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从白於出来时一朵小白云驾行了十几里,轻松得很,可这回去倒有些困难,不仅是步行,这路上平白多了许多路障,迷阵啊剑阵啊妖魔鬼怪啊层出不穷。
虽然有了君渊这位来头看起来就很大的兄长的庇护,阿楠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在进了三个迷阵,两个剑阵,碰见了四五只妖魔之后,阿楠的小脸还是拉了下来,能看出阿楠原形的君渊仿佛看到了那一双狐狸耳朵耷拉下来,十分无精打采的样子。
安慰地摸了摸阿楠的头,君渊道:“再过十里就到白於山脚下了,到了那儿有意思的东西会多起来。”
“真的吗?”阿楠显得有些丧气,声音都闷闷的,道:“可是这一路来的东西都很无趣啊,为什么不是吐舌头做鬼脸,就是像个杂耍的,而且每次才看到我们就吓得六神无主,还有啊大哥,你这话也说了好多遍了。”
语气里是满满的哀怨,君渊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在怨自己消磨了他的乐趣么?
所幸再走了几里地,阿楠也察觉到了那诡异的气氛,湿漉漉的狐狸眼一闪一闪的,满满的感兴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对这些妖魔鬼怪很感兴趣,但是既然不会有事,增长一些见识又有何妨呢?
走过了君渊说的十里地,阿楠就见到了那个让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的镇子,与他之前进的镇子相比,这里整个弥漫着一股死气,寂静的诡异,就连镇子外的标石上也是血红血红的三个大字,槐柳镇。
这个字,阴啊。阿楠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槐本鬼木,最是招惹阴物,更何况这镇子外一片槐树种过去,怎么都惹人害怕。
“怎么,阿楠怕了?”君渊见阿楠不自觉地发抖,便勾了眼调笑道:“方才还同我说没意思呢,这就觉得害怕了的话,日后真正有意思的东西要怎么带你去看?”
“谁,谁怕了,我……才不怕。”嘴上这么说,却是伸手拉了君渊的衣袖,声音也小了。
君渊正要笑他,可这忽来的一阵风,卷起地上灰尘,这风中带来的气息……君渊眯了眯眼,本是带着温润笑容的脸多了几分冷凝,让这东西攻到山脚下,白於是当真不知呢,还是内部出了鬼?
阿楠跟着君渊进了镇子,这阴风时不时地吹过来,他久了倒也习惯,体内不自觉地运转那团冰蓝色的气以免阴风趁虚而入,是以走了这么久,阿楠倒也没受到什么不知名的伤害,活蹦乱跳的小少年一枚。
君渊看了阿楠一眼,道:“阿楠,说起来你还未曾说过你上白於山拜师的目的呢。”
“目的?”阿楠歪着脑袋想了下,回道:“帮忙算吗?”
闻言,君渊脚步顿了顿,神情多了几分莫明,道:“帮忙?帮什么忙?”
“自然是……”阿楠忽然笑得诡异,道:“杀了你!”
阿楠露出这副面貌,君渊却不慌不忙,袖风一扫,自己往后退了几步,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言语。
此时的他已然换了副样貌,黑色雾气从身体中溢出,凡黑雾所过之处,皆为其腐蚀,随着黑雾的扫过,整座镇子也显露了真容,这……不仅是一座鬼镇,还是一座被血煞之气沾染的鬼镇。
便是君渊也皱了眉头,血煞之气……这边棘手了。
“哈哈哈,阎君大人也害怕了吗?”他笑的得意,随后身形转换,逐渐变换成为一个穿着残破战甲的男人,身子一寸腐败一寸黑污,他却笑得狂傲,仿佛半分不知,道:“就见了,不知道阎君大人是否还记得我呢?”
“白衔玉。”淡淡的嗓音没有半分波动,君渊看着他,只是大公无私,道:“迟玉国早已烟消云散,你就算再将这个镇子守上千年万年,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迟玉国的上下早已投胎转世。”
君渊说的是实话,所以白衔玉沉默了,又再抬头,肆意的笑,道:“那又如何?他们就算投胎,也都需背着我迟玉生生世世,我只需将他们一个个抓回来,让他们守着这里便是,迟玉即便不能人世称王,阴间鬼道也当争个豪杰!”
“你执念太深。”说着,君渊长袖一拂,面前出现了一架无弦古琴,手按上,一勾,清音欲鸣。
白衔玉却是一笑,并没有十分害怕,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断剑,上面残留着的血仿佛还很是新鲜,正是当年仇敌的味道,眼中闪过嗜血,白衔玉断剑挥了几下,道:“早闻阎君三更琴鸣起,世间无人留半刻,今日我倒要一试,在这浊浊尘世,多留那半刻钟!”
君渊却不欲多言,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沉默着奏起夺勾魂魄的琴曲,同那相向而来的染血断剑相对,竟是不差分毫!
而另一边,阿楠被与君渊分了开来,独自一人走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害怕也逐渐浅了,不是不害怕,只是当你孤身一人的时候,害怕也没有用。
阿楠没有武器,只能在手里暗暗捏了一团冰蓝色的气息,时刻警惕着是否有人来袭,只是这街道到底安静,阿楠走了许久,没有碰到一个人,就在阿楠打算放松地喘口气的时候,一道暗芒闪过,破空声传来。
阿楠一个翻身避过,手一扭,藏在手中的冰蓝色气息凝了一个回旋镖朝着暗芒来处过去,接着只听一声惨叫,阿楠看到眼前的这棵树……流血了,上面男女老少痛苦地身影出现,惨叫着,伸手乱抓着,有些面目狰狞,有些可怜兮兮,但无一不是一个目的,让阿楠过去。
阿楠却是出人意料地冷笑了一声,道:“我有这么笨吗?被你们也拖入这般不生不死的境地,你们人类果然狡诈,自己这般便见不得别人好,死也要拉着比人一同,贪生怕死、贪婪成性……你们贪婪,你们贪婪,该死!”
说着一道寒流发出,树上的人无论是不是一开始如此,在阿楠出招后全部都变得面目狰狞,嘴里嚷着叫着只有一个目的,让阿楠去死,咒骂他。
然而这道寒流最终没有打到树上,有一个人拦下了。
一只不算得特别白皙却比常人要白的手拦住了那团寒流,阿楠抬眼看去,上下打量,是个青年人,套着白色的兜帽看不清楚样貌,但是这个人身上有着让人安心的气息,阿楠眯了眯眼,佛宗的人。
“和尚,这些人可都是死有余辜的。”阿楠喊了一句。
青年却没有理会,盘腿而坐,捻着佛珠,嘴里念念叨叨经文。
阿楠觉得这经文有些耳熟,又对着这人看了好久,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们认识么?阿楠在自己的记忆里翻阅着,可却始终找不到这个人的身影,半晌摇了摇头,放弃似的走到青年身边,蹲下来,双手捧着脸看他念经。
这下看清了样貌,远远的看青年的年龄好像不是十分大,可凑近了,才清晰青年一定是洵桦那一辈的人……或许比他更高一辈也说不定,身上这浓郁的佛力,简直比佛宗的佛圣还要厉害。
阿楠下意识地做了个判断,可这判断他回过神来也不是十分的滋味,佛宗,佛圣……这些名词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佛圣身上的佛力浓郁,他好似没有见过佛圣?一连串的疑问困惑着阿楠。
于是青年超度完那一树的冤魂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长着狐狸眼的少年呆呆的想着什么事情,好像小狐狸也不是如记忆中那般狡诈,反倒多了几分可爱,想着,青年不仅微微一笑。
“和尚,你笑什么啊?”阿楠回过神来,就看到这尊大佛对着他笑,虽然很舒服,但好像露了什么短处的阿楠有些不爽快,对着青年瞪眼道。
“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青年这么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无事真是万幸,小僧这就放心了。”
眨巴眼睛,接着眨巴,再眨巴,阿楠有点愣愣的样子,问道:“你,你认识我?”
“小施主不记得了?”青年转而一想,又笑道:“这样也好,小施主这般的性子和年纪,还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快乐好了。”
“臭和尚,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好不好!”阿楠双手叉腰,瞪眼道:“我我我,虽然不及你大,总也是方才那些人的几倍了,这般岁数,哪里还小的样子,再说我也是很狡诈很坏很坏的!”
阿楠气鼓鼓着一张脸说这话的时候,想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爱,青年心里想着,面上却能坚持着不笑出来,年纪大还是有一点修行的,是以他看着阿楠,只是淡淡的微笑着,道:“是,小施主很狡诈很坏很坏。”
这微笑一看就很刺眼,这话一听就很敷衍,这个人真的很是讨厌!阿楠气呼呼地转过身,决定不要再理会这个臭和尚,还是先去找他的大哥去,脚才刚踏出去,就被人叫住,虽然万般不愿意,看在礼貌的份上,阿楠还是回头,只是语气不是很好。
“什么事?”
“小施主。”青年唤了一声,道:“这镇子里有好多多好多比你更狡诈更坏的东西,小僧想要跟着小施主,不知小施主意下如何?”
阿楠撇了撇嘴,转过身来,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真是个耿直的人……无奈地想着,阿楠便唤了一声,道:“和尚,跟上。”
“好的小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