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槽!蔺时年不叫蔺时年,那叫什么?
姓“蔺”总是没错的吧?否则华哥几个也不会“蔺子”或者“老蔺”地喊他,她几次三番称呼他“蔺老板”也没问题,另外她在澳门时当着菲佣的面说“你们蔺先生”同样沟通无障碍。
妈的!不管怎样,那个老狗b就是连给她的名字都是假的!
搞什么飞机这么神秘?他是哪只见不得人的狗东西?
amanda走过来的时候远远瞧见了她和华哥曾短暂地站在一起说话。
“你和任先生认识?”
方颂祺当然否认:“不是,任先生上洗手间不认识路,我给邦忙指了方向,他跟我道谢~”
扯着谎,她把文件递给amanda。
amanda接过,笑了一下:“就算你真的和任董事长认识,也没有太稀奇。”
方颂祺自行解读,她末尾应该还有半截话,诸如“毕竟你本来就是个有背景有后台的人”之类。
不过amanda的语气并没有半丝讽刺或者鄙夷,明显早已习惯甚至看透中国的关系户文化。
方颂祺转了转眼珠子叫住她,虚心请教:“姐儿,我被安排到你手里,是什么人特意交待过?”
amanda听出意思,一副古怪表情:“你连自己是挂谁名下的关系户都不知道?”
可不是嘛,方颂祺也看自己跟个傻子似的。
遗憾的是,amanda并无法解答她的疑问:“你自己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每年塞我手里的实习生多了去,我哪儿有空一个个了解?难不成还指望我本末倒置不工作只琢磨怎么伺候你们这些个祖宗?”
别说,amanda这小脾气挺对方颂祺的胃口,挺幸运能分配到这位师傅,否则这职场生涯,她真分分钟呆不住。
当然,人家amanda敢这口气,不是靠背景,而完全凭实力说话。汶川、奥运、玉树、亚运,等等,amanda全参与过报道,只是现在基本不再跑现场了。
与amanda分道扬镳,方颂祺离开宴会厅,等电梯的时候遇上两个也刚从宴会厅里出来的中年男人。
明显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
而那位下属,秃成地中海的发型过于醒目,她一眼认出是那日“风情”的包厢里从里间出来教训了冯孝刚的那人。
“地中海”在环视四周环境时顺带扫过了她,自然记不得她这个当时隐在众多莺莺燕燕里的普通人。
方颂祺心头一顿,趁着走进电梯时候的转身,偷瞄那位“上司”。她猜测应该就是那日在里间与蔺时年见面的人。
肃正的一张国字脸,竟令方颂祺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摁了一楼之后往后方位置站,继续偷瞄。
两个男人先后进来,没再摁楼层,而直接摁了关电梯门。
尴尬的是,通过电梯轿厢的镜面,人家逮住她的视线了。
方颂祺不慌不乱地顺势给了人家一个微笑外加点头问候。
大概是蒙混过关了,人家并没有对她怎样,回之以一个似有若无的颔首。
能出席今日宴会的必然是大人物,方颂祺搜索一番白日会议上见过的那些人,不曾对面前的这位有印象。只是,当官的人可能总能被熏染到那么一丝官家的气质和做派,她猜测他是官方之人。
电梯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两个男人先出去,方颂祺稍加顿了两秒再出去。
出去后她没着急走,坐到酒店大堂的沙发里,拿出手机点开网页。
如果她的记忆力没有出差错,当天在包厢里,她听见冯孝刚向地中海中年男人提过一个什么“ji老幺”。
当时她没放在心上,刚刚那个男人又确实给她一种眼熟之感,叫她有了强烈的探究欲望。照冯孝刚语境的意思,“ji老幺”和那个男人多半是亲属关系。
她便尝试往搜索框里输入“鎏城”和“纪”这两个关键词。
蹦出来的讯息是“季”而非“纪”。
且第一个搜索条是“季忠棠”。
这名字,方颂祺认得。
连与季忠棠相关度比较高的图片和新闻事件都是她曾经点开浏览过的。
那新闻事件她没有重新去碰,只再次点开图片,从图片里得到确认,就是她刚刚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季忠棠,曾经驻非的一名外交人员……
关掉网页,方颂祺老僧入定般坐着一动不动。
约莫两三分钟,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脸,无波无漾起身往外去。
既然华哥透露了蔺时年住在这里,何况接连两个晚上蔺时年都没出现,魏必更不曾给她发消息,她也就不去五澜湾了,直接回公寓。
杏夏不在,估计还在邦忙周泽他父亲的后事。
方颂祺的班还没加完,继续点开录音。
不多时,手机里忽然来了钱师傅的电话:“方小姐,你快来趟医院,小敬刚刚突然抽搐昏厥了!”
…………
医院。
季存希刚给一孩子看急诊,舒展着懒腰感叹:“什么时候,这些孩子能不哭不闹好好做检查?”
一旁的护士掩嘴笑了笑:“季医生,你要是去其他科室呆一呆,就知道这些孩子比大人好哄多了。那其他科室里啊,哭闹算什么?都不知碰上多少心理素质差的病人和家属,医生没说两句,他们先昏倒。”
“前两天更夸张,肿瘤科有一个人脑袋里长了个小瘤,根本不严重,也不等医生把话说完,直接就给吓死了,真是吓死了,心脏复苏都没救过来。”
护士的话非但没起到安慰的作用,反让季存希更觉得感叹:“唉……所以我才一直不想当什么医生,天天见到的都是人生悲欢。”
不过丧不到几秒,他便敛起神色重振精神:“看看下一个病人吧。”
护士看了看记录表,摇头:“暂时没有下一位病人。”
“噢?”季存希高兴,“那你们先顶着,我去透透气。”
放下听诊器,他迫不及待离开科室。
到了外头,立刻抽出手机拨沈烨的号码。
连拨了三通电话,那边才接起。
“沈公子,来医院,咱们聊聊。”
听筒那头,沈烨语气冷淡:“到儿科能聊什么?你打算给我唱儿歌?”
“……”季存希,“其实我对包、、皮手术也很有研究。”
沈烨:“……”
“嗳嗳嗳,别挂电话!”季存希不再开玩笑,认真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回家后的情况嘛,你一直不给我机会。”
“我给你机会,谁给我机会?”沈烨的声音透露着一股烦闷,“还到你的儿科?我现在连自己的家门都出不去。”
果不其然如他自己所预料的,他的行踪暴露,那晚后来在酒店被家里人找来直接给逮回冯家了。然后关第三天了,不给出门。
“这能怪谁?还不得怨你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为了一个妞儿,连珍贵的自由都舍弃了。”季存希的调侃无异于幸灾乐祸。
沈烨这回二话不说真要挂电话。
却听季存希猛地一惊一乍:“妞儿!你的那个妞儿啊沈公子!我看见你的那个妞儿了!”
“在哪儿?”沈烨的嘴巴反应得比脑子快。
季存希隔着电话给他现场直播:“往住院部那边去了欸!走得贼快!哎呀!没影了!我看不见人影了!”
…………
五洲国际酒店。
蔺时年结束视频会议,揉了揉鼻梁,起身准备进卧室洗漱。
魏必走上前来,将许敬一事汇报。
蔺时年滞住身形:“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小时了。”
“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蔺时年皱眉。
魏必抱歉:“您刚刚在开会,我就没打扰。方小姐的弟弟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蔺时年沉吟数秒,吩咐魏必备车:“今晚回五澜湾。”
…………
病房。
许敬的抽搐昏厥,是低钙血症的症状。慢性肾功能衰竭伴随低钙血症是普遍存在的。
是故相较于病情,许敬更关注的是方颂祺的到来,格外欣喜:“早知道这样就能看见姐,我就该多晕几次。”
一句话成功把方颂祺引爆:“你再重复一遍试试!”
冷而锐利的眸子凉森森恶瞪:“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自由和尊严全都没有了!到头来你踏马跟我说这种话?!”
许敬尚未完全恢复过来的脸色愈发白,似被她吓住了。
钱师傅担心方颂祺脾气上来讲更多难听的话,忙不迭上来挡在姐弟俩之间当和事佬:“方小姐你不要动怒,小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一直很想念你,你来了他很高兴。不要歧义了他的话。”
方颂祺忿忿甩开钱师傅的手,倒没有再发飙。
钱师傅偷偷给许敬打眼色。
许敬注视着方颂祺,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钱师傅邦忙转移话题:“对了小敬,你之前不是给方小姐准备了生日礼物?今天她正好在,你可以送她了~否则又得等下一次。”
许敬的注意力因此集中过去,表情恢复过来,朝床头柜的抽屉伸手。
钱师傅没让他起来,替他把抽屉打开,取出里头的东西。
许敬从钱师傅手里接过,抱在怀里,然后笑着递向方颂祺:“姐,迟到的生日礼物~”
是个透明的广口玻璃瓶,瓶塞扎着蝴蝶结,瓶内装满了五颜六色的星星,全是用塑料吸管折的。
方颂祺眸底凝聚冰凌,没有接,抬眼质问:“你就是浪费休养的时间来搞这种无聊的东西?”
“这不是无聊的东西,这是给姐你的生日礼物。”许敬坐在病床上仰着消瘦的脸,目光诚挚,有点小男生的不好意思和难为情,“我知道这个星星可能土了点,但我出不去医院,只能自己折点星星或者千纸鹤……”
“等以后!”他的嗓音重新拔高,“以后我出院了!自己赚钱了!就带姐去南极看真正的星星!”
方颂祺面无表情,拿过他手里的玻璃瓶,拔开瓶上的木塞,下一秒倒置玻璃瓶,将瓶内的星星一股脑倒进垃圾桶,最后松手,连玻璃瓶一起丢里头。
“我是让你在这里养病的!不是让你在这里弄小孩子的玩意儿来糟蹋我的心血和付出!”
许敬面容僵硬,脸色煞白,直直盯着垃圾桶里的东西,一言不发。
“方小姐,你这——”
“还有你!”方颂祺转向钱师傅,厉声打断他,“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看不住他,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倒贴钱我也不要再用你了!”
撂完话,方颂祺就要走人。
背后传出许敬的低语:“姐你不开心,就不要再继续牺牲自由和尊严了……”
火上浇油,火星子顿时在方颂祺身周重燃:“你真想死是不是?!”
“不是不是方小姐!”钱师傅着急得不行,忙不迭代替许敬否认。
许敬定定迎视方颂祺:“我从不想成为姐你的包袱和累赘……姐希望我治疗,我就治疗;姐希望我手术,我就手术;但姐你要是因为我的病,越来越不开心,支撑不住了,我不想治了……与其每天关在病房里哪儿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成,不如出院,数着最后的日子慢慢等死……姐开心,我自己也开心……”
“小敬……”
“许敬!”方颂祺一把撞开钱师傅,冲到病床前,就差把许敬整个人拎起来了,“你现在来跟我说不如去死,我之前的一切付出岂不全部打水漂?!敢死试试!想都不要给我想!”
她没抓他,许敬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姐开心的话,我就活着……”
方颂祺咬紧后槽牙,甩掉他,汹汹离开。
高跟鞋哒哒哒,一下踩得比一下重,仿佛这样就能把糟糕透顶的坏心情统统蹬出身体,踩在脚下,碾进尘埃里。
行至医院门口,倏尔一把清润的嗓音入耳:“翁翠花。”
方颂祺的第一反应是翁思宜出现在了这里,当即循声回头——猎物都撞她枪口上来了,她正好不爽着!撕一撕泄泄火!
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冯火华的笑脸。
既然没的撕,方颂祺一声不吭绕开他。
沈烨跟在她身后:“翁翠——”
“别叫我翁翠花!”方颂祺恶声。
“翁小姐?”
“你全家才都是牛、郎!”她也并非每种场合都会纠正“小姐”的叫法,只在某些情绪点之下异常敏感。比如现在(澳门机场那次,她根本不记得了)。
“翠花……?”沈烨锲而不舍第三次尝试。
“……”去掉姓氏之后,其土里土气发挥至极致。方颂祺简直要抓狂!早知道两人还会再见面,她当时就不该一时冲动报了这个名号,虽然不是她的真名,但这个冯火华每回实实在在喊的对象是她,她如何能忍?
嚯地,她扭回身。
正见他在笑,明显是故意拿“翠花”来逗她。
对,逗她。
问题是她和这个家伙有熟到能开玩笑逗对方的地步吗?
自然没有。
于是方颂祺眼里眯出冷光,不留情面嘲讽:“这种过时的把妹手段,就别拿到我面前来丢人现眼!”
沈烨似无所谓她的嘲讽,反关心她:“你心情不好?”
她的情绪全写在她的脸上和她高跟鞋鞋跟钝地的每一下重声里,但凡看到她的人,即便与她素不相识,也能看出来。
“知道我心情不好就滚远点!别犯贱凑到我面前来讨骂!”方颂祺利落继续脚步。
沈烨揉揉鼻头,没有再跟上。倒不是怕讨骂,而是怕讨她嫌。
算了,今晚时机不好,下次再找她吧。
正准备要走,忽见她回头问:“你知道最近的电影院在哪里?”
沈烨摇摇头。
她猛翻白眼,满面嫌弃,看得沈烨特别想笑。
事实上,他确实无声地笑了,笑着补充:“不过我知道有家老电影放映厅。”
脱口后,他猜想她会不会又蹦出什么字眼讽刺他。
却听她命令式的口吻:“带路!”
沈烨微扬唇角:“走吧。”
…………
路边的一辆车里,魏必目送方颂祺随沈烨离开,扭回头看蔺时年,等他的指示。
本来是要直接从酒店去五澜湾的,中途蔺时年改变主意,让车子拐来医院,能接方颂祺一起走。
方颂祺出来前,魏必就接到钱师傅传来的消息,汇报说方颂祺和许敬大吵了一架。
现在被沈烨截胡,魏必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厢内没有开灯,车窗外映进来的斑驳光线只打到蔺时年的半截下巴为止。
是绷着的。
…………
前往的是距离医院仅五分钟步行路程的地铁站。
然而这并非目的地。
走下地下通道,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路到头,再拐上一个出口,顺着阶梯往上走十步左右,沈烨稍顿脚步,回头瞥了一眼,随即走进尽头一道古旧的门。
方颂祺比他慢了约莫三步,毫不犹豫地撩开沉重的布帘随之跨入,外头的喧哗猝然被隔绝,眼前亦是猝然一阵漆黑,像是无意间遁入另一个世界。
她蓦地滞住。
同时,有只温热的掌心握住她的小臂。
三秒后,她的眼睛彻底适应黑暗,发现里面并不是完全黑的。
沈烨逆光而站,挺拔的身影笼着她。
方颂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见他眸子里波光流转,凝在她的脸上,恍惚有个刹那令她感觉陷了进去。
“小心阶梯。”他温声提醒,随即松开手,并侧身让开路。
映入方颂祺眼帘的是大概一百平的空间,座位随阶梯式分布,若非预先知晓是什么“老电影放映厅”,其实与普通电影院的放映厅无异。
一束明亮的光放射向前方,照出漂浮的尘粒,投射于墙壁的黑白画面上,镜头带着一种残破的灰色,密密麻麻的夹杂着久远时代的味道。
观众不多,十来个,身影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每个人都十分安静,整个空间只回荡着片中人物的对白。
方颂祺一眼认出是经典老电影《魂断蓝桥》。
“waterloobridge。”身旁的人也报出影片的名称,几乎与她心中所想在同一时刻。
方颂祺瞍他一眼,轻嘲:“卖弄。”
指的是他故意说英文。
“……”沈烨无语也无奈,好像在她面前不管干什么都会遭到挑刺。
那就随她挑刺,忽略她的轻嘲,笑问:“合你口味么?”
不明确他问的是放映厅还是在问影片,方颂祺兀自将其杂糅为一个问题,哧道:“又不是我的私人放映厅,难不成我说一句不合口味,它就能凭由我的喜好随意切换?”
沈烨张了张口,话还没出口,方颂祺已自顾自寻了个偏中央的空座儿开始认真看电影,似乎压根就没想继续搭理他。
沈烨也不尴尬,咽下话头,驾轻就熟地在最后一排的第一个位置落座。
一个小时后,随着光与影的落幕,整个放映厅陷入黑暗,维持三十秒之久。
再亮起来时,却不是如一般电影院通明,而荧幕上继续播放下一部电影。
下一部电影却依旧是《魂断蓝桥》。
有人陆续离场,也有人和方颂祺一样仍静坐着。
“这个放映厅,一个礼拜只会重复同一部电影。”旁座传来解释。
方颂祺斜眼:“你对这里很熟。”
沈烨浅笑:“我认识这个放映厅的主人。”
方颂祺默了两三秒,不按常理出牌地无缝衔接出下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还在这?”
沈烨没跟上她的逻辑,但跟上了她的跳脱,不紧不慢回:“这里过了晚上十点,就要从另一个口出去,担心你不识路。”
方颂祺单手撑在前座椅背,支着下巴歪过脑袋来,上上下下打量他:“还有其他泡妞的招儿么?”
沈烨:“……”
方颂祺眯起眸子继续嘲讽:“可惜,老娘吃过的男人比你玩过的女人多得多,你这一套又一套的,在我这里卵用都没有。”
沈烨哭笑不得。假如此时在喝水,他想他一定会喷出来。
“不过——”方颂祺又拖了个长音,一转话锋,“看在我今天心情极差的份上,给你一次护花的机会。”
“为什么是‘看在心情极差的份上’?”沈烨费解。
方颂祺拨了拨自己耳畔的碎发:“噢,因为如果我今天心情好,那么你根本连再见到我的机会都没有。”
因果关系被她解释得很奇怪,但略一忖,这句话本身还是很有道理的。见她懒懒舒展着腰,沈烨抿起唇角,当先起身:“走吧。”
出口和入口在相反的方向。
走出去后,方颂祺更加肯定了放映厅的位置是大隐隐于市的闹中取静——
呈现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两边竟是连路灯都没有,乍然之下,比放映厅里还要黑,而且,周围貌似也没有住宅小区。
如果现在他对她图谋不轨,她应该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
念头刚冒出,身旁的人似与她心有灵犀,问:“怕吗?”
他的嗓音在这样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醇。
方颂祺偏头,于昏暗中凝注他的两只眼,定定几秒钟,似乎错觉与他相识已久。
呼一口浊气,她曼声:“上小学的时候,我家的房子在巷子的最里面,总要走过长长的一段路。白天倒还好,一到夜晚,我就浑身戒备,怕四周随时会冒出妖魔鬼怪。有一天,我爸牵着我的手,陪我一起走,和我一起高唱《葫芦娃》,一直从巷子头唱到巷子尾。”
记忆深处的小故事,并不完全算回答他的问题。稍顿了两三秒后,方颂祺间断式地做收尾:“他告诉我,‘当你感到黑暗,走夜路请放声歌唱。’”
沈烨安安静静地听她讲完,略一思量,问:“所以你现在打算放开嗓子唱歌?”
“你觉得呢?”方颂祺反问着,打开手机的电筒功能,“明明有照明灯,为什么不用?”
“……”沈烨愣了一下,笑开,彻底甘拜下风。
林荫大道最终依旧绕回了地铁站,而且距离不远,只消两三分钟。
方颂祺从来不知道原来这座城市里隐藏着这么有意思的道路规划。
站在路边,她与他道别:“冯火华,谢谢你的推荐,这放映厅还不赖。”
沈烨弯唇:“不客气,欢迎下次再来。”
“不会有下次。”方颂祺撇嘴,“我讨厌看腻腻歪歪的爱情电影。”
那方才还全看完了……沈烨这一句未能出口。
因为她紧接着又道:“不过,如果放映厅的主人能改变风格,在爱情后面再加上动作,而且最好是各种高难度动作,我或许会考虑再光顾。”
沈烨:“……”咳咳,选择不接这茬,换了个话题,“你上次怎么走得那么突然?”
方颂祺简单粗、暴:“我乐意。”
沈烨:“你的衣服还在我那里。”
方颂祺:“不是说了两不相欠?丢了它们。你的衣服也已经被我扔了。”
准确来讲,是她根本忘记他衣服这码子事儿了,她醒来的时候穿的是睡裙,所以是被蔺时年扒掉后丢的……?
沈烨:“你后来没事吧?我给你打过一通电话,你没接。”
“是么?”方颂祺并不清楚,随口诌,“你可能已经被我拉黑了。”
“是么?”沈烨掏出手机,手指摁了几下屏幕。
方颂祺的手机不瞬震动。
沈烨笑。
方颂祺也点了几下屏幕,然后朝他晃了晃手机:“现在拉黑了。”
沈烨:“……”
方颂祺没再理他,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坐上车,嘭地关上车门,连声“再见”也没给。
沈烨立于原地,目送出租车的离开,笑了笑,旋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马路对面的车里,魏必微微侧头,问后座里的人:“先生,我们现在回五澜湾么?”
蔺时年安静数秒,从窗外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