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松身体,蓝悦靠回舒适宽大的椅背,看着眼前那张大咧咧的、充满阳光的微笑脸庞,思绪有些走神。几乎让人无法想象,眼前的女子竟然和四年前那个形容枯槁的伊莎贝尔是同一个人。只是一千多个日夜,就可以让人如此彻底地遗忘过往的一切吗?还是,奇怪的人是她蓝悦才对?
“悦儿,怎么了?”白皙的手调皮都在蓝悦眼前挥摆,想唤回她的注意力。“你是不是又不顾自己的身体,玩了一个下午的股票,所以现在才会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胡说八道!”回神的她哭笑不得地轻斥,贝儿又在那里天马行空地想入非非了!“我哪有玩?”
“对你来说交易股票就是在玩呗!”吸吸鼻子,伊莎贝尔有些心有戚戚地说道。亏导师还视自己为得意弟子,夸自己聪明、学什么都快呢!和蓝悦一比,她可真是羞愧得无地自容……
翼翔资讯的总经理是她伊莎贝尔,负责一切对内对外事务的人也是她,可是真正的镇司之宝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正是有了蓝悦这位神秘至极、从不曾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的总裁,才会有翼翔的今天——
将一家包括前台、财务在内也才十几个人的小小投资公司,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发展、壮大成为如今的规模,营业额连番赶超欧美几十家知名的老牌企业,可以说,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蓝悦一个人的功劳。
两年前的全球金融危机中,连雷曼兄弟这样成立超过百年的资深投资公司都没能挨过大浪淘沙的洗礼,偏偏名不见经传的翼翔资讯却在资本运作市场中抓住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以强劲而连绵不绝的动力逆市上扬,一举打破世界经济寡头垄断的森严壁垒,成为了和美国的罗氏,欧洲的寰宇、冷月,燕祈的南宫等大型财团并立,世界第一层级序列内的经济体之一。
不过是两个受过伤的女人,当年为了逃避感情世界的纷乱与痛苦,期望可以让忙碌的工作占据自己敏感脆弱的视线,而创立的一家规模小小的投资公司;什么时候开始,竟成为了世界经济体中举足轻重的存在之一?!饶是以伊莎贝尔的聪慧,也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完全想通!
所以她只能摸摸鼻子说服自己是蓝悦实在太强了!
明明她那破败的身体不能劳累、不能熬夜、不能受凉也不能中暑,再加上她还有个年幼的儿子要教养,注定了不可能全心投入到工作中去。可就是这般玩票性质地在股票、期货市场偶然地遨游,却硬生生把数以万计、将全副身心都投入的同行们给打得没了脾气。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是败在这样一个多走两步路都会喘不过气来的药罐子手里,真不知情何以堪啊!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伊莎贝尔浑不觉自己的这番举动有多么令人费解,直把蓝悦看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她一开始也只是想为自己和翔儿赚点生活费,而后打发一些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而已。偏偏她是个死心眼,无论做什么事都特别容易专心,只要一投入进去,往往便抽不得身,然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吧,我以后会尽量少‘玩’,这下总行了吧?”蓝悦支撑着又有些耷拉的眼皮,深刻反省道。确实,她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再这样透支下去,迎接她的,估计就快是暗影强势的“圈禁”了!
“就是!”点头称是,伊莎贝尔深以为然。反正翼翔赚的钱已经够她们不事生产十辈子都挥霍不完了,何必还这么辛苦!“你真应该学学我,像这么好的天气,就去陪陪你家翔儿啊!”
她也想啊!可是她却学不来某些人两手一摊就什么都能不管的潇洒,责任心过重,有时也是一种要命的缺点啊!蓝悦有些苦中作乐地想。
“我会尽量,可是你也知道,我的体力不太能支撑得了长时间的户外活动;而我又不想限制翔儿——如果我在旁边,他一定会时不时关注着我,哪里还能玩得尽兴呢!”
意识到自己的口无遮拦触及了蓝悦心中的隐痛,伊莎贝尔口中讷讷地不知说些什么弥补才好。她是好心,可是说话直来直往的亏已经吃了那么多,怎么还是学不会教训呢!
讪讪地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水瓶,绞尽脑汁的她总算想到了某个“安全”的话题:“没事没事,你家翔儿是我见过最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了,比琰儿独立多了!又聪明又听话!”
“哪有,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和琰儿像是朋友一样,经常一起游戏、玩耍。”阳光下,他们母子一同打篮球的身影,多少次让她看湿了眼眶!
咦,这还没能圆过去?!伊莎贝尔的眼角跳了跳,背脊隐隐有些发凉。“呃……我差点忘记了,刚刚打完球琰儿去洗澡了,临走前他要我务必邀请你今晚一起去吃晚饭,今天他赢了比赛,所以他要请客!”
“是吗?那好啊!正好翔儿说他今天要晚回来一些——”
“太好了!我这就去定位子,等下就来接你,等我们哦!”没有听蓝悦把话说完,伊莎贝尔就兴奋地把余下的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她一秒也没有耽搁,转身就冲出了翼翔咨询总裁办公室的大门,徒留被抛下的搭档怔楞地望着被关得乒乓作响的门扉。
惨了,她可要快点跑过去和儿子一起串供才行,臭小子可千万不能拆她的台阶哦!
一边跑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伊莎贝尔思考着等下要怎么和琰儿说才好。听说今晚上,他们球队本来是要去集体庆祝胜利的,现在一定要让他把这个计划取消才行!看来她的荷包八成又要大出血了,可怜喔……
相较于她的忧心如焚,蓝悦倒是气定神闲得很。虽然有些疑惑好友突然变得古里古怪的语调和举止,但也不过是心上小小的、不起任何波澜的涟漪罢了。
热情活泼的伊莎贝尔就像是道突然扬起的风,瞬间刮过来,而后便了无痕迹。她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不带任何目的地环顾了一下再次变得安静的室内,然后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准备在等待他们母子来接自己的这段时间里,闭目养神一会儿。
滑落在榻榻米上的键盘静静地躺在原地,开启的电脑则仍在忠实地进行着最后下达给它的计算指令,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嘀嘀声。除此之外,整间不像办公室的办公室里,只有蓝悦轻微而低沉的呼吸声。
几乎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便已经陷入了沉睡;而她的嘴角处,还漾着那一弯美如新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