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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已知真心襄王有梦

    若翾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搁下,就要走开。
    弘历睨了若翾一眼,“没眼色的,朕这里乱成这样,怎么看书?”
    若翾垂着头回来,将桌子上散落的折子收进匣子里,搁在了立柜的小格子里,又寻了沉水香出来,“万岁爷今儿个还是点沉水香吗?”
    弘历哼了一声,“你敢忖度朕的心思?”
    若翾垂首,“奴才不敢,只是奴才素日里进来闻到的就是这个味儿,所以······”
    弘历招招手,“到这儿来。”
    若翾向前挪了两步。
    弘历眼睛瞪起,“朕不吃人!”
    若翾又往前挪了两步,却被弘历一把握住了手腕子。
    弘历原本是想拉这个丫头一个趔趄的,待握住了那只皓腕,却舍不得了,她是宫女,手不如妃嫔那般细嫩,有些粗糙,握在手心里小小的一只,叫人怜惜,他着魔了似的、缓缓的抚摸着这只手,不想撒开。
    这是哪出啊?若翾心里叫苦,抽回手,谁敢啊?可是这么握着,实在叫人难堪,她小声道:“万岁爷想要握着什么,奴才去拿那蜡油佛手冻去······”
    弘历如梦初醒,松开了手,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朕·····朕只是担心你手上有灰,落到朕的茶杯里,还挺干净的。”
    若翾‘啊’了一声,“万岁爷觉得干净就好,那奴才先退下了。”
    弘历没言声,听着门‘吱呀’响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一松,垂首看着那只手,久久没有回神。
    若翾脚步匆匆地出了门,将茶托放在闲余板上,歇了口气,待要离开时,吴书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喜色。
    他一路脚不沾地地进了三希堂,打了个千儿道:“奴才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纯主子诞下六阿哥,母子均安。”
    弘历原本怔忪的脸上一时也露出喜色,宫中一年多不闻儿啼了,他垂眸细细思索了片刻,道:“依着规矩,给纯妃送去三百两赏银,再有,”他的目光在多宝阁上一扫,“将那个红白玛瑙双鱼龙花插送去给纯妃。”
    吴书来应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嗻,奴才这就去。”
    景仁宫内。
    太后抱着六阿哥满面笑容,思齐在旁凑趣,“皇额涅圣寿节才过,六阿哥便平安降生,可见天佑大清,皇额涅福泽万年。”
    太后脸上的笑意更深,将六阿哥交给乳母,“好生照料六阿哥,待过些日子,皇帝赐名之后正式入玉牒。”
    苾芬艳羡地望向红通通的六阿哥,颇为失意地垂首。
    待乳母退下,思齐扶着太后坐定,“如今六阿哥已经出世,还要劳烦太后为六阿哥择一位位分适合的养母。”
    太后的目光在众妃身上看了一圈,最后定在金翊身上,“四阿哥是由纯妃抚养,那六阿哥便由嘉妃抚养。”
    芳柔热络的目光一时冷却下来,倒是金翊欢喜地福身道:“奴才谢过太后娘娘,定然好生抚养六阿哥。”
    清瓷讪讪地理了理发髻,以掩饰此刻的失意,她站起身,面上带着温柔可亲的笑意,“恭喜嘉妃妹妹喜得贵子。”
    金翊脸上的笑意顿失,恨恨地看了清瓷一眼,“这是自然,我可不是那种自己生不出,四处要人家子嗣的人。”
    清瓷本就素白的面颊更是连一丝血色也无,“够了!”思齐喝了一声,“堂堂帝王妃嫔如此口角,实在有失体统,”冷冷地扫了金翊一眼,思齐顺着太后的手将她搀扶起来,“皇额涅,儿臣送您回宫。”
    太后颔首,回头瞧了苾芬一眼,“娴妃许久不同哀家礼佛了,也随哀家一起往寿康宫去吧。”
    苾芬顺从地跟上,扶着太后的右手,三人出了景仁宫。
    见正主子走了,金翊缓步走向清瓷,“瞧瞧咱们的贵主,素日里不是总缩在钟粹宫里,今儿个特特地出来,想捡个漏,没想到吧,你害得我失了孩子,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你,活该你要断子绝孙!”
    巧慧怒目圆睁,几乎要冲上去,清瓷稳稳地拦住她,面色一如往日的冷静从容,“嘉妃,若我真的想要害你腹中子,绝不会如此明显,那红花是如何落在你的点心之中,你服用点心之时,身边又有何人?我钟粹宫之中何人可能吃里扒外,”她安然地看着金翊的脸色一点点难看起来,“你细细想想,便能知晓。”她甩开金翊拉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那一日同她一起用点心的···金翊怒气冲冲地指着清瓷的背影,“你说什么,我一句都不相信!”
    怒吼出这一句,她已然是无比虚弱了,软软地倚在鸳鸯和喜鹊身上,“命乳母抱上六阿哥,咱们回永和宫吧”。
    鸳鸯福身,“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转眼便是除夕,每岁至此时,弘历总要写几副福字送给朝中亲贵重臣以示亲厚,若翾站在东暖阁明窗边上,将金粉兑好,放在弘历案头。
    弘历蘸了一笔,皱眉道:“太浓了!”
    若翾忙忙地将放在炕桌上的胭脂紫地粉彩水丞拿来,加了两勺清水。
    弘历又蘸了一笔,直接将手中的狼毫掷下,“太淡了!”
    站在门口的吴书来忍不住瞥了一眼,撇撇嘴,复又恢复木桩子模样。
    被连着吼了一通,若翾一时也讪讪的,手足无措地将桌上的金粉拿来。弘历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也颇觉后悔。
    不等若翾回来,弘历将桌上的狼毫递给若翾,按着她坐在明窗边的榻上,“你来写。”
    若翾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奴才?”
    弘历瞧着面前坐着的人,“你屁股底下有针吗?”
    若翾从榻上滑下来,跪在地上,“在万岁爷跟前,奴才不敢坐着,万岁爷有吩咐,只管让奴才去,奴才站着就是了。”
    弘历皱眉,“朕让你坐下写几个字来瞧瞧,你不是识字吗?”
    若翾慢慢挪到榻上,上次求赏被斥责,这回又让写字,不是成心寻衅滋事吧?她哭丧着脸,“奴才的字像狗爬,入不了万岁爷的眼,您吩咐奴才个别的,这实在是······”
    弘历哼了一声,装!接着装,昨儿个自己专门写错了个字,这丫头在那里整理折子的匣子,脸上纠结了半天,他冷笑一声,“成,你要是不写,下死手的板子,朕让人打死算完,怎么样?”
    若翾身子一抖,笔下画出个圈儿来,她牙一咬,心一横,挥毫泼墨了一会,将‘卷子’交给弘历,“奴才献丑。”
    “人之初······”弘历沉默下来,好个鬼灵精,越发大胆了,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终于找到个排解的办法,那就是:消遣她!他站起身,走到若翾跟前,“怎么?这是讽刺朕呢?”
    若翾‘噗通’一声跪倒,“奴才不敢,给奴才天大的胆子,奴才也不敢讽刺万岁爷啊。”
    弘历看着那张纸,“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你这丫头是想告诉朕,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善良的,慢慢的就坏了,盖因学习的东西不一样,你是说朕学的东西让朕成了个坏人,见天儿的为难你,是吧?”
    若翾身子如筛糠,“奴才不敢,万岁爷是一等一的大好人,奴才岂敢呢?”
    弘历沉默片刻,忽然‘哎哟’了一声。
    若翾忙忙抬头,道:“万岁爷,您怎么了?”
    弘历揉着眼睛,“朕眼睛迷了,你快来给朕吹吹。”
    吹吹?这是她理解到的那个意思吗?她挖了挖耳朵,茫茫然不知所以地站起身,“奴才怎么吹?”
    弘历凑到若翾眼前,有多近呢?近到若翾能看到他的睫毛,“用嘴吹,不然拿什么?鼻子吗?”
    若翾‘唔’了一声,嘟起红润的唇,小小地呼了一下,“是···这样吗?”她的脸通红,这是头一回见到万岁爷的真容,全徐全尾的,万岁爷长得真好,浓眉如刀,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虽然现在一只红了点,但还是十分有神,高鼻梁,唇红齿白的。
    这如兰似桂的香气一下子从弘历的鼻尖飘到心里,让他心热起来,就这一下,从前不知道为什么喜欢难为她,现在全知道了,原来是这个缘故,“你······”
    若翾吓了一跳,自己很小心了,难道这金贵的龙眼还是受伤了?她忙忙地跪下,“奴才万死。”
    弘历在她快要跪下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地伸手一捞,她就落在弘历宽阔的怀里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若翾傻了眼,眼下她要是还不明白,她就是个傻子!婉绣怎么说的来着?男人家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一搂一抱再亲嘴儿。这后头的人无疑是男人,他还是男人中的男人,叫万岁爷!
    可是她从没有这样的想法啊,她想出宫,等二十五岁了,就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和他生一窝孩子,她也曾经想过和傅恒在一起,可是后来梦破灭了,她就再也没有这个心思,上赶着去给人做妾吗?魏家没出过这样的人,就像阿玛说的宁做鸡头、不为牛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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