但是,这就像是一只飞蛾义无反顾的扑向明火一样,明明知道是一场错误,明明只这样做可能会使自己受到伤害,可是,还是会心甘情愿的这样做。
这是出于本能,或者说,应了我们常对亲人说的那一句话——我多希望受苦的是我啊——可是,没有人能够替代别人身上的伤痛,所以,这也就造就了,我们宁愿委屈自己,以求个心安理得。
我和田甜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坐了一夜,后半夜的时候,田甜忍不住枕我的腿睡着了,可是,我却瞪着圆滚滚的双眼,听着病房里滴滴答答的仪器发出来的声音,没有半点的睡意。
几次,我都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了老妈在病房里呼喊我名字的声音,我颤抖着心,像是一下子找到了落脚的地点。悄悄地把田甜的头放到长凳上,匆匆的趴在的病房的门口,透过上的窗口,朝病房里面张望,但是病房里的老妈却依旧悄无声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走廊里就开始又稀稀拉拉的或医生或护士或病人家属走动的声音。
田甜醒来,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问道:“你没有睡吗?”
“睡不着。”我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朝老妈的病房门口走去。
田甜跟着我走到老妈的病房门口,也朝里面望了依稀,见我妈妈依旧闭着眼睛昏迷着,于是叹了一口气,对我说:“姜军,你别太着急了我,待会儿等孙医生过来了,再问问什么情况吧。”
我咬着嘴唇没有接田甜的话。
片刻之后,田甜见我情绪依旧非常失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先独自去了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回来之后,田甜对我说:“姜军,我看天都亮了,我去买点早餐,昨天晚上冻了一夜,我去给你买些吃的,暖和暖和。”
我的眼神一直眼巴巴的望着病房里的老妈。
田甜见我不回答,于是失魂落魄的先来开。
等田甜买回来早点的时候,尽管肚子饿的咕咕作响,但是真的没有心情吃,于是把早点,推到田甜的跟前。
在田甜的坚持下,硬塞我嘴巴里一只小笼包,田甜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一个包子,自己也咬了一口。
可是田甜刚嚼了两下,突然脸色一红,捂着嘴巴往卫生间里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