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身过去,一手环在她身后,凝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低声道:“所以说,你在铭城折腾出的一切,你的所谓报复,所谓伤害,其实并不是你想报复我,你对报复我,没有兴趣甚至恶心,所以你当初才逃。而你现在卷土重来不是因为别的,慕水……”
他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眼神里有着惨烈的受伤。
他一字一句说出了心里的话:“你就是在用这些逼着我,放开你,是吗?”
“一年多前,你知道我不会放,所以离开;一年多后你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尽全力让我痛得放手,是吗?”
这话说出来,也真是需要勇气。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人,同时也心疼着自己,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她做到了,他的确这些天以来,除却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每一秒都痛不欲生。
可他还是像个扑火的蝶一样,像是着了魔,见了鬼,被什么附了身,再也无法挣脱。
殷千城轻轻凑过去,感受着这难得的,爱恨交加的时刻,抵着她的鼻尖,脸是笑着的,眼睛里有微微弥漫的雾气,轻声一字一顿地说:“做、梦。”
“你做梦,江慕水,我不会放手,你就等着,跟我纠缠至死吧,我,做好准备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像是给她下了咒。
画地为牢。
一瞬间,江慕水感觉自己被禁锢在他的世界里……哪儿都去不了了!!
***
随着飞机飞向天空,江城的另一端,阮静在医院里求完了人,就坐在了那里。
那个被她求着办事的亲戚,一出门看见她还在那儿,有些尴尬,说道:“静子,你怎么还在这儿?”
阮静赶紧站起来,担忧地看了一眼里面,开口问:“我想知道,我给的样本你确实递进去了?我一个女人,不可能在样本上面签字,我自己生没生孩子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但是,我要验别人的,你们医院的人却说不许!”
亲戚笑着将手插入白大褂口袋:“那是啊,你不知道我们这亲子鉴定门诊部是个是非之地吗?但凡需要来检验的,都是有是非纠纷的,一旦我们给验出了点什么事,把一些不堪的事情曝光了,那遭殃的不还是我们门诊吗?所以啊,这个政策很多年前就有了,是比较人性化,要检验的话必须两个当事人都在,你这样是不行的。”
阮静蹙眉:“那……”
“你别担心,”亲戚攥住她的手,说,“我这不是已经送过去了吗?女人要求检验跟自己孩子的亲子鉴定,那是扯淡,我跟他们保证了只是帮一个小忙,钱多给一点,保证不闹事到这里来,也保证不给任何人知道,就行了。”
亲戚之所以放心,也是因为知道阮静测试的不是自己的,至少,她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女人哪里可能不知道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阮静又结婚生子了,所以验的肯定是别人的。
亲戚蹙眉说道:“不过你怎么接这种事啊?给钱也不能接,这种事晦气又敏感,下一次,别接了啊!给谁验啊你这么上心?”
阮静心脏怦怦乱跳,勉强笑着说:“就是我们单位的一小姑娘,脸皮薄,可不就求我了?”
“那就行,不是你的事儿就行!现在中午了我得去食堂了,你回去吧,检测结果出来了,我立马打电话让你过来拿!”
阮静点头。
“好。那行。”
送走了那位亲戚,阮静又在太阳底下站了好一会儿,身子半边都是僵硬的。
她拿的东西,是江慕水风衣上的一根短发,那么亲密的范围不是普通朋友能接触到的,肯定是殷千城的,她浅杏色的风衣很显眼,阮静离别时抱她的拿一下就把那根短短的头发攥在掌心了,留的就是这一手。
阮静不知道自己的直觉是对是错,做这个检查,花钱挺多,挺贵,但她还是必须要做一下。
她跟李强的手续再合法,血缘是骗不了人的。
任凭江慕水再说她对孩子没有兴趣,都不可信任,万一到时候发现这孩子父母双全,条件超高,男人又知道了孩子的存在,不找回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阮静才不相信什么殷千城跟他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说法。
她觉得,一定有什么小九九,江慕水她……绝对是骗了自己了!
那样的话就惨了。
她阮静跟李强,就算死,也要跑到天涯海角去让她找不着,一定要瞒着她把孩子弄走了!!
***
下了飞机,是常远来接他。
常远在候机口那里等着,看到殷千城的瞬间,松了一口气,忙迎接上去,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殷千城臂弯里的那个人儿!!
南方的天气炎热一些,穿雪纺的连体裤没什么关系,但到了北方,她就必须穿上风衣,纤细的手腕脚腕,细长细长的,看着的确是令人怦然心动,她把头发拿出来,还没穿好衣服殷千城就一把将她揽住抱在胸口,即便怀里的小女人小脸微冷没有表情,他也甘之如饴的模样。
常远气结。
呼吸都不知道该怎么掌控了!!
害怕自己一时失控。
上去好好地质问江慕水!!
他死死压着那股冲动,攥紧了拳头,掌心里掐出一片月牙痕,直到人都快走到自己面前,都还没平复好。
常远脸色冷得像冰块,接过了殷千城的行李箱,一看还有一个小的方格的,是江慕水的,他拉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一句话都不说,冷冷地给公司打电话。
殷千城也没有理会她,只细心问着怀里人儿的感受。
已经过了饭点儿了,飞机上的餐饮并不好,他要带她去吃饭。
常远放下手机,冷冷蹙眉,走上前去,在商务车前开口说:“老爷子那边的新闻发布会要开了,你要现在去还来得及,至少露个面吧,不然公司上下忧心忡忡的,公司不怕垮了怕没人出来承担,就去吧,好吗?”
天知道。
他就算死也不愿意在江慕水面前这么低声下气。
可他没办法。
为了老爷子的身体着想。
只能暂时屈辱地这么做!!
寒风中,纤细的女人裹着风衣,头发被吹得微乱,但是一张脸依旧漂亮,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冷冰冰的。
殷千城将她的包放上去,看了常远一眼,道:“我是先答应了她的午餐的,想商量的话不要找我商量,她同意了,我再去!!”
什么破玩意儿!!!
常远气炸了。
炸了。
炸了。
炸了。
殷氏现在这个烂摊子就是江慕水轰炸来的,现在要让他!为了一个新闻发布会的出席!跟这个女人低声下气地乞求!!乞求她放过殷千城一顿饭的时间!!
常远要疯。
他只想摔了手机大吼一声,爱去不去,老子不干了,赚你们家这点儿钱容易吗?尊严都要被踩碎,是非都不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脑子有洞长包的傻.逼。
殷千城,傻.逼。
等在心里骂完了,眼神儿里还是有体现出来一点儿。
这时候,那个纤细的身影一记眼神抬起来,清幽冷漠的目光投向了他,上下看了他一眼。
常远立马丢盔弃甲了。
他神情颓丧地走到江慕水面前,极力克制着暴走发疯的冲动,沉声说:“江小姐,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发布会迟了再开就没有威信力了,老爷子八十多岁为了自己孙子都能做出这种事,您也喜欢我们殷总,为他做这么一点小小的牺牲,总可以吧?”
他抬起头,蹙眉道:“罪不连坐,当年我就在旁边,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发,别牵连无辜的人,行吗?”
以常远这么犟的性子,能说出这些话来,不容易了。
只是,恐怕他不知道当年的全部真相。
才会说得这理所当然。
别牵连无辜的人?难道要针对他吗?对啊,他的罪名是包庇和纵容犯罪呢!
那个纤细的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准备上车,她突然开口问:“常特助你有女儿是吗?”
常远猛地一震。
他猛地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拼命压抑着,哑声道:“对,是。”
纤细的身影裹了一下风衣的下摆,坐进去,一双清眸看他一眼,道:“不要只用嘴说,有一天你女儿也遭遇了这样的事,你能对她这么说吗?差不多算了?你看,现在连我对你女儿做这种假设,你都皱眉皱成这样,觉得是我举例不当了,您有什么资格,劝说我放下呢?”
她“砰!”得一声关了车门。
常远碰了一鼻子灰。
纤细的身影坐正了,轻声说:“我想去吃饭,殷氏的发布会我有什么理由去?你想去就去,但我,是要去吃饭的!”
这条件,就是摆明了,你爱咋咋地,但是你咋地,我就咋地!!
商务车渐行渐远了。
常远一身颓败地走到后面去开自己的车,一路给司机发了短信让司机照顾着殷千城,自己很失败地手撑住了车门,江慕水她……不是什么善茬……她就是个,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