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春眉心紧皱,一个念头划过心底,快得如同一阵春雷,震耳欲聋,却抓不住一丝痕迹。
弘历望向若翾,“过来瞧瞧,你独自站在那里有什么趣儿?”
若翾依言走到弘历跟前,襁褓里的孩子才出生,便有些气喘,她由不得地皱眉,宝儿出生那会子哭声极响亮,可是这十三阿哥细小的像是猫儿叫。“十三阿哥长得很好呢,个头不小。”
弘历眼中带着笑意望着她,碍于身边还有别人,到底没有将想说的话说出口,只是这么静静地瞅着她。
那眼神叫人心中温暖柔软一片,若翾不着痕迹地抚上小腹,对着弘历微笑。
苏青鸾蹙眉望向若翾,心中疑窦丛生,想到此处,她不禁暗恨陆湘漪。从前瞧着这庆嫔不哼不哈的,倒是个有手段的,把个储秀宫管制得铁桶一般,竟连探都探不进去。众人站了一会子,到底夜深,便各自离去了。这一夜,弘历自然留在翊坤宫陪着苾芬。
雪已经停了,屋外月光皎洁,才下过雪的空气凛冽而清新,陆湘漪挽着若翾的手臂,缓缓地走在宫道上,花盆底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若翾皱着眉头,“十三阿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足月而生的孩子,那气息弱得很,偏他是嫡子,有些话说不得。”
陆湘漪身患不孕之症,自己不能生育,对孩子是格外疼爱的,听若翾这么说,脸上也现出一抹愁绪,“这宫里出生的孩子总是如此七病八灾的,我还记得舒妃生的十阿哥,瘦瘦小小的一个,看着就叫人心里难受。那孩子一直吃药,是药三分毒,果然不足三岁便殁了,舒妃也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两人喁喁私语,才到了储秀宫,若翾驻足不前,目光望向钟粹宫方向,陆湘漪握住她的手,“这么夜了,早些回去歇息要紧。”
若翾颔首,二人正要离去,里头跑出一个小太监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因跑得快了些,打了几个趔趄。瞧见她二人,打了个千儿道:“奴才请令妃娘娘的安,请庆嫔娘娘安。”
“起磕吧,里头出什么事了?”若翾裹紧大氅,莫名觉得冷。
那小太监站起来,弓身道:“回令主子的话,怡嫔殁了,奴才正要回愉妃娘娘去呢。”
焕春皱起眉头,“这么夜了,钟粹宫又出了这样的事,主子身子要紧,咱们回去吧。”
怡嫔,殁了。
若翾有些惘惘的,从前的旧人一个个离去,才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钟粹宫连着没了两个人了,她抱紧手炉,五彩鎏金的纹样烙在手心,“去吧,愉妃整日忙着,你慢些说,别叫她着急上火。”
陆湘漪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怅惘,声音温和地开口,“怡嫔那样的人不过是个蠢人,活着为人利用,如今这么悄没声地死了,连个来看看的人都没有。”
说到此处,若翾脸上现出嘲笑,“她要害别人的孩儿,自然就不能怪旁人要她的性命,都说宁教人怕,勿要人笑,确实无需为这样的人费心,怪冷的,回吧。”
过了除夕,焕春清点着各处送来的除夕贺礼,拿起一个精致的剔红云龙纹圆盒打开,笑道:“和敬公主送来的贺礼当真是精致,主子瞧瞧。”
若翾搁下手中的针线,接过来,盒子里是一块玛瑙所制的三果纹花插,“公主如何送这样的重礼?焕春,将我那件铜镀金嵌宝石的玻璃梅花盆景寻出来,还公主的礼。”
焕春讷讷半晌,忽然跪下,“奴才方才这么说是有私心的,实在不能隐瞒主子,请主子责罚。”
若翾蹙眉,“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你先起来,慢慢说。”
焕春并不起身,垂首道:“主子知道奴才从前是服侍孝贤皇后,与公主也算是认识,除夕之夜,公主派人传了话,说是有事求主子,奴才这才······”
久不听人提起孝贤皇后,若翾倒是愣怔了片刻,一丝丝冷意如同手中的丝线缠绕指尖、心头,“公主有何事求我?”
焕春细细道:“说是为了额驸之事。”
若翾垂首看着焕春,这么多年来她陪着自己,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可知万岁爷为何惩处额驸吗?因为他贻误军机,本是杀头之罪,万岁爷暂且锁拿额驸下狱,还不治罪已经是看在公主的份上,格外恩宽了。”
焕春茫茫然抬头,望向若翾的眼睛,“奴才失错了。”
若翾叹息一声,也不想过于为难她,“你心中还念着旧主,看来也不是个背主忘义之人,我不是责怪你,实在是朝政之事,我无法置喙。”
焕春垂首,“主子说得极是,是奴才一时错了主意,不该拿这样的事叫主子为难。”
若翾将焕春扶起来,拍拍她的手,“眼下公主心中定然不好受,”咬了咬下唇,“罢了,我去试试万岁爷的口风。”
一路沉思着进了养心殿,殿内燃着龙涎香,弘历躺在榻上已然是陷入沉睡,手中还捏着折子的一角。
若翾轻声走到他跟前,垂首扫了一眼,那折子上所写正是额驸之事。再抬头看着弘历的倦色,她心中更为踟蹰,朝政如此烦扰,她还拿这些事来为难他,当真是······一时怔忪无言,想了想,还是将折子抽出去,整理了散乱的折子,正要放在案头,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角。
“盯着朕瞧了许久,难道以为朕不知道么?”身后传来弘历调笑的声音。
原来他早就察觉了,若翾回头,坐在弘历身边,伸手为他按着肩膀,“万岁爷生得俊美,奴才觉得喜欢,不能多看看吗?”
那力道适中的揉捏叫弘历舒服了许多,他阖上眼睛,伸出手摸了摸若翾小腹处,“怎么还是一点都不显,是没胃口吗?”
若翾轻轻捶着他的肩膀,声音温柔,“才三个多月能看得出什么呀?现在孩子还很小很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