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特效化妆师终于赶到加德满都。
    那时寺庙也已经清理游客关了门。
    偌大的寺庙里只有梵唱经文和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窗外的天一点一点变黑，特效化妆师等在寺庙外面的一家客栈里，而许韵他们也早早起来，各自坐在禅房的角落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游客离开后，隔壁几间禅房传来饭菜的香气。
    再过半个小时，吃完饭，寺庙之彻底安静下来。
    外面下起大雨，天地落雨纷纷，这场雨也成了克尔谱的保护色。
    没多久，许韵就听到防水靴一深一浅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他们开始行动了。”
    许韵晃了晃又要睡着的陆晨和姜戈，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
    先前零碎的脚步声果然凌乱纷杂起来。
    季栾川站在木门背后，透过门缝去看，果然看到克尔谱熟悉的身影。还有那件宽大不合身的西装，在黑夜里一晃一晃，十分明显。
    “我们现在给齐悦打电话吧？”
    “你问问那边的人，调查清楚和齐悦有往来的走私合作商了没有？”
    许韵扭头看向姜戈。
    姜戈双手正在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敲击键盘。
    原本他们计划直接去偷齐悦的手机，从她手机通讯录里找联系人。
    可后来经陆晨提醒才恍然间想到，齐悦那么谨慎的人，未必没有另一张卡。
    好在现在电话卡都是实名制。
    因此姜戈睡醒没多久，便用网络联系外面的同事，想办法查清了齐悦手机号里的所有通话详单。
    拿到详单经过分析后，姜戈远程指挥国内警方抓住了前段时间通话最频繁的一个人。
    经审讯，果然是齐悦通知转移的走私商贩之一。
    “那他的手机这一时半会儿寄的过来吗？”
    看到她神色凝重的皱眉，陆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用寄手机。”
    许韵扭头看向他，“不寄？”
    “那我们随便拿一个手机打？”
    “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毕竟齐悦还在克尔谱手上。
    两人一对口供，发现不一样，那岂不是要完蛋？
    许韵还在真心实意的担心呢，谁知季栾川已经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拨号。
    电话临拨出去之前，他修长的手指顿了顿，视线一转，看向正在敲键盘的姜戈，挑了挑眉，淡声道，“弄好了没？”
    “一分钟。”姜戈回答。
    许韵被他们弄的一头雾水，难得蒙了一回。
    等电话拨到自己手机上，她才知道，姜戈在电脑上操作，用网络拨号软件篡改了一下手机号。
    顺着季栾川的手机号拨出去，显示的正是那个走私商贩的号码。
    这种技术许韵以前没有接触过，但姜戈和季栾川在查案的过程中使用过很多次，因此轻车熟路。
    “原来许大记者你竟然也有不知道的事。”
    “稀奇。”
    “我还以为你们做记者的都是百事通呢！”
    陆晨忍不住趁机幸灾乐祸的揶揄。
    许韵懒得搭理他。
    倒是季栾川，接起电话之前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敌意。
    可惜沉浸在幸灾乐祸里的陆晨并没有发现。
    电话接起来的瞬间，整个禅房里的人都噤了声。
    “喂？”
    克尔谱苍老沙哑的嗓音从对面传来。
    季栾川捏着手机没有出声。
    禅房里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屏息凝视听着。
    对面喂了几声后，传来克尔谱烦躁的咒骂。
    接着，电话便被挂断。
    季栾川没有回拨，把手机收起来，顺便关了飞行模式。
    ——这是他们商量的策略。
    先打电话试探克尔谱，让他感觉到电话这边人的谨慎，取得一定的信任感。
    要让他相信，打电话和齐悦联系的人，就是正在国内的走私商贩。
    所以不能急。
    “院子里的人好像走光了。”
    “我们要不要现在出去。”马克问。
    姜戈起身走到禅房木门的门缝前往外看了几眼，摇摇头，“先别出去。”
    “我们其他警员还没有传来消息。”
    “这间寺庙外面的街道上也有警方的人守着，如果克尔谱彻底离开了，我的手机上会收到他们的消息。”
    “现在还没收到消息，就说明外面还是不安全。”
    说完，姜戈从门口走回床边，关了床上的电脑。
    许韵把手机也关了静音，打开收件箱回复特效化妆师发来的短信。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
    ——再晚一点。
    ——那我先出去吃个饭。
    许韵抿唇想了想，在键盘上快速编辑。
    ——你最好还是别出去，外面很乱。既然你应约来了尼泊尔，我也需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希望你也能配合。
    对面犹豫了好久，才发来一句好的。
    其实许韵更担心这位特效化妆师乱跑，耽误了他们一会儿的行动。
    做完这一切，五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许韵从地上站起来，说，“还是我去外面看看吧。”
    反正她已经一天没有出禅房了，出去活动活动，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引起特殊的注意。
    可季栾川却很快伸手拦住了她。
    “不行，你不能去。”
    “我不去也行，那你告诉我，你能出去吗？”
    “他们能出去吗？”
    许韵抱臂对上他的眼睛，望见深潭里一闪而过的担忧，烦躁的语气又不自觉低了下来。
    在禅房里等了一天，她的情绪焦躁了到了极点。
    季栾川拦着她没动。
    他说，“不只你，房间里的每个人现在都不能出去。”
    “除非等到姜戈收到安全信息。”
    “否则任何一个人出去都有可能掉进狼窝。”
    “到时候出了事，你告诉我，我们该救人还是继续行动？”
    “恩？”
    他皱眉看着像只小猫一样炸毛的她，语气很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着。
    许韵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退了回去。
    坐回床上，她问姜戈，“那我们一会儿出去的话，是直接去客栈里化妆，等克尔谱主动联系，还是你们有其他打算？”
    姜戈说，“我和季栾川商量过，打算一会儿离开寺庙以后，召集守在外面的警员兵分两路，做两手准备。”
    季栾川提出的两手准备，第一手就是他们几人等克尔谱联系，等他主动来“谈合作”，来个瓮中捉鳖。
    第二手则是让另外一部分警员，今晚从头到尾紧紧跟着克尔谱手下的大部分人，去他们的老巢，釜底抽薪。
    如果其中一个计划失败，还有另外一个可以替补。
    如果两边都能成功，那么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姜戈他们现在计划的最理想的情况，就是离开寺庙以后，两拨人分别同时开始行动。
    跟踪大部分人的警员去找克尔谱的老窝。
    而季栾川他们则以走私商贩的名义去和克尔谱本人见面“谈合作”。
    只要窃听器里传来找到窝点的消息，季栾川他们就可以立刻动手，抓了克尔谱。
    而另一边的警察，也就能同时端了克尔谱他们的窝点，一举两得。
    “这样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这一次计划成功。”姜戈接着季栾川的话说。
    许韵忽然发现，这两人还挺有默契的？
    她正想着，姜戈捏在手里的手机屏幕就一闪一闪亮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看了过去。
    姜戈打开手机，看到同事发来的消息。
    ——安全。
    “克尔谱他们已经走了。”
    姜戈一边说，一边回信息给同事，让他们大部分人继续跟踪，随时汇报具体情况。
    而禅房里闷了一天的五个人，也终于能从这间不大的寺庙里出去，正面和犯罪团伙的人进行背水一战。
    外面的雨停了，天空依旧阴沉。
    从禅房里捂得严严实实出去时，许韵看到所有人脸上严肃起来的神色，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