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翾被她这一哭吓了一跳,忙忙地摘了帕子,“娘娘,娘娘,您别哭啊,您放心,我一定好生照顾九阿哥,您放心吧。”
金翊疯了似的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早殇的结局。
若翾忙将九阿哥递给乳母,亲自帮金翊拢了拢头发,擦了擦头上的汗渍,又命人换了褥子,笑道:“娘娘是担心我不让娘娘见九阿哥吗?娘娘放心,只要您想见,随时可以到储秀宫来,等阿哥身子健壮些了,娘娘带九阿哥回钟粹宫住两三日也使得。”
金翊看着眼前人,说不出是恨,还是歉意,只能连连点头,“如此···多谢令妃了。”
若翾有些不好意思,“娘娘辛苦,倒是我白白捡了个便宜,岂能不答应娘娘所求呢?”她接过宫女递来的参汤,喂给金翊,“娘娘先喝点参汤,养足了精神才好。”
金翊眼中的泪落入热热的参汤里,她的心头在滴血,面上却还要做出笑模样,从没有一刻,她这样恨苏青鸾,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九阿哥很快便被抱到了储秀宫。若翾抱着这小小的孩子,欢喜地和陆湘漪说话,“姐姐,你快瞧他吐奶泡泡了呢。”
陆湘漪笑话她,“知道的,这是得了个儿子,不知道的,还当你捡了狗头金呢,成日里笑得合不拢嘴,就这般欢喜?”
若翾啧啧啧地做出怪声,逗着九阿哥笑,亲亲那柔嫩的脸蛋儿,“这可比狗头金宝贝多了,他呀,是我的心肝儿。”
陆湘漪笑着摇头,“我听说昨儿个万岁爷来和你说话,你听到九阿哥哭了,连招呼都不打就将万岁爷撂下跑了,万岁爷脸上可难看。”
若翾不在意地歪歪头,“那有什么?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可比万岁爷金贵多了·······”她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周围安静下来,一回头,弘历阴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陆湘漪咳了一声,带着众人退出正殿。
弘历沉着脸走到若翾跟前儿,“谁比朕金贵多了?”
若翾面色绯红,“奴才参见万岁爷,万岁爷···大人有大量。”
弘历气极反笑,捏捏眼前人的腮帮子,“欠收拾了,是不?朕给这小子取名叫永宝吧,他不是你的宝贝儿吗?不是比朕都金贵吗?”
这叫什么名字啊?若翾连忙正色,“这可不成,嘉贵妃娘娘将幼子托付奴才,万岁爷取名叫···叫个永宝,也太欺负人了,别的阿哥都叫什么永珹、永璇的,咱们小九叫个永宝成什么样子?”
弘历哼了一声,掀袍坐下,“给朕倒杯茶。”
若翾眼波一横,将掌中宝小心翼翼地递到乳母怀里,亲自沏了一杯碧螺春递到弘历手中。
弘历喝了一口,嗯,这茶地道,“泡茶的水是荷叶上的露珠?”
“万岁爷怎么知道?”她兀自纳罕,忽然想起来,“定是小德子告诉您的吧?”
弘历微笑,到底这丫头还是有心的,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去采集露珠,“辛苦了。”
“《离骚》之中有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西餐秋菊之落英。奴才没赶上木兰花开,这夏日一池芙蕖若是再辜负了,岂不是真的成了万岁爷口中的俗人?”她嘴上促狭,好不饶人。
弘历被她脸上明媚的笑容牵引,自从小产之后,她难得如此欢喜,有了小九之后,便尤其能见笑脸,“朕如何舍得叫你斜倚熏笼坐到明,夜夜专房独幸还不成吗?”
若翾每每斗嘴都说不过他,又给闹了个大红脸,“万岁爷愿做汉武帝,奴才还不想做钩戈夫人呢。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您忙得过来吗?”她眼中波光流转,生生是个媚色入骨的人儿。
弘历眯眼,一把将眼前人箍在怀里,“朕今日就叫爱妃知道,朕忙得过来,忙不过来。”说完,命吴书来清了场子,拉上了层层纱幔。
大封六宫之后,后宫难得平静,前朝金川战事的风声却越发紧张起来。
一众军机大臣垂首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傅恒拱手道:“眼下张广泗和讷亲无法通力合作,甚至掣肘朝廷大军,实属贻误军机之行。”
已经半个多月没有休息好的弘历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将折子放在一边,“傅恒,拟旨,朕要革除张广泗、讷亲官职,令其回京,着富尔丹护为四川总督,偕同岳钟琪作战,命来保暂领户部尚书一职。至于你,”他望向傅恒,“朕······”
傅恒拟好圣旨,扫袖跪下,“微臣自金川战起便细细查验过敌情,莎罗奔早有准备,且金川地势复杂,民情也属特殊,讷亲轻敌,微臣却以为不若奇正兼备,因机致胜。”
弘历垂首,思索良久,“朕本意欲培植讷亲,然此人不堪大任,实在辜负朕,九郎,此战是要为帝党铺设功绩,事关社稷,切不可轻敌。”
傅恒将头压得更低,“微臣明白。”
弘历站起身,“吴书来,传旨内务府,赏赐傅恒大学士花翎二十件,蓝翎五十,白银十万两以壮声势。诏谕兵部,拨三万大军,设宴重华宫,朕要亲自为爱卿壮行色!”
傅恒越发恭敬,重重叩首道:“微臣谢万岁爷恩典。”
弘历亲自将傅恒扶起来,声音之中带着一些沙哑,“回去准备准备,大战在即,要养精蓄锐才好。”
傅恒垂首,退出了养心殿。
其余几位军机大臣见傅恒离去,连声道:“讷亲辜负皇恩,贻误军机,罪当论斩。”
弘历看了舒赫德等人一眼,拨弄着手腕上的青金石手串,“且缴了讷亲的经略印,缉拿归京,待回京之后,再做打算。”
众臣闻言,只得口称遵旨,退出了养心殿。
弘历轻轻嗽了两声,望向桌上摆着的西洋钟,“明日该是孝贤皇后梓宫移往静安庄之日了吧?”
吴书来颔首,“回万岁爷话,明日便是十月戌子日,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