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别发了,他可能不方便。”
季栾川不是那么迷糊的人。
如果真像小五说的,他在电话里前言不搭后语,一定是有特殊情况让他不得不这样。
小五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他转身把手机还给裴晋南,“谢了。”
“不用客气。”裴晋南一边说,一边回头张望身后狂追过来的越野车,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
“许韵,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怎么会……”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许韵打断他的询问,目光笔直的看着前方,“前面该往哪个方向拐?”
裴晋南从盘山公路跟上来时,眼睛并没有被蒙上,行动也自由。
所以现在辨别方向的任务就交给了他。
他噤了声,眯着眼睛看了几秒,指了指左手边的小路。
“这儿。”
“从这儿拐过去,再走五千米左右,我们就能直接拐上盘山公路,能省去一大段距离。”
这是一条小路。
裴晋南也是被人带歪之后才摸索到的。
许韵二话不说打转方向盘拐进小路。
窗外忽然大雨将至。
她锁死门窗,问小五,“除了你说的那些,季栾川还说什么了?”
“他就说会准时去桥附近接我们。”
“其他的就没了。”
小五说完,本以为许韵会再问些什么,却没想到她点了点头,就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不是不想说,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最后那点担心就散了。
今晚是去奇特旺抓吴宗交易的时间。
小五说他会准时来接他们,就代表吴宗已经被解决掉,他也就是没有危险了。
不然许韵真怕他被夹在两头左右为难。
可这种时候,她却不得不求助于他。
————
挂了电话之后,季栾川继续神色淡定的坐在车上。
陆晨接电话时听到的是小五的声音,因此也没有想到许韵身上去。
直到车子从尼泊尔和中国边境的大桥上路过,季栾川才说要下车。
“我去处理点车队发生的意外。”
“等处理完我去找你们。”
姜戈和陆晨对视一眼,看着季栾川下了车。
“我们先走,一会儿你让一个同事跟上去看看。”
“行。”陆晨说。
“可季栾川都把吴宗交给咱们了,你觉得他还会是凶手的同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吴宗只是一个开始,我们仍然需要带许韵回来,调查许建国,深入了解八年前旧案的真相。”
“少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弄错。”
“想想之前因为这件案子无辜枉死的人,你觉得我该不该怀疑他?”姜戈目光深沉的看着下车渐行渐远的季栾川,对陆晨说。
队长既然都这么说,陆晨也不好再反驳。
他给后车一个同事打了通电话,让他五分钟后下车,顺着季栾川离开的地方去跟踪。
此时,天空一片漆黑。
同事下车后,顺着陆晨指的方向来回绕了好多圈,也没看见季栾川的身影。
“队长,没有啊。”
“季栾川好像知道你会派人跟踪他。”
姜戈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说,“他要是没那点警惕心,我派你去干什么?”
“你就不会隐藏起来,等着他出来?”
既然他要和小五见面,那不管藏在哪里,总会现身。
姜戈推断的没错。
季栾川下车后,顺势藏进了大桥底下的活动板房后面。
他知道姜戈不会放过这个跟踪探查的机会。
可他也完全不担心。
只要跟来的不是姜戈,他就能轻松甩掉。
果不其然,那名刑警下车后,在大桥周围等到天亮也没再看见季栾川的身影。
——————
小五再次接到季栾川打来的电话,是二十分钟后。
裴晋南的手机铃声嗡嗡作响,许韵开车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横冲直撞,几次差点儿被逼的开下悬崖。
三个人像悬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被身后穷追不舍的危险压迫的毫无缓和的余地。
小五额头的伤口再次开始渗血,裴晋南把手机扔过来的时候,他手疾眼快抓住。
“喂?”
“是我。”季栾川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川哥?你到了?”
“到了,但现在有人在跟踪我,我不能直接出来接你们。”
小五急了,“那怎么办?”
“我们和后面的车已经撞了好几次,如果再不下车找地方躲起来的话……”
“别急。”
“到桥附近后,你们弃车从大桥右边的小河里淌过来。”
“我就在河边的活动板房外面。”
“河水不深,但水流有点急,你和许韵小心点。”
“好的川哥,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小五把季栾川的话原样复述给许韵,却没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车后座的裴晋南拿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收件人是队长。
许韵忙着开车,也没有看到。
因此当她和季栾川遥遥相望,身后的小五忽然被劫持的时候,几个人都懵了。
活动板房周围陆续续涌出穿着普通的“行人”,每个人都在黑夜里带着消音的手枪。
季栾川反应过来想拽许韵的时候,刚一侧身,胳膊就被一颗凌空飞来的子弹刺穿。
血在黑暗里散发出刺鼻的咸腥。
许韵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揪住,却连张口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别怕,他们现在不敢拿小五怎么样。”季栾川摁着许韵藏在一处隐蔽的视觉死角,听到对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裴晋南压低的嗓音异常清晰。
他说,“许韵,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别出声。”季栾川攥住她的手掌,漆黑锐利的目光四处搜寻,最终落在身后涓涓的河流里。
“会游泳吗?”他问。
许韵点点头,乌黑的眼睛在黑夜里定定与他对视,透出几分坚毅。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许韵怎么也没想到,裴晋南竟然真的和吴宗他们是一伙的。
而大桥两侧的值班人员因为犯困,也并没有看到不远处发生的这一切。
眼下的情形并不容她多想。
季栾川俯身揽住她,一点一点像身后倒退。
他握着她的手,久违的温暖从指尖渡了过来。
许韵却摸到他顺着胳膊流下来黏湿温热的血液。
“你能撑住的,对吧。”她有些心慌却佯装镇定的看向他。
季栾川抿了抿薄唇,“这么不相信我?”
许韵看着他没吭声,清丽的眉眼在月色下透出几分无力的苍白。
季栾川紧了紧掌心,忽然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放心,我不会有事。”
“还没再睡你一次,死了也不甘心。”
“……”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男人本色。”他低低笑了一声,人已经踏进水里。
身后摩擦石块的脚步声越发清晰。
许韵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快步跟上去。
这里的河流并不深,可如果想要彻底藏在里面,他们就需要放松全身,整个人飘在水里,这样才不会被裴晋南他们发现。
季栾川说,“记住,别松开我的手。”
河里水流虽浅,但速度湍急。
万一冲散,谁也不知道还能在哪里找到彼此。
许韵点点头,“好。”
“我们快跳吧。”
“我看到裴晋南拿枪的影子了。”
“如果再不跳,就来不及了。”
身后的脚步的确越来越近。
月光下,裴晋南等人拿枪的影子倒影在河旁边的石头上格外清晰。
在被发现之前,许韵和季栾川果断跳进河里,被翻涌的水流夹裹着向远处飘去。
期间,许韵一直被季栾川紧紧抓着,即便右臂的伤口被冷水冲击后一阵一阵刺骨的疼,他也没想过要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