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们回去!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安杰洛一边说,一边发力想将弗朗西斯强行架走,偏偏刚刚明明全身无力、站都站不起来的赫德拉姆少主,却像是一下子得到了什么天赋神力,硬是钉在原地一动不动。同时,他的右手也牢牢抓住弟弟的手臂,越掐越紧。
奈何傻弟弟一心只念着哥哥濒临崩溃的身体状况,也着实不认为弗朗西斯目前还有足够的判断力来决定自己的行为。“哥,不要这样,索菲亚不会想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医生还没有允许你下床呢!”
眨了下眼,弗朗西斯仰天叹出一口长气,然后顶着一张表面淡然、眸中却流转着无尽哀伤的脸,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不,安杰洛,我是害死索菲亚的凶手,她不会再……天在罚我,让我在她死了以后才发现她的好、她的重要!妄我一直都自诩才智过人,却从来没有看清过她的一切,和她对我的意义……”
“哥……”
“我害死她了……害死那个一心只为我着想的女孩了,父亲为她不值,我也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会这样想吧!你说,我应该怎样补偿?我一直都在想应该怎样补偿……是不是,是不是只有生命才能补偿生命?”
“哥!”安杰洛毫不犹豫地伸手想堵住弗朗西斯的嘴,不再让他吐出任何令自己胆战心惊的字眼。“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吓我!”
“呵……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愿意付出一切来换回索菲亚,但是上天……真的会给他这个机会?不再理会被吓住了的弟弟,他灼灼的视线转回雷蒙德的身上,说服自己相信父亲眉宇间的几不可见迟疑确实是真的,而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索菲亚,父亲?”
之后整整十五分钟的时间,他们都彼此静静对视着,谁都没有再吐出任何一个字。微凉的冷风在凉亭中自由地穿梭,调皮地吹起弗朗西斯凌乱黯淡的金发和他身上明显宽大了许多的衣物。
消瘦、憔悴、狂乱,眼前的儿子,绝不是那个让雷蒙德骄傲的存在、绝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冷月总经理,只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的人,生活没有了目标,心碎之下只得疯狂地拼命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可怜人!
他现在所乞求的,只是一个希望,一个看来那样虚无缥缈的希望!可是,自己要怎么才能满足他?怎能?!
垂下眼帘,颓然地叹了一口气,雷蒙德张了好几次口,但干涩发苦的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了一眼仍在桌上的那盏茶盅,拿过来抓在手里,掀开杯盖就仰头喝了好大一口。苦涩冰冷的茶水溢满整个口腔,靠着这番刺激,他终于开启了自己沉重万分的唇。
“我也不能确定索菲是不是真的没有死……但爆炸现场留下的那具尸体,……肯定不是她的!”
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气力瞬间消失殆尽,弗朗西斯的身体在他终于松下了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之后,非常干脆地向后便倒。虽然最后承接住了他的整个重量,但他身后安杰洛还是惊得一阵手忙脚乱。
靠在弟弟身上的弗朗西斯,右手紧紧地按在心口的位置,神智虽然清醒,但是眼睛却是闭得死紧。好久之后,他口中喃喃的祷词告了一个段落后,他才又睁开了眼,那双冰蓝色的眼瞳多日来第一次流转出琉璃一般的光彩。
“您已经证实了这件事吗?”
“那具尸体从身材、衣着上来看,和索菲完全一般无二;但是在清理的过程中,我们却发现她的背上少了道伤口!”
“伤口?救宁晓的那一次?”几乎在雷蒙德话音刚落的当口,弗朗西斯就想起那道曾令他触目惊心的伤口了。
“不错!虽然尸体背部有非常严重的烧灼痕迹,但它还不至于将那道将近五十公分、深可见骨的伤口完全掩盖掉……所以,我下令对尸体进行了基因鉴定。dna比对的结果证明,那确实不是索菲!”一口气说到这里,雷蒙德再次拿起茶盅灌了一大口水,心神才算有些安定了下来。
“什么?”还不等弗朗西斯发表意见,安杰洛就先急得跳脚了;要不是他的手还忙着要扶自家大哥,估计就想冲上去质问父亲刻意的隐瞒了!“您早就知道那不是索菲亚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哥哥?为什么就这样冷眼旁观他的绝望?!”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雷蒙德摇摇头,回望儿子们的眼神似笑非笑,似悲非悲,“我认为,索菲会留下这样一具尸体代替她,一定是有原因的。不管她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别人救走的,在这次的事件中,她都已经受到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制止了弟弟的愤愤不平,对父亲的判断,弗朗西斯明显没有任何反对:“是,这次是她决定放手的。”
“对,她放手了!她为冷月、为家族、为你,都已经付出了太多!她既然想离开,我就不能让任何人再去打扰她今后全新的人生!过去的索菲亚已经死了,今后一定会有一个全新的生命延续下去!”雷蒙德苦笑了一下,抿了抿唇,料不到事情竟会再次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我以为你应该很开心,可以摆脱掉她;我以为你的颓丧只是因为曾经误会了一个无辜的人。我还在心里为她不忿,所以想时刻替她讽刺你一下,提醒你的愚蠢和亏欠,没想到……咳……”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所以,您下令全面封锁了这个消息,特别是不能让我知道是吗?”
“……是!”干脆地承认,雷蒙德一开始确实不想弗朗西斯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不值得。如果不是儿子今天的颓丧失望甚至以死相逼,雷蒙德仍然不会说。
“您做得很对,确实是我活该。”拍了拍安杰洛的手,弗朗西斯示意弟弟自己已经站不住了,要他让自己坐下来。挨着桌沿慢慢坐回石凳,几分钟后,平复了急速喘促的呼吸后,他才又接着开口,“是谁救了她?您有眉目吗?”
若有所思地望着长子,雷蒙德心下对于弗朗西斯能如此快地就恢复平静和理智感到几分惊诧,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早在来花园的路上,某人心里就已经下定了某个异常坚定的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