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浅笑了一下,说:“我母亲跟我说,父亲跳楼前,神情有些恍惚,但还是上前抱了抱她,你觉得着像是一个被情人背叛后的表现吗?他对我母亲没有感情,但还有责任和道义,他抱她那一下是在说抱歉,他尽力了,但是还是拯救不了自己,愿她以后能好好的。如果是一时绝望,如果他真爱莫倚澜爱得那么深,那么痴狂痛苦,那我母亲又算什么?”
“慕水……我不是在为你母亲脱罪……而是我想明白这些用了太久太久……我从未跟人说过,想明白这些的那一天,我有多为我父亲可惜,只可惜他跳楼的我只有八岁,这些话,我这辈子都再没机会劝他了。”
所以,他只能把这些话,用来劝自己。
引以为戒。
不再重蹈覆辙。
不再轻易地屈从于命运,被命运打倒。
还有,幸好有她在他身边,一直也那么坚强地挺着,从不对任何人屈服,也不为任何事阻挠。
江慕水听完这些话,心头的确舒服了很多很多,有太多的感慨说不出来,她动了动唇,却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殷千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我知道你是觉得你母亲,婚后做这些事未免太荒诞,但是,他们同为婚姻中人,双双出轨,谁又比谁更高贵?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不要紧,慕水,我父亲必然是爱我的,你母亲也一样爱你,知道这些就够了,至于他们是对是错,为什么,还要我们来承担?”
是啊。
父母的错为什么彼此要来承担?
走到今天难道路很容易吗?为什么又要知道这些?
江慕水鼻头狠狠一酸,埋头在他胸前,不一会儿他的胸口就被微微打湿了一片,她哭得悲痛而无声,肩膀一下下抽搐着,悲痛不已。
殷千城紧紧抱着她,抱得密不透风,身体的温热和颤动清晰地隔着衣服传达给彼此,告诉他们,彼此都是真实地存在着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真实的存在,剩下的还要什么?还要什么?
……
婚房里的东西都是布置好的,江慕水也不想破坏。
她还要结婚呢。
什么也不能阻挠这一场婚礼。
她不哭了,主动起来去洗了一把脸,眼睛哭得很痛很痛,虽然猛地一想起来还是觉得难过,但是一想,莫倚澜不堪,殷莫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彼此之间,都是为了一个陆家在掐架,真的,太不值。
最后双方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陆家却是完好无损,所以斗来斗去,都是为了什么?
“千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盯着两只红红的眼睛看向他,问,“那我父母的车祸……那时候殷莫霞说……”
殷千城想了想,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偶尔听爷爷说起过,说他们罪有应得什么的,但是,具体到底是不是爷爷做的,这件事我并不能确定,我猜测过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件事其实是二叔做的,因为当时你父母正在去支援陆家的路上,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将江家的资金链用来给陆家救急,才惨无人道地布下了那种陷阱……”
二叔?
殷莫北?
江慕水猛地有些清醒了,她思考了一会儿,道:“改日我要去监狱里看他一下,如果是他做的必然会有破绽,他的案子不是都还没定性吗?说没有人员伤亡,只能算是未遂,竟然还有缓刑的可能,但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我让他去死,立刻马上。”
她眼眸中冷厉的光芒很亮,因为情绪激动眼眶再次红了起来,手将自己的掌心掐得满是红印。
殷千城凝眸看着她,半晌后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轻声说道:“好……”
“我陪你一起去。”
***
腊月下旬。
新年一天比一天更近了。
高速路上,一辆车不急不慢地行驶着,到了拥堵的地方就耐心地等,过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从临市进入了铭城境内。
铭城在新年年底依旧很热闹,庄严的电话已经开机了,所以不一会儿就响了起来。
庄严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
庄重的声音传了过来:“到了吗?到哪里了?”
“刚下高速路,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让爸妈别着急,要不你们先吃。”
“算了,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还差这二十分钟?你们慢慢开,雪天路滑不着急。”
“嗯,刚刚是因为太堵了,现在路已经好很多。”
“嗯,那就好。”
挂了电话,车里又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安静。
许欢瑶上车就开始睡觉,睡了大概两三个小时,孕期容易困倦也是事实,她醒了之后不一会儿就听见电话声,突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等庄严挂了电话,她问道:“是谁啊?”
庄严看了她一眼,道:“我哥。”
“哦……”
许欢瑶道:“就是你们家那个很有出息的大哥……”
一想到要进入庄家了,许欢瑶愈发觉得有点尴尬和紧张,她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庄严提前一天买的,她有点不乐意为了去庄家而刻意打扮,但是又害怕出什么变故,庄家父母会为难她,所以想想还是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临走的时候还是换上了。
为了装一下乖乖女,许欢瑶还拉直了头发,弄了一个温婉的发型,这样讨父母辈的人喜欢。
进庄家是一个很高的门槛,但是只要进去了,后面的事就愈发好办。
许欢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心里打着忐忑的小鼓面对这一切。
庄家很快就到。
愈发走得近,许欢瑶愈发紧张起来,脸都白了,问道:“庄严,你说你的父母不会……不会问我一些刁难的问题吧?比如,我为什么跟殷千城订婚的时候又跟你上床?还有我以前的一些传言什么的……那我该怎么回答?”
庄严一愣。
顿时有些无语。
“其实这些你不用担心,我的父母不是很直白的人,就算有疑问他们会问我,不会刁难你,而且你怀着我的孩子第一次去我家,就算出于礼貌他们也不会这么说的。”
是吗?
那谁知道啊?
许欢瑶她以前的名声那么差?
庄家父母能给她好脸色?
才怪!
许欢瑶觉得她指望不上庄严,所以自己冷冷挺直了腰杆,反正她现在肚子里有庄严的孩子,她怕什么?庄家父母再不要她也没办法,只要庄严认,那就谁也奈何不了。
许欢瑶下了车,正要往里面走去,就见里面的大门推开,有人迎了出来了。
带头的人是庄重,他一身正装走了出来,脚踩在雪花上,随后出来的是庄少将和庄夫人,庄少将穿着一身军装,庄夫人是一席紫色旗袍加披肩,温婉大气。
庄重上前跟庄严打了个招呼,让保姆上前接庄严带来的东西。
庄少将呵呵笑着,看着庄严,再看着走下来的许欢瑶,道:“回来啦?让你们早回来两天你们不回,临过年的雪越下越大了,路不好走吧?”
庄夫人翘首以盼着驾驶座开门,一见庄严从驾驶座下来,立马奔了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抱住了庄严,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你这个混蛋小子……你想急死我呀,出门你也不说一声,你就算任性也告诉我一声啊,你让我急死了……”
庄严只感觉迎面而来的都是家人的温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庄夫人的背,沉声低低地说:“好好,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了,妈,这次我多在家待三个月,哪儿都不去了就陪您。”
庄夫人惊喜地瞪大眼睛,从他怀里出来了,打了他一下问:“你说真的?真不走了?三个月?你要敢骗我我可不饶你啊我告诉你……”
庄严笑着点头:“真的。我跟部队已经打报告了,政委那边跟我说应该能批。”
“哎呀,真的……”
庄夫人说着说着又要感动哭了:“你这孩子……哎呀你真是让我操心,说走就走说留就留的,我可拿你怎么是好……”
庄少将呵呵笑着,一蹙眉,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好好的,孩子回来你哭什么?回头你儿子结婚带媳妇出去住了,你难道天天给我水漫金山寺啊?行了别哭了……我跟你说,欢瑶也来了,你还不赶紧去看看……”
庄夫人一听这个,赶紧擦干了眼泪,到处找许欢瑶的身影。
一看许欢瑶呆愣愣地站在车边,赶紧迎了上去,笑着说:“哎呀这是欢瑶吧?真的是……很漂亮啊,就是有点瘦,得再长胖点好,我是你庄伯母,那是你庄伯父,庄大哥,哎,外面太冷了,不如赶紧进去说吧,你看你穿的薄的,这大雪天的怎么传这么薄啊……”
庄夫人又开始碎碎念着叨叨了,一叨叨起来就叨叨个不停。
旁边的父子三个眼神对上,都不禁笑了起来,拿了东西一起往里走。
庄严走在最后,目光一直落在许欢瑶的身上。
许欢瑶一开始还紧张,但是庄夫人真的太热情了,许欢瑶很快就没了那种拘束感,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也真情实意地笑了起来,尴尬地说:“没有……我里面穿的挺厚的,倒是您,穿太少了,咱们赶紧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