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这一病,似乎也没有大夫说的那么快好,在床上躺了两三夫气色才算好些,每天夏悦兮都找了时间陪陪她,看起来一切也都不错。
“小姐,我回山庄也有一小段日子了,我看再过两三天,我还是走吧。”张玉躺在床上看着夏悦兮,面色担忧。
她原本答应了巧茹这几天就要离开的,可身子一直也没好起来,更不用说离开了,就算她提出要离开,夏悦兮也不会答应的。
夏悦兮低头将手中的汤药给慢慢吹凉,扫了张玉一眼轻笑道“奶娘你别多想了,这凤鸣山庄就如同你的家一般,你喜欢待多久就多久,急着走什么啊?况且你身子骨也还没好利索,得多休息。”
为什么张玉要急着走呢,她有些不明白。
“我毕竟离开山庄也这么多年了,在这里……也不习惯。”说到最后,张玉的声音越发小了,似乎不知该再怎么说下去。
有些迟疑地放下手中的汤药,夏悦兮紧紧地盯着张玉看了好一会儿,忽地出声道“奶娘,你为什么急着离开,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张玉有异样的事,她早就肯定了。
只是她从来也没有开口问过张玉,就是想着有一天或者张玉会自己愿意跟她提起,可如今显然张玉不想跟她提起,甚至还想离开。
这一切是为什么呢?
而她,也对这个秘密越发地好奇了。
手一抖,张玉似乎很紧张,但又很快强压下心中的害怕,扯了扯嘴角反问夏悦兮“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就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有些不习惯,再者,我从北而来,都是为了找我的孩子,也没有过多的时候在这里停留。”
实在没有借口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孩子拿来当借口,也许这样,夏悦兮才不会再怀疑她吧。
果然,听到这话,夏悦兮明显放心了不少,连忙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你孩子的事情,我会托人帮你打听的,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还重要。”
夏悦兮的话说得让张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得在心里暗暗叹口气。
看着张玉喝了那碗汤药,夏悦兮又叮嘱她好好休息,然后才从她的屋子里离开。
看着外头娇媚的阳光,夏悦兮脸色并不好看,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迈步往前走去。
“二小姐,张奶娘怎么好像有许多心事啊,总是不见她笑一声。”跟在夏悦兮身后,雪柔不禁好奇。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其实她明知道张玉不会说,所以她当做看不到,否则就连雪柔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点点头,雪柔勾起唇笑“也许是她找不到儿子,心里头难受吧,小姐你可得多帮着奶娘点,这把岁数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怪可怜的。”
第一眼见到张玉,雪柔就觉得她特别可怜,跟三夫人差不多岁数,看起来却比三夫人老了太多了,也许正是生活把她逼成了那样吧。
“你说得是,但她的儿子那么小就被她夫君卖了,说要找到他,谈何容易?”说到这里,夏悦兮淡淡叹了口气,停了许久又道“若是找不到,到奶娘归天之时,我也不会不管她的,自然会让她有一方乐土。”
其实她心里头很清楚,张玉的儿子,根本没有找到的可能。
张玉的夫君将她儿子卖掉,买家再几经转手,根本找不到了。
两人说着,雪柔却发现夏悦兮根本不是往姝竹院去,而是一路漫不经心地到了郝月灵所在的佛堂前。
“二小姐,你来这里做些什么?”雪柔轻哼了一声,显然依然不待见郝月灵。
当初郝月灵怎么趾高气扬,她可都还记着呢!
也只有夏悦兮才这么好心眼,连着回来探了她两次。
夏悦兮眯起眼睛在佛堂的院外站了一小会儿,终是开口,像是在跟自己讲,又像是在回答雪柔“来看看她,就无时不让自己想着从前,这样……心会硬些。”
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她想来从侧面探探郝月灵的口风,看看她是否知道张玉一直藏着的那个秘密,但夏悦兮估计,不会有很大的收获。
“你在这里等我吧。”夏悦兮回头向雪柔交代了一声,便迈步进了佛堂。
里头,郝月灵正在敲着木鱼,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夏悦兮,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将手中的木鱼敲得咚咚响。
“大夫人近来可好啊。”夏悦兮也不恼,眯起眼睛轻轻一笑,语气甚是轻柔。
看来那天晚上张玉把郝月灵给惹恼了,郝月灵都还记着呢,以为是她支使的。
木鱼声猛地一停,郝月灵回头狠狠地瞪了夏悦兮一眼,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是啊,要来就你自己来,何必找一个十多年不见的老妇人来跟我斗,夏悦兮你是不是觉得我到了这里,便再没有能力让你焦头烂额了?”
“张奶娘来找过你?”夏悦兮装做一脸惊讶,完了又淡淡添了一句“我不知道大夫人是什么意思,至少我是不知道张奶娘竟也来跟大夫人叙旧过。”
“不知道?”郝月灵提高了音调,一下子从浦团之上站了起来,脸色极为阴沉“夏悦兮你当真是越练越厉害了啊!明明让那张玉来了,却还说没有?我都已经成这副样子了,你又何必再来刺激我?”
是,比起当年的自己,如今的她有多不堪,她心里头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愿意再搅入这些事了,她一心想为夏纤云积点福,但若真把她惹恼了,她还是会不择手段的,反正夏纤云也那样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了是你误会了!”夏悦兮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回了一句之后,又有些气恼。
她明明不是来跟郝月灵吵架的……
停了一会儿,让自己平静了下来之后,夏悦兮才柔声道“的确是你误会了,你如今已经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好斗好争的?”
“那你来做什么?”冷哼一声,郝月灵连看也不看夏悦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跟那算命的成亲了,也许是闲得慌看我碍眼,就想把我给除掉了!”
夏悦兮阴沉地看着郝月灵,许久才道“随你怎么想,我也不想多解释些什么。”
在郝月灵心里已经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了,根本不觉得夏悦兮会放过她,所以任夏悦兮再怎么解释,她都不会相信。
既然如此,夏悦兮又何必相信呢?
佛堂里静悄悄的,夏悦兮没有开口说话,郝月灵也没有开口说话,气氛诡异极了。
许久,夏悦兮才道“看来这佛堂,并没有让你静下多少心来!”
说完夏悦兮便迈步往外而去。
“那也比你好,全世界都以为你夏悦兮是好人,谁知道你背地里使了多少不入流的肮脏手段,哼,也只有夏川那傻子把你当成掌上明珠了!”郝月灵冲到了门口,声音不断提高。
是,她承认这一方佛堂根本没有让她静下多少心。
每敲一下木鱼,她心里对前尘往事的痛恨和在意也就多一分,她恨夏悦兮,若没有夏悦兮,她何若流落至此呢?
她恨夏川,若没有夏川的不信任,她也不会在后山整整一年多,痛失了夏纤云……
这每一件事,她都无法忘记。
没有再回应郝月灵,夏悦兮甚至连脚步都未曾停下,很快消失在了佛堂,而郝月灵站在门边,手死死握着门框,另一手则紧紧握成拳,直到指甲陷进了肉里,手心传来丝丝痛疼。
“夏,悦,兮!”郝月灵重重捶了一下门框,神色变得越发阴冷。
好,既然那些事忘不掉,那她也就不必忘掉,是时候该让夏悦兮为她所做的事付出一点代价了!
既然夏悦兮敢再来,那也好,就算两败俱伤,她也要跟夏悦兮拼个鱼死网破!
脸色极为难看地回到姝竹院,才刚进院子,夏悦兮便发现了凤颂儿来了,夙怀瑾也在姝竹院里,两人神色也都并不多么好。
“颂儿来了!”夏悦兮扯了扯嘴角,迈步进了院子,冲凤颂儿一笑。
凤颂儿也笑,起身迎着夏悦兮走了过来,脸上满是高兴“是啊悦兮,有些日子不见了, 江书呆回去了?”
她来的时候就没见着江柏舟,看来是回去了,还有公孙化,这些天他也不知去了哪里,连个招呼也没打,看来似乎是回古川教去了。
“回去有些日子了。”夏悦兮点点头,回头对雪柔道“雪柔,去烧壶水吧。”
雪柔变了一声,便出了院子。
将雪柔支开后,夏悦兮才重新正视凤颂儿“怎么了你们的神色都不太好?”
说着,夏悦兮迈步走到了夙怀瑾身边。
“悦兮……”夙怀瑾目光复杂地看着夏悦兮,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颂儿带来消息,千若婉出现在南诏国。”
来了,千若婉始终还是来了,时间比她预料的要早些。
看来那千若婉是不达目的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