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很喜欢孩子。我很少见她笑,也许也只有孤儿院的那些孩子,才能引发她真心的笑意。这张照片是我无意中捕捉到的镜头,底片我放在后面一起加了护贝。我想索菲亚可能不会再有其它相片留下来了……”
“谢谢……谢谢你!”看着照片眼睛一眨不眨的弗朗西斯,好像已经不会说其它任何话了。
“没事,你……比我更需要它吧!”呼吸不畅,邵爱感觉气氛有些压抑,她不由自主地挪了挪脚,才又继续说道,“在电话里,索菲亚还要我对你说,你的父亲其实一直都十分地关心你,她衷心希望你能和他冰释前嫌!多年来,她甚至希望通过让你的矛头指向她,而减少你们父子之间的敌对——”
她的话语因为弗朗西斯突然抬起的头而中断,邵爱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悲伤、如此破碎的笑容,清澈明晰如水晶,仿佛一碰就会彻底粉碎!
“她想得真是‘周到’!”反话说得咬牙切齿,听得人一阵心慌。
邵爱打了个冷战,急急把最后的话一股脑说完,以便自己可以尽快脱身。“她还曾经希望我能代替妹妹安慰你呢——似乎,她总是在为别人打算最好的,却偏偏忘了把自己考虑进去!我出来很久了,孤儿院还有事要回去处理,再见,赫德拉姆先生!”
邵爱不等弗朗西斯回应,直接拉开车门坐进去,准备驾车离开。周围的气温好像一下子冷了起来,让她下意识地想“逃开”。
然而,才刚刚松开手刹,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将车窗摇开,对兀自呆立一旁、愣愣地盯着不知名的焦点直看的弗朗西斯说道:“对了,索菲亚她还叮嘱我务必对你说一句话——祝你永远幸福哦!”说完,她启动引擎,开车绝尘而去。
又是祝他幸福!这个女人难道就没有其它的愿望了吗?弗朗西斯怔忪地望着面前灰白色的大理石,对着杂乱的纹理发呆。
索菲亚,为什么你可以为别人打算那么多,却毫不怜惜自己呢?
他一边又一边的想着、问着,然四周却静静地无人回答他的疑问,只有偶尔路过的寒风,无意中带出了一串晶莹的水珠。索菲亚若是能在天上看见这泪水,想必会欣慰地笑开吧,她曾经渴望了多少时间的怜惜,终于——降临了呀……
***
跌跌撞撞地回到主宅,除了手上还宝贝似地夹着那张加了护贝的照片以外,弗朗西斯身边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甚至连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皱得不像话,还散发着一股好像刚从地下室里发了三年霉,才拿出来晒晒太阳的酸馊味。
他明显喝过不少酒,路都走不稳不说,往日风度翩翩的仪表更是只能用邋遢狼狈来形容。布满血丝的蓝眸中盈满了深邃的痛苦,多日不刮的胡子足以扎到人手疼。
昏暗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弗朗西斯摸索着上了旋转楼梯,一步一挨地爬到了两楼。真的是爬,好几个台阶他都是手脚并用着才能登上去的!
好容易来到通往卧室的走廊,他却像是再也没有了走路的力气,支撑不住地慢慢滑坐到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突然,暗沉的走廊上光明大放,有人打开了几乎所有的照明设备,刺目的灯光逼得弗朗西斯连眼睛都睁不开。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自己只适应黑暗的眼,不让光线透过,于是完全没有防备地被人揪住衣领提了起来。
“你总算回来了,大哥!这三天你去哪里了?!”气急败坏的声音,来自那个向来温文的安杰洛。
“安杰洛……”他连起码的挣扎动作都没有,开始有点适应起光线的眼睛眯着,看清楚面前的人影后,喃喃地、仿佛自言自语似地叫了一声弟弟的名字。
“父亲从葬礼上回来以后就病了,到现在都没有出过房门;你更离谱,跑得踪影不见,我把所有的娃娃们都派出去了,却一直都找不到你!”
“呵呵……她们的训练数据我都看过,我好清楚她们的弱点的,怎么可能被她们找到!”咧着嘴笑,弗朗西斯的眼中的光芒依然迷离,明显不是很清醒。
“你!”安杰洛气得不得了,这两天他忙得焦头烂额,父亲病倒、大哥失踪,他不得不同时把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扛下来,家族和集团蜡烛两头烧,还要操心雷蒙德的病情和弗朗西斯的下落。这七十多个小时,他合眼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七分之一!
今天晚上,直至深夜此刻,他仍在挑灯苦战批阅文件,所以才能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的响动。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累,以至于出现了幻听,而他的时间实在过于紧张,根本没这个闲工夫去查探真假!
但那声响越来越大,间隔的时间虽然有些长,但却一直持续不断,所以安杰洛才步出书房一探究竟。一看,居然是已经失踪了三天的弗朗西斯回来了,他当即又惊又气地拉住了自家大哥。
“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呵呵,回来了、回来——”
“你清醒一点!”安杰洛摇晃着他的身体,想让弗朗西斯的神智清楚一些。哥哥的笑声一直不绝于耳,但他从中不但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欢喜,反而有一股浓重的酸楚和无奈在心底泛开。
“别摇了,好晕……”皱眉,他捂住自己的嘴,感到胃里面一阵翻搅。酸味止不住上涌,一下子全吐在了站在他面前的弟弟身上。
“shit!”安杰洛的当即傻眼,咒骂了一声后,还来不及有什么后续的反应,就被弗朗西斯捂住腹部跪倒在地的动作吓到了。
弗朗西斯的胃是年幼时过于严苛的训练造成的后遗症,一直都不曾彻底痊愈。之前有索菲亚每时每刻为他挂心着,已经有渐渐好转的趋势;可自从美国回来以后,她费尽心机为他日也保养、夜也防护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三餐不定、心丧若死,弗朗西斯哪还有心思顾及自己的痼疾!?
这三天那就更是不用说了!从索菲亚的墓地出来之后,他梦游似地找到了一家小酒吧,各种各样的酒不分好坏或浓淡,一个劲地往喉咙里灌,过足了三天醉生梦死的生活,那胃不抗议才叫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