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赤｜祼祼地摆在面前，苏是凝望了他良久，忽然转过头去低笑了起来。
    重生以来，她不相信凤棠，不相信喻征瞿腾宇，甚至不相信以前的自己，但她无条件的相信隋唐。因为觉得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可是她错了，他接近自己的目的，和喻征、瞿腾宇一样，都是因为“凤棠”。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隋唐，是她托黑市里认识的侦探查到了“苏是”的资料，上面种种迹象都表明，影后“苏是”就是潜伏在娱乐圈里的卧底“孔雀”，谢颐保险柜里锁着的也是这份资料。
    对方判定她是卧底“孔雀”的重要依据，一是夏沉缉毒刑警的身份；二是酒保小哥送去的虞美人花束与带有“孔雀”二字的卡片。
    苏是笑笑地道：“我本来没想过要怀疑你，但你欲盖弥彰了。”
    隋唐沉默在望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那个酒保小哥，是你们的人吧？我发现他后，为了让我不生疑，你没有将他调走。等我再次打他电话时，你就知道我又起疑了，所以让他自称是夏沉的线人。”
    “起初我也是相信的，可再仔细琢磨就觉得不对。如果他真是夏沉的线人，怎会不知道那套公寓曾是苏是的？明知道是苏是的公寓，还装作浑然不知地过来，这岂不叫人更加生疑？他如果真是夏沉留下的人，就该知道苏是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懂什么摩尔斯密码，想要给她提醒，怎么会用她看不懂的方法？所以，他送花虞美人给苏是，是为了混淆敌人视听。”
    苏是手指在咖啡杯口转了两圈，“我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听到他给你打电话。”
    她垂下眸，又笑了笑，“那天我本来想在你身上也装一个的。”
    隋唐知道她说的是哪天，她躺在病床上抱着他的外套。如果那时候她真装了，他确实不会怀疑。而她如果只是悄悄地将追踪器放上，以他敏锐地洞察力，定会有所警觉。恰恰是她那依恋的样子，令他生不起防备心。
    苏是自嘲的笑笑，“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智商上线了？”
    隋唐终于开口了，“你以前……只是不想怀疑而已。”
    苏是直视着他，“我想信任你，告诉我真相！”
    隋唐沉默。——不是不能说，只是还不到时候，有些事情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泄露，这是机密！
    苏是等了会儿，得不到回答冷笑了声，“你不说，那我来说！”
    她将融化的冰水饮尽，和着残留的咖啡，又冰又苦的感觉只入心底，令她的声音都变得又冷又苦。
    “凤棠才是真正的刑警卧底‘孔雀’，你们为了替她隐藏身份，设了几个迷障，我就是其中之一！那些虞美人花束、卡片都是为了混淆毒贩的视听。凤棠下面的线人反水了，但她并不知道，依然去蓝调酒吧接头。可天罗地网等着，为了保她，你们便把我也引了过去。恰巧出现在莫缇花园门口的出租车司机将我送到蓝调酒吧，酒保小哥在我面前放上四朵罂粟花，让对方以为我才是‘孔雀’。——你们选择了保护她，而将我这个无辜的路人推向死亡！”
    她停了下来，等待着隋唐反驳。而隋唐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说得都对。
    苏是起身，走到他面前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所以，在你们眼里，我苏是不过是个替死鬼。你让我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过头却来追求我。”
    她指腹摩挲着隋唐的嘴唇，凑到他面前，笑容妖治邪魅，“在睡我的时候，你不会良心不安么，嗯？”
    她看见隋唐眼里的愧疚，可他依然没有辩解一句。
    苏是唇角高高的扬起，笑弯的眼瞳里猛然涌起一股恨意，扬手便向他脸上打去，却在落在他脸颊上的时候，巴掌堪堪停住。她那清亮的眸子冷冽如冰霜，一字一顿地道：“我不打你，在我眼里，你连谢颐都不如！”
    她看见隋唐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撕裂，血淋淋的痛并快乐着。
    她长笑着摔门而去。
    冬天的燕城冷飕飕的，寒风呼啸着吹来，割面如刀。
    苏是茫然地走在街头，孤魂野鬼似的晃荡了好久，不知不觉间来到惯常上课的跆拳道馆外面。她从偏门进去换上了新的道服。自从上次她与凤棠来这里上课后，她就经常过来，又兼小包子在这里上课，所以馆里的教练和她都很熟悉。
    小包子的练教问看她脸色不对，问道：“心情不好？”
    苏是苦笑了下算是默认了。
    教练便道：“心情不好过来练两下，发泄发泄就好了。说起来苏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到这里来练练。不过最近她倒是来得少了。”
    她以前确实有这个习惯，每次与谢颐闹得不愉快的时候都过来。打完好也就好了，回去与谢颐和好。
    教练说道：“我来陪你练练。”
    “谢谢。”
    热过身后，互相问了礼便开始交比划起来。她满心抑郁想要发泄，出脚也是凌厉硬气。教练温和地化解着她的攻击，平息着她的火气。
    两人练了将近两个小时，苏是出了一身的汗，躺在地板上。这时有人递了块毛巾过来，她以为是教练，正要接过来，抬眼看到张俊美中带着三分邪气的容颜，猛然惊坐了起来，愣怔地看着他。
    她反应这么大倒吓着了谢颐，举着毛巾尴尬地看着她。
    苏是声音有点冷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谢颐顿了下，“她以前喜欢来这里。”那个她当然是指以前的苏是了。
    苏是起身而去，谢颐问，“你去哪里？”
    苏是没理他，到桑拿房里蒸了十分钟的桑拿，洗完澡出来，看见谢颐等在外面。他手里夹着根烟却没有点燃，指尖有些焦燥地敲着烟身。见到苏是出来，他站起身，声音有些发虚地问，“我……请你吃饭吧？”
    苏是嘲讽道：“谢影帝记性不太好啊，你忘了我揍过你？”
    谢颐望着她诚恳地道：“我请你吃饭，好吗？”
    苏是转过头讥诮地笑了笑，“好啊！”她完全不能理解谢颐的做法，倒想看看他有什么目的。
    出大门的时候谢颐道：“等等。”脱下自己的大衣给她，“才蒸了桑拿小心吹凉了。”
    苏是顿了下，她记得以前冬天出门，谢颐也总是让她穿厚点。不过那时候他的语气并不温柔，甚至带点霸道总裁似的独|裁。
    有一回参加颁奖晚会，她穿着露背的晚礼服，谢颐怕她冷着，专门给她订制了一个长到脚裸的羽绒服。进入会场前穿穿也就罢了，到会场里也不让她脱。结果摄相像扫来的时候，别的女星都大秀香肩美背，就她裹成个球，还因此上了头条。网友别出心裁的给她取了个“圆滚滚”的外号。
    她觉得丢脸极了，谢颐看到了乐不可吱，好一阵子都用“圆滚滚”来称呼她。
    苏是到底还是没有接他的外套，率先出了门。谢颐紧跟上来，替她打开车门。在外面他永远都是绅士温柔的，回到家却是另外一个模样。懒起来进门连鞋都不愿意脱，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地喊，媳妇儿，帮我脱鞋！媳妇儿，帮我倒杯水！媳妇儿，我要吃水果，给我切成片……简直就是个事儿妈。勤快起来也让人招架不住，媳妇儿，我帮你剪指甲。媳妇儿，我帮你梳头发。媳妇儿，累了一天我给你捏捏脚……
    那时候她挺诧异的，人前人后怎么差别这么大呢？但其实人都是有两面的，曾经那个高冷禁欲的苏是，也绝不会想到今日她会活得如此洒脱吧？
    一念之间，天壤之别。
    神游太虚的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谢颐替她拉开车门，手挡在车顶上，“到地方了。”
    这家菜馆苏是很熟悉，以前谢颐经常带她过来。
    进去后谢颐让她点菜，她刻意新以前没点过的点，然后将菜单给谢颐。谢颐点了她以前常点的菜，又点了两瓶洋酒。
    服务员下去后，谢颐又拿出烟来，问道：“介意么？”
    苏是摇了摇头，她记得以前谢颐不抽烟的。现在看他的手指都有些熏黄了，显然最近吸了不少。
    苏是说：“没想过你会请我吃饭。”
    谢颐点着了烟，深吸了口。他的眼神有些落寞的苍凉，“我也没想过。……我大概……是找不到人说话了。”
    苏是笑起来，“怎么会？你是华胥的太子爷，朋友遍及娱乐圈，怎会没有人说话。”
    “你也喜欢她吗？”
    “嗯？”
    “苏是。——你也喜欢她是吗？你喜欢她什么呢？”
    苏是诧异地道：“你请我吃饭不会是想和我聊她吧？”她看着谢颐落寞的样子，忍不住说道，“她都已经洒脱的转身而去了，你又何必作出这个样子。”
    这话出口苏是自己也有些愣住了，原来不知何时，她对谢颐的爱已经淡了。不想看到他悔恨，也不想看到留恋，最好两人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