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司机神色忐忑的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和许韵的时候，季栾川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
    但他没动。
    他发现这个司机有点紧张，额头上冷汗连连，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有点僵硬，不像是裴晋南之前带的那批人。
    身边许韵还在熟睡，窗外是人烟稀少的旧公路。
    季栾川考虑了一下各种可能遇到的意外，打算静观其变。
    一来，如果司机真的图谋不轨，顾忌到身边的许韵和自己身上的伤。只能等下车的时候有所行动。
    二来，如果能在路上耽误十几二十分钟，姜戈和陆晨就会在他们之前赶到医院。
    现在的天气，坐在车里等不现实。何况小五亲身经历了被绑架挟持等一系列遭遇，姜戈等不到他，肯定会先去病房里看望小五，留陆晨在外面等。
    “你想趁姜戈不在，想办法在陆晨身上装窃听器？”
    “可是你身上带窃听器了？”许韵怀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要有也已经被河水泡坏了吧。”
    季栾川好笑的看她一眼，“你都自问自答了，还让我说什么？”
    “……”
    许韵侧头瞪他一眼，撇撇嘴道，“我自问自答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猜测，不影响你解释。”
    “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当我没问好了。”
    她说完，下意识往车门上靠了靠，却被季栾川伸手从腰后拦住。
    “危险。”他语气淡淡的提醒，英挺的眉目有倦怠的神色。
    “以后坐车别老靠着门，你怎么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他略带责备的挑了挑眉。
    许韵想不服气的反驳回去，可一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和微微皱起的眉头，斗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她仰头靠在车座椅上，说，“知道了。”
    “我再睡会儿。”
    “你也可以眯一会儿，等到医院师傅会喊的。”
    “是吧师傅？”
    “哎？对对对，你们放心睡，我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
    “看，师傅都这么说了，你就别绷着了。”许韵下意识伸手拽了拽季栾川的袖口，因为泛着困，语气软软糯糯，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季栾川低头咬烟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瞥她一眼，漆黑的眼底有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
    感觉到他的目光，许韵侧了侧头，“你看我干什么？”
    “怪不自在的。”她缩了缩脖子，奇怪的挑眉看着他。
    季栾川笑了下，视线从她拽着自己的小手上一略而过，“没什么，睡吧。”
    说着，他径直把头靠在许韵肩膀上，像只笨拙的大熊。
    许韵被压的一怔。
    “喂，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啊？”
    “你什么时候见过男人靠着女人睡觉的？”
    季栾川眼皮都没动一下，嗓音低沉的说道，“那你什么时候见过女人主动勾引男人上床的？”
    他的声音很低，可许韵的耳朵还是刷一下就红了。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往前看了一眼，压低嗓音道，“季栾川，我发现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哦？”他漫不经心的弯了弯唇，“跟你学的。”
    “哼，谁知道是不是跟我学的。”许韵默默翻了个白眼，却没有推开他。
    或许是真的累极了，季栾川靠在她肩膀上，没一会儿就发出匀称的呼吸。
    许韵反倒没再睡。
    窗外风景从眼前飞速略过，笔直的公路，荒凉的枯草地，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雪山，都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感。
    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暂时停歇下来。
    她放空脑子盯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看，偶尔也低头看一眼睡的很安静的季栾川。
    睡着以后，他冷硬的轮廓柔和不少，俊朗的五官还像初遇时那样，带着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仔细想来，她还从没好好看过他睡着以后的样子。
    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待着，没有惊险与忙碌，也没有猜忌和不信任，许韵心里被什么充满，前所未有的安定。
    直到车子停在位于樟木和拉萨交界边缘的一家医院门口。
    没等许韵出声叫，季栾川就被车子刹车的声音吵醒。
    “到地方了，下车吧。”许韵说。
    “你先走，我付一下车费。”
    季栾川从司机手里接过手机，登陆微信转账给他。
    转完车费后，他又借用手机给马克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马克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季先生。”
    “恩，你到了吗？”
    “当然到了，我可是个很守时的人。”马克听起来心情不错，习惯性的开着玩笑。
    季栾川没有跟他多说废话，约定了一个见面地点后，删除通话记录，把手机还给出租车司机。
    而许韵一下车，就碰到了正在医院门口等的陆晨。
    看到她，陆晨神色微妙的变了变，随后迈开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许韵，你怎么——”
    陆晨话没说完，季栾川就已经从后面的出租车出来，伸手揽住许韵。
    他微微勾唇看了眼对面的男人，漆黑的眼底涌动着只有陆晨看得懂的暗流。
    陆晨收起想拉许韵的手，调整了一下自己惊讶的面部表情，说，“我还以为你们迷路了。”
    “有我在不会迷路。”
    “姜戈呢？”
    陆晨侧过身指了指医院大厅，“去住院部看小五了。”
    许韵问，“小五的伤势怎么样？”
    “现在还昏迷，不好说。”
    许韵和季栾川的心被同时提了起来。
    “我之前已经找医生帮他做过急救处理了，怎么还会昏迷呢。”
    “是失血过多？”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陆晨想了想，说，“具体情况一会儿可以让我们队长告诉你。”
    “你可以先去病房看小五，我和季栾川还有事情要谈。”
    “行。”
    “那我——”
    “你就跟着我。”季栾川在许韵开口之前截住了她的话。
    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神色，许韵心里的疑惑被暂时压了下去。
    她感觉到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在微微用力。
    他在搞什么，在和陆晨较什么劲，她完全想不通。
    可不由自主的，潜意识就已经选择了相信他。
    陆晨想要把季栾川和许韵分开的计谋没能得逞。
    他抖了抖烟盒，抖出两根烟递给季栾川一根，“来一根？”
    季栾川接过来点燃，低头咬进嘴里，就听陆晨终于沉不住气，说，“货呢？”
    他打量了一圈，前后左右各个方位都没有找到之前在奇特旺里拉货的那只大卡车，想起姜戈不惜一切先找到货物的叮嘱，心里难免着急。
    让陆晨意外的是，季栾川没有兜圈子，也没有为难他，直接让他开车跟着自己走。
    这个过程里，许韵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跟在季栾川身边。
    她想悄无声息的观察着季栾川，想看看他要怎么把窃听器安装在陆晨身上。
    可她等啊等，等啊等，直到车子停在医院三条街外的一个废品回收站旁边，陆晨从马克手里接过卡车，去后面检查完货物把车子开走，季栾川都没有什么动作。
    卡车轰鸣着绝尘而去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季栾川，“窃听器呢？”
    “你是不是刚才犯困给忘了？”
    那时季栾川正用马克带来的新手机登陆网银给他转账。
    他一边低头操作网银账户，一边挑眉冲许韵微妙的弯了下唇，“已经安装在陆晨身上了。”
    “已经安装好了？”
    许韵惊讶了几秒，怎么想也没从刚才交易的过程里想出季栾川动手的瞬间。
    直到马克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傻乎乎的跟她再见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现，她才忽然想起一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