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车,江慕水看了一眼复杂的表盘,稳住心神。
“刹车在哪儿?”
“油门呢?”
后面的车有些等急了,滴了她一声。
她一下有点儿慌。
起步快了。
旁边一个低沉醇厚的嗓音传来,彻底稳住了她:“别理他,开你的。”
“对,好,很好。”
温厚的嗓音一直暖着她前行,后来到了宽阔处,那辆车超车走了,她腾出一只手来,在导航上找着最近的汽车维修店,开了过去。
车子里的确是楔进去了一根木刺,换过车胎以后,可以上路了。
江慕水又费劲掏出了他的钱包,给了人家钱。
这一路,就因为她的手上并没有沾机油,就变成他的贴心小保姆了!
一边开车,江慕水一边愤愤不平,气得要命,早忘了今晚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前面是红灯,她踩下急刹车,很爽快地感觉到旁边的男人被安全带勒紧,朝她投射来的质问的目光,心头一阵舒畅,轻快地问:“去哪儿?说吧。”
殷千城直直盯着她,答道:“回公寓。”
她的脸色,就这样僵在那里,手也僵硬在方向盘上,神色慢慢变了。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扭过头,又改了口,道:“我在东郊有座别墅,离这里很近,可以开过去。”
别墅。
呵。
是啊。
这种段位的男人当然住别墅,当初江慕水看他租房子也只租一间公寓,还不是很大,就还以为,殷家的继承人大约就只是这个段位而已。
却原来,人家并不是没有别墅,也从来不是,住不起别墅。
大约,殷千城这样的男人就是为了伏低姿态与她平齐,才去租那间小小的公寓,日夜与她厮守,也是煞费苦心。
如今,他换了女朋友,也换了结婚的对象,许欢瑶怕是住不惯那么小的公寓,要别墅才配得起。
一想到她离开的这一年半,这个男人完全更换了以前的生活环境,生活习惯,甚至,身边的人都换了,这样的他,让她完全没法去了解,也再没机会去了解,江慕水就觉得,喉咙里堵了酸涩的一块。
离开的确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可她的离开,也有太多的被逼无奈,她并非是羡慕别人的生活,可事实是她特别不好受。
一双纤手攥紧了方向盘,攥得青色的血管都凸显了起来。
他在旁边看着,目光落在她一双青葱的手上。
那双手,依旧是葱白柔嫩,又变得纤细了些,但好歹没有那么多的薄茧细纹。
证明她做的至少不是体力方面的工作,不算特别辛苦。
那就好。
……
东郊别墅,很快就到了。
江慕水停下车的时候,隐约觉得有一点诡异,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她怔了怔,解开安全带,对男人说:“到了。”
说完就下车。
见他还坐在那里,“小保姆”眼神清冷不满,走过去,给他开了车门。
殷千城有些满意地下了车,看她锁好车,抬脚走向了月光下显得清冷孤寂,但实在很有格调很豪华的小别墅。
走了两步,他才觉得旁边空气稀薄,停下脚步,转头。
才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
月光下,江慕水的脸色有些朦胧,她欲言又止,片刻后笃定道:“我……还是先走吧,你已经送到了,我没理由再留下,那先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
“你要怎么走呢?”身后一个低沉冷漠的嗓音传了来。
殷千城依旧举着双手,从后面走上来,到了路边,站在她旁边,看了一眼这寂寥黝黑的夜色,道:“这里不好打车,荒郊野外,连四号公路线都没有通。刚刚来的时候,有一段走的甚至是土路,不记得了吗?”
江慕水拧眉:“你怎么不告诉我这里基础设施这么不完善?”
“基础设施,里面,很完善,至于外面,我不住,它完不完善,也与我无关。”
这什么意思?
自大。
清高。
孤傲。
这才是这个男人的本质吧!
他是到家了,还是他跟许欢瑶的温暖爱巢,可是她呢?
叫她开车过来,就没想过,她应该怎么回去!!
江慕水气死了。
心头也一阵阵发酸发涩。
后面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走吧,进来了……这里很多房间,今晚,不差你这一个。”
……
别墅的门被推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江慕水走进去,第一件事,收回自己观摩这豪华别墅内部格局的眼神,低下头,看自己的脚。
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在修理厂那里踩得有些脏了。
她抬起头来,泛白的小脸面无表情,问道:“鞋呢?”
殷千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另一边的墙壁。
接着,他迈开脚,什么都没说地,去浴室里洗手去了。
江慕水蹙眉,看着那白白的墙。
什么都没有啊?
他说的是什么?
江慕水慢慢走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下,好像,面前米色的墙面是能活动的,是一层刷了油漆的隔板而已。
她纤手触摸过去,摸了半天摸不到开关。
这下,泄气了。
她丧气地站起身,手撑住了墙,只听见“嗡”得一声响,隔板轻轻打开了,里面稀稀落落的几双鞋,摆的很整齐的样子。
江慕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为了掩饰尴尬,嘟囔了一句“要不要故意弄这么高级”,蹲下身来,挑选鞋子。
里面,一双蓝色的棉拖、粉色的棉拖,摆在一起。
从春、夏、秋、冬,四季来分,每一双都是情侣的。
从编织的到手工的,到漂亮至极的凉拖,应有尽有。
当然,还有更多的,房客一次性拖鞋。
“……”江慕水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了结婚,他准备得还真的很详尽,细心的男人永远细心,对谁都一样。
只看,是哪个女人运气好,碰上了他罢了。
努力压下心头的那股涩意,她挑选了一双自己码数的一次性拖鞋,将袜子和鞋子放在门边,穿上进去了。
许是她挑的有些久了,殷千城已经洗完手走了出来,正用毛巾擦着。
一眼,瞄到了她脚上的拖鞋,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他的眉心就猛地一蹙,脸色很黑得沉了下来,擦完手,丢下毛巾,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
那模样,让江慕水吓得还以为她犯了什么错!
“我应该没动什么不该动的吧?里面的我都没碰,这一双合脚,我才穿的……”她赶紧解释着。
“……殷千城……”
这男人,一把重重拉过她的胳膊来,拽到了柜子面前,江慕水头皮都发麻了,听着又一声“嗡”得响声,他的人,又猛地在自己面前矮了下去!
那双明明刚洗过、有些微凉的手,裹着炙热的温度握住了她的脚腕!
原本是冰凉的,上面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可是,不知道是自己的脚腕温度高,还是他的掌心,温度太高了!
拧眉,江慕水低下头,试图转移自己和他的注意力:“……小心点儿……你握得,疼……”
一年多都没有碰过什么女人了,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从自己秘书的手里接文件,这么久以来没有过什么亲密接触,难免手劲上有些难以控制。
他的手,松开了一些,修长的手指绕过她漂亮的脚腕弧度,重新拿捏着扣住,半晌抬头看她,询问道:“……这样呢?”
什么?
江慕水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跟许欢瑶相处着,还需要问她手劲如何?
许欢瑶,可比她这样粗枝大叶的金贵多了,他就没学会该怎么碰那种娇小姐吗?
还要问!
不知哪里戳中了她的恼火点,纤长卷翘的睫毛抬起,她小脸清冷不耐,“都可以。”
殷千城顿了顿,也不太能理解她的情绪变动是为什么,握住她的脚,从鞋柜里挑选了一双裸色小巧的凉拖,给她穿上了。
莹润的脚趾,从人字拖的空隙里钻进去,显得可爱无比,底软有韧劲,又清清凉凉,还无比合适。
江慕水踩着走了两下,也觉得舒服多了,却突然,她恍悟明白过来什么事,小脸转瞬变得冰冷,“可我不爱穿别人穿过的东西,再说,有主人的地方我再进来,就叫鸠占鹊巢,别人不在意,我也在意。”
说着,她就要脱下来。
面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却倏然转身了,丢下了一句冰冷低沉的话给她,“有人穿过,会连标签都不撕吗……”
这是,什么意思?!
江慕水一个愣怔,清眸眨了眨,错愕地往下看,见鞋的一侧还贴着崭新的标签。
的确,牌子是去掉了,但标签没撕,这双鞋,也看着并没有别人穿过的痕迹。
想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误会他了!!
纤手将标签撕掉,江慕水这才强迫自己松口气,走进去了,客厅里寻不到殷千城,一下听到了声音,她一扭头,才发现对面恢弘漂亮的开放式厨房里,正站着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从冰箱里拿出了两颗蛋,案板上,已经放了一个番茄和葱,他身后的锅里,有雾气慢慢上升。
做面!
江慕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堵车堵了那么久,绕路过来,也花费了一些时间,现在两个人都饥肠辘辘,饿得有些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