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沉默下来,良久才道:“也好。”
弘历扶着她躺下,“朕这就去下旨免去众妃拜见,皇后只需好生养着便是。”
思齐目光之中一片温柔地看着弘历,忽然握住他的手,“能再为万岁爷诞育子嗣,我真的十分欢喜。”
弘历紧了紧思齐握着自己的手,“朕亦是如此。”说完,方才离去。
弘历离去,思齐眼中的温柔如同春日冰融,渐渐散去,她坐起身,“本宫上次吩咐你做的事,你可办妥了?”
芷兰低声道:“主子放心,该预备的,奴才都已经命人预备好了。”
思齐拢了拢头发,“令嫔还年轻,正是应当固宠的时候,若是有了子嗣,岂不是麻烦?且让她再等些时候吧,仔细些,莫要叫人拿住了。”
芷兰道:“娘娘放心,令嫔身边服侍的人大多是内务府派去的新人,若是叫他们看出来,岂不是笑话吗?”
思齐摸着自己的小腹处,目光冷凝。
若翾将绣架上的各色丝线细细理好,又命人寻了一块红绢来,拿了尺头裁了。抱夏站在一旁帮她,纳罕道:“主子素日里极少亲自动手做这些,今儿这是怎么了?”
大约有个小孩子身量大小,若翾停了手,笑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再过些日子,便要出世了,我身无长物,便送一件小衣裳给小阿哥或是小公主,也是补报皇后娘娘昔日照拂恩德之万一。”
抱夏莞尔,“皇后娘娘身边做活计的奴仆有八十八人呢,还欠主子这份?”
若翾摇摇头,敲敲她的额角,“那如何一样呢?皇后娘娘未必瞧得上,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本是帮着若翾配色的陆湘漪温软一笑,“你的女工在众妃嫔之中若说第二,便没人敢说第一,手艺精巧,花样也别出心裁,皇后娘娘那样宽厚之人,定然喜欢的。”
若翾给她说得面上一红,“我也就这么一样能拿得出手的,比不得纯贵妃娘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比不得姐姐通晓音律。”
陆湘漪走到她身边,顽皮道:“咱们再这样互夸下去,那可没完没了了。说说,绣什么花样好?”
若翾思索半晌,“到底还不知道是阿哥还是公主,便绣佛手福寿纹吧,虽然又是老三样,总是意头好。”
陆湘漪颔首,“也好。”
正说话间,吴书来的声音响起,弘历随之走进来。
若翾、陆湘漪忙向弘历见礼,弘历伸手将二人扶起来,自坐在榻上,“这是做什么呢?”
抱夏端了茶来,若翾道:“回万岁爷话,奴才听说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正和陆贵人商议着给小阿哥或是小公主做一件小衣裳。”说着,握了陆湘漪的手走到弘历跟前。
本埋首于茶杯之中的弘历撩起眼皮,睨了若翾一眼,“这些活计自有官女子去做,你何苦动手?没得抠了眼睛。”
若翾笑得温柔,语气之中也带上了几不可见的艳羡,“奴才常日无聊,便做这些消遣,万岁爷见笑了。”
弘历唔了一声,没做理论,“朕记得陆贵人身有寒疾,如今可好些了吗?”
陆湘漪不意弘历会同她说话,当即身子一僵,喉头也有些发紧,“回万岁爷话,奴才的寒疾是自胎里便有的,好不了,谢万岁爷动问。”
弘历颔首,眼神之中也有了几分怜惜,伸出手握握陆湘漪纤细却冰凉的手指,“朕那里还有不少高丽参,让吴书来送去杏树园正殿,你吃着,好生安养身子。”
陆湘漪给弘历这么突然的温情惊得面色绯红,连目光都有些闪躲起来,“奴才谢过万岁爷恩典。”
弘历收回手,着意打量了若翾一眼,只见她目光澄澈,殊无嫉恨之色,一时沉默下来。
陆湘漪心知弘历是来寻若翾的,自己若是一直坐着,也实在没有眼色 ,忙福身道:“这会子,奴才也该服药了,奴才告退。”得了弘历首肯,便缓步出了天地一家春。
守在门口的当归忙撑起伞,纳罕道:“主子难得见万岁爷一回,万岁爷也同主子说话,主子何故走了呢?”
陆湘漪将手中的帕子来回把玩,“万岁爷是来瞧小翾的,我坐在里头也忒没眼色了,更何况,我瞧见万岁爷怕得紧,实在不敢同他说话。”
当归无奈地叹息一声,“主子可不能这么着,总得为自个儿想啊。”
陆湘漪伸出手摘了一朵杏花,“也没什么不好,默默无闻些便无人戕害,省去许多事。”她早已习惯了安静日子,加之自己也不是个爱掐尖儿拿大的人,何苦去惹那麻烦?
陆湘漪走后,弘历脱了靴子,自解了外袍,仅着一件明黄色衬衣倚在软靠上,全然不复方才严肃模样。
若翾命人制了冰碗子来,自坐在绣架旁,“奴才这里忒乱,万岁爷可别弃嫌。”
弘历横她一眼,“你有空给这个做衣裳,给那个绣香囊,怎不见你给朕做一个?”
若翾亲自往蜜瓜碎块上撒了冰屑,“万岁爷做活计的,那都是有人的,更有其中的规矩道理,若是人人都学起来,人人都送起来,那成什么了?”
弘历就着握冰碗子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朕只要你做的,旁人给朕做的那些,除了皇后的,朕早就让吴书来扔了。”
若翾略一迟疑,见弘历脸色难看起来,只得带笑道:“奴才做还不成吗?万岁爷缺什么?”
弘历看了看身上,解下扇坠、扇套、香囊等配饰一气儿扔了,“你瞧,朕身上什么都没了,朕什么都缺。”
这人耍起无赖来,当真是罕见了,若翾忙将那些配饰一个个捡起来,妥帖地放在一个盒子里,“这可不少,奴才做得慢,万岁爷等得吗?”
弘历连连颔首,“朕自然等得。”他伸出手,也不怕热,将若翾团团地抱了,“皇后有了身孕,朕自然欣喜,但朕也盼着你早日为朕生儿育女,朕会好生照料咱们的孩子,在他们面前,只做慈父,不做严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