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纪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刻钟,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姬家这样戒备森严的地方,多丽丝怎么可能逃走?
虽然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被发现,但说出去也是如同天方夜谭的事。
但很快王纪就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一行人来到休息室中,推开门引入眼帘的就是一抹红色。
滴滴答答,轻微的响动似是跳动着毛骨悚然的神经,让人一瞬间不由得屏住呼吸。
王纪的目光落在黄色落地柜上,稍稍留着一点缝隙的柜门不断流出红色液体。
滴答……
声音越来越重,地上的血红已经聚起一个小小湖泊。
王纪一步一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下打开柜子,哐当一声,一具尸体从里面猛地摔了出来。
这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带着恐惧和惊诧,在场不少人都扭过头,不忍去看麦大婶脖子上插着的碎瓷片,一击毙命,大动脉还在不断流着鲜血。
是谁竟然用这样残忍的手段对付一个可怜的老人,麦大婶往日善良热心,根本不可能去得罪谁!
“该死,等捉到这个人,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太残忍了,简直令人发指!”
“听说那个逃走的人长相丑陋,不会是什么鬼怪变得吧?”
“就算不是鬼怪也是丧心病狂的变态,正常人怎么会对麦大婶这么好的人下手?”
王纪听着周围的议论,微微闭上眼。
是他的错,他不该救多丽丝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蛇蝎啊。
脑海中仿佛还回荡着第一次见女孩的画面,那时候的多丽丝看起来如此温柔纯洁,在一众赤裸舞女中似是受惊的羔羊般,让他一瞬间就起了怜爱之心。
然而,他一直效命与姬家,却忘了最基本的东西。
“全面搜查,若是看到那人——”王纪顿了顿,再次睁眼,满眼泪水,“格杀勿论!”
“是!”下面的人应了声,纷纷按部就班地搜寻,王纪等所有人散去后才缓缓站起身,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想要离开,但一转身就看到麦大婶死不瞑目的双眼,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要收留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害死她?
王纪颤抖着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
薛雪放学后刚回到薛家,就看见阿永和丛岩已经等在门口,面色凝重和往日不同,顿时明白似是出了事。
“怎么了?”薛雪心下微沉,知道早晨的预感成真了。
“王纪自杀身亡,饮弹自尽。”丛岩刚开口眼睛就红了一圈,明知道好兄弟一步步沦落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但他却无法施以援手,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王纪?”薛雪一开始有点惊讶,但很快明白了什么,“又是和多丽丝有关?那个女人还活着?”她终于明白遗漏了什么,当初她、阿永与罗荼都在对峙状态,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多丽丝,谁都以为在那种情况下她应该已经死了,但对方偏偏还活着。
“王纪救了她,多丽丝又逃走了,他愧对姬家,所以留言后自尽了。”
丛岩言简意赅地解释着,短短几句话又让他忍不住落泪。
该死的!当初薛小姐就说王纪会把他自己害死,没想到多丽丝这个贱女人真的这么残忍!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姬永冷冷说着,对王纪他不是不惋惜,毕竟从小跟在他身边的。
但王纪这人勇猛有余却灵巧不足,若是用情定然陷得极深,他放走了多丽丝还伤了无辜的人,无论按照姬家家法还是一命偿一命的原则,他都非死不可。
只是王纪不会白死,他定然会给他报仇。
“现在多丽丝在哪?”薛雪透彻的目光看着丛岩,后者擦拭眼圈摇了摇头,“她消失了。”
“消失?”按理说以姬家的本事,多丽丝一介女流根本不可能逃走。
“王纪在得到消息后下令搜查并且下了格杀令,但多丽丝却好像凭空消失般,我们猜测她或许有同伙接应,也有可能花言巧语骗了本地土著窝藏她。”这并不是不可能,丛岩是见过多丽丝演技的,这个女人心如蛇蝎却天生会骗人,寻常人很容易对她产生信任,就算她现在毁了容也一样。
“无论她在天涯海角,我们都会找到她。”姬永狭长深邃的凤眸闪过一丝冷冽,令人望而生畏,显然动了真火,薛雪微微点头。
“她应当毁了容,特征明确并不难找。”话虽如此,但心中为什么有着隐隐约约的不安。
救了多丽丝的人到底是被她的花言巧语欺骗,还是——另有所图?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男一女在火堆前相对而坐,树枝有些潮湿在火中发出沉闷响声,火苗很暗眼看着就要灭掉,隐隐绰绰间女人恐怖的面孔被火光间或照亮,看起来越发阴森。
男人脱了帽子,竟然是一个长相极其英俊的男人,看不出来年龄下巴尖俏,一袭长发直垂到腰际,只是之前一直塞在帽子里看不出来。
英俊的男人与丑陋毁了容的女人,怎么看都像恐怖片的元素。
两人沉默地坐着,直到阿方索看着多丽丝缩在角落似是可怜兮兮的模样,递过去一只果子,“喏,你应该也很饿了吧。”
多丽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声音略微颤抖,“谢谢。”
立刻让人脑补出一个长期遭了虐待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女孩,阿方索饶有兴致地盯着多丽丝,缓缓道:“现在我还在想,把你带走是对是错。”
也幸好他的身手很不错,要不然带着这样一个累赘逃出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啧,这女孩到底是谁,怎么会从姬家的工厂跑出来,而且看脸上和胳膊与肩头的伤疤,简直恶心的如同腐肉,还有未好全的已经流了脓水。
“希望不要给你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
多丽丝声音清脆,轻而易举就能引起旁人好感,阿方索笑了笑,“作为半个救命恩人,我至少应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多丽丝咬着满是疤痕的下唇,将早就编造好的谎言说了出来。
和之前与麦大婶诉苦时说的差不多,无非就是王纪想要强占她,她却贞洁不屈被毁了容,最后落了个圈禁下场,她想办法求了好心人逃出来。
听起来简直就是个品质高洁的贞洁烈女啊。
多丽丝手掌放在微弱的火焰前取暖,看起来凄苦无依瑟瑟发抖,很容易勾起旁人的好感,阿方索却忍不住笑了。
这个女孩,演技不错。
好像找到暂时想要找的人了呢。
“你身上的血腥气好浓。”虽然多丽丝已经逃了很长时间,但对长期拿着手术刀的阿方索来说,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依旧逃不过他的双眼。
多丽丝心中一紧立刻将胳膊划伤的伤痕露了出来,几乎要哭出来般,“他……他简直是个畜生,平常我若是半点不顺从,就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男人没有如多丽丝想象中那般怜香惜玉地安慰着,反倒伸手握着多丽丝的手腕,借着昏黄火光看着上面的伤口,不由自主地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多丽丝眼中闪过厌烦,阿方索勾起唇角。
“还真是有趣啊,你看这道伤口,从上而下又深至浅,还有反切的痕迹,像不像——你的另一只手划的?”
一瞬间,多丽丝眼眶中的眼泪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寒光。
这个男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虽然从第一眼见面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向对方求救,男人也的确爽快地施以援手,但此刻显然看破了什么。
“收起袖子里的凶器哦,要不然,我恐怕也会做出些不那么绅士的事。”
阿方索轻轻放下多丽丝的手腕,浅色眸光微微闪动,多丽丝心中不由自主升起一抹寒意,藏在袖子中的手将最后一块碎瓷片扔到地上。
“这就对了,很乖嘛。”男人伸手抚摸着多丽丝的脑袋,神色却没有半点亲昵,反倒像逗弄着什么野猫野狗,多丽丝真的感觉怕了,这人——明显不正常啊,就算看到她这样恐怖的脸蛋也好像没什么害怕,反倒大刺刺地欣赏着。
阿方索的确在打量多丽丝,他在评估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利用价值。
心狠手辣又有演技,只是这张被毁了的脸有点可惜,看样子之前也应该是个美人才是。
“遇见我之前杀了人吧。”
“什么?”
男人轻笑,“袖口和肩膀的血迹已经结块,应当是刺破了那人脖子上的大动脉,根据溅出来的斑点判断是不规则的物体而非刀子之类的利刃,猜得没错的话凶器就是你脚下这种碎瓷片之类的东西,还有你的胳膊上除了这道新伤外只有之前像是被指甲划破的伤疤,而且在没有吃东西的情况下能跟着我跑这么远,看来你这段时间非但没有受到虐待,那人还按照三餐给你吃饭,对你很不错的样子。”
一点都不差,只根据一点点线索就能判断出她的情况?多丽丝面色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如果我想害你很简单,只要通知姬家的人就是了。”
猝不及防间多丽丝的下巴被男人托住,阿方索细细打量着上面的伤口,那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多丽丝极其讨厌旁人这样盯着她毁容的脸看,但在男人的注视下却分毫反抗的勇气也没有。
“你以前应该很漂亮吧?”
多丽丝骤然意识到什么,眼中顿时升起一线希望。
“你有办法恢复我以前的容貌,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