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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惊心魄莪术欲催产

    若翾感激地冲着芷兰姑姑福身,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才出门,刀子一样的风割在脸上,她瑟缩了一下,不由得心疼那傻乎乎的抱夏,忙忙地寻了早就包好、搁在火炉跟前的油纸包,拿怀炉装了热水,急匆匆地跑出去,藏在了门口的大水缸跟前儿。
    支楞着脑袋听了会,提铃儿的抱夏嘴里喊着的‘天下太平’声儿大起来,若翾估摸着她快要过来,放心地回了寝宫。
    ·······
    如是过了四天,这一夜好容易若翾不需要上夜了,备好吃食和热水,才走到后院拐角处,一阵脚步声响起,若翾细细听了,却不是一个人,她四下看了看,猫进了拐角处的角落里。
    “你确定这个药加进去,就能让人早产?”一个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这是自然,我虽然在太医院供职不过半年,但药性还是知道的,这药加进去一点点,管保早产。”另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响起,只是带着几分颤抖,不知是为了这冻掉耳朵的天气,还是害怕。“不过顶多一钱,加多了,要性命的。”
    两个太监的声音渐渐走远,若翾靠在墙上瑟瑟发抖,早产?早产!这宫中有几个孕妇?不过一个长春宫海贵人,若不是因着住得近,这话哪里听得见?冷汗涔涔地落下来,背后的墙冷得彻骨,若翾捂住嘴,她终于相信了额涅和太太说的话,这紫禁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啪嗒’,手中的脆裂声将她唤醒,甜丝丝的气味传来,稍稍安慰人心,若翾勉强站起身,走出宫门。
    恰好绕到怡情书屋的抱夏疾走了几步迎上来,“翾姐姐,你等了很久吗?”说着,从她手中接过油纸包。
    若翾被她冷冰冰的手指一激,回了神,“哦···还好,你快吃吧,不然该冷了。”她此刻无比庆幸抱夏是个直肠子,不然自己这神情怕是要惹她怀疑了。茫茫然接过抱夏递过来的怀炉,木木地往回走。
    回到小屋里,若翾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冥冥之中,她想起二总管说的一句话,‘在宫里,要想活命就要把自己当成个聋子瞎子哑子,不听不看不说。’她死死地闭上眼睛,决意将此事烂在肚子里,就此,一夜无眠。
    第二日。
    思齐瞧着若翾眼底的乌青,温声道:“没精打采的,没睡好?”
    昨晚的事叫若翾为难,可她也知道,自己没处说、没命说,只能哑哑一笑,“回主子的话,奴才失仪,昨儿个夜里冷,没睡好。”
    思齐了然一笑,“是夜里冷,还是你自己半夜跑出去送饭着凉了?”见若翾惊异,她清浅一笑,“打量你那些鬼主意,本宫不知道吗?”
    若翾忙忙地跪下,“奴才自作主张,坏了规矩,请主子责罚。”
    思齐自己簪上一朵凤穿牡丹宫花,满意地瞧瞧镜子里的人,“得了,本宫也不想要了那小宫女的性命,你送饭的事儿,本宫不追究了,起身吧。至于处罚,年前送上二十个荷包来就是了。”
    若翾松了一口气,“奴才遵命,谢主子。”
    思齐站起身,“起磕吧。此次只是小惩大诫,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你素日里殷勤小心,本宫喜欢你,但是往后别再做傻事、错事,知道吗?”
    若翾起身,净了手与皇后娘娘布膳。“奴才一定谨记娘娘的金玉良言,少犯错儿。”
    思齐带着笑意,睨了她一眼。“嗯······原来是少犯错,不是不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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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末果然传来好消息,弘历志得意满地将折子放在桌子上,“这个张广泗还算是没有辜负朕的信任,到底平定了苗叛。”
    力荐张广泗的鄂尔泰自然脸上有光,当即拱手奉承,“此乃天佑我大清,才能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立在另一侧的张廷玉见不惯鄂尔泰这得志的模样,“皇上,奴才斗胆,张广泗虽然大胜,可他好大喜功,苗叛虽然已经初定,可是就都察院左都御史呈上来的折子看来,张广泗大肆庆功,与皇上肃清吏治之志背道而驰。”
    鄂尔泰当即反唇相讥,“都察院本就是风闻言事,此事真假尚在判断之间,圣聪之下,谁敢舞弊?请皇上明鉴。”
    弘历不悦,但到底还是没有当即发火。鄂尔泰和张廷玉相持,于贤明帝王而言利大于弊,他起身,“张广泗平定苗叛是功,我大清历来赏罚分明,传朕旨意。”
    张廷玉、鄂尔泰扫袖,屈膝跪下,“奴才领旨。”一旁的傅恒奋笔疾书,“张广泗平苗叛,功在社稷,着其为川陕总督,兼管四川、湖南事宜,钦此。”
    议事至此便已是有了定论,鄂尔泰得意地睨了张廷玉一眼,出了养心殿。
    傅恒将圣旨以满文誊抄了一遍,“请皇上验看。”
    弘历瞄了一眼,无甚错处,点了点头。捋着手中的青金石串,弘历合上眼睛,“鄂尔泰很得意啊。”
    傅恒恭敬道:“党争于万岁爷而言,是一把有利无害的剑,奴才拜服。”
    弘历带着笑意睨了傅恒一眼,“你如今倒也会了溜须拍马这一套。”
    傅恒垂首,“奴才只是实话实说,不敢欺瞒万岁爷。”
    弘历拍拍傅恒的肩膀,“朕有意栽培你,你给朕好生学着,别叫朕和你姐姐失望。得了,”他挥挥手串,“跪安吧。”
    傅恒感激地看了看自己这皇帝姐夫,方才跪安离去。
    很快便是除夕之夜,满人极为看重这一夜,设宫宴庆祝不说,听戏、赐菜,上上下下整整要闹到正月过了才算完,真真儿是数不清的雕栏画栋、道不尽的风流景象。不过这等宴席贵人以下的不得去,更何况若翾、抱夏这等宫女。主子也算是仁慈,这一夜除了上夜的宫女太监,一窝子奴才凑在一起聊天儿说话还是成的。
    抱夏端着一碟子七宝芸豆卷跑到若翾跟前儿,“翾姐姐,可香甜,你尝一个。”
    若翾捻起一个,“你们几个可别顽疯了,姑姑跟着主子乾清宫侍宴去了,这屋里桌上是灯盏、地下是火盆,还是要好好儿看着的,闹得疯了,不好看相。”
    抱夏塞了一嘴的糕点,喷着屑子,“姐姐还没老,就先唠叨了,我自然知道,吃完了就去瞧。姐姐,他们摸骨牌,你来不来?”
    若翾蹙眉,摇摇头,宫里不许顽骰子,不过宫女、太监们自有他们的顽处,摸骨牌之后往往喝酒,她觉着不能这么做,就自去准备锅子。抱夏提着灯笼巡视一圈回来,看她伶仃地坐在灯下,也搬了凳子来帮忙。
    “姐姐也太老实了,他们偷奸耍滑,宫女儿太监十几个人的锅子,你又要一个人准备。”抱夏一边抱怨,一边帮忙。
    若翾不在意地一笑,“大家难得乐一会子,有什么大不了的?”感慨片刻,她也忍不住露出个调皮的神色,“寍丫不吃辣,这丫头不来帮忙,咱们做辣锅子。”
    翊坤宫内一派春意融融,乾清宫里也是歌舞升平,不过帝王家的年宴失了家人的那份亲近,处处讲规矩、时时注意分寸,便是如此了。众人跪着向皇帝敬了酒,皇帝说一声‘起磕’,家宴才算是开始。妃嫔和命妇的坐处隔着帘子,说是一家子骨肉,总是不能见的。
    先帝的老幺、果郡王弘瞻端着酒杯站起身,“臣弟恭祝皇兄新年之禧,愿大清国运昌隆,皇帝哥哥岁岁添丁。”前面那句话还像样,后面那句话一出口,一众亲贵笑喷了酒,一家子老大傻,如被革除了黄带子的弘时;老二奸,如现在一脸坏笑的和亲王;老三是个磨牙怪,如祝哥子岁岁得子的果郡王。
    弘历啐了这弟弟一口,“年纪不大,倒惦记着儿子。”
    坐在上首最中央的太后娘娘也乐不可支,“这可了不得了,皇帝得早些给这弟弟物色亲事了。”
    弘历睨了自己这亲弟弟一眼,说是弟弟,年纪上和大阿哥也差不离,他自来娇养弘瞻,对他格外恩宽,“那得物色一个厉害的满洲女孩子,管着些。”
    弘瞻被自己的皇帝哥子、太后额涅一顿笑话,脸色一红,“大清朝皇帝哥子子嗣繁盛就是福气了,可别笑话弟弟。”
    太后娘娘痛快地笑了一场,才正色道:“这磨牙的说得也是正理儿,皇帝虽然忙于朝政,也要时常亲近后宫、亲近皇后才是,正宫皇后没嫡子,这不妥。皇后,这话也是说给你的,知道吗?”
    思齐脸上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维诺道:“儿臣明白。”
    弘历一时也失了兴致,沉默下来。众人见皇帝无意思,不免有些尴尬。
    清瓷本是撑着病体来的,见场面冷却下来,忙打圆场,“万岁爷、太后娘娘,奴才听说今儿南府戏班儿特意备了好戏文呢,这个时辰酒足饭饱,奴才厚着脸皮问一句,这戏瘾犯了,能移驾漱芳斋了吗?”
    弘历赞赏地看了清瓷一眼,这人虽然病着,却一直有颗七窍玲珑心。和思齐一左一右地扶着太后娘娘起身,一路穿过交泰殿、坤宁宫,途径御花园,前往漱芳斋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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