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给江慕水打电话,但是想想这个时候,她正在开庭,手机必然是关机,打了也不会通。
只能等她开庭结束,打给自己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殷千城舒出一口略疲惫的气息,走过去在大班椅中坐下来,道,“去叫常助理过来,我有事找他。”
“好的殷总。”
秘书很快利落地出去了,叫了常远进来。
殷千城将殷家小曾孙生日宴的名单给了他,让他去邀请,常远跟着殷老爷子的时间长,各方的好友都认识,他也算是殷氏的老人儿,派出去也够面子。
常远应下这回事,转身要出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小少爷的生日的确似的隆重,对了,那这件事,要不要通知……”
殷千城自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一双深邃的黑眸淡淡看向了他。
常远一下子就语塞在原地,心思兜转几圈,也就知道这件事大概殷千城心里有数了,也大概是轮不到自己管,他点头说了句“没事”,就要关上房门。
“她那边我亲自通知。”
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淡淡地回应了。
常远失笑:“是啊,这如果是你孩子的生日宴,老爷子那不得高兴疯了?明明你比你那个堂弟大,最后却让他给捷足先登……”
他没说话,缄默中常远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笑着点点头要关上门了。
殷千城的声音又从后面飘了过来,“……不过我也是该抓紧……不会让你们等太久了……”
开花结果。
他是一定要的。
***
江慕水此刻不能打电话。
她的手机下场就被人扣了,包包也被人拿着,直接有几个人下来,将她请到了法院里面的一个小办公室里。
办公室安静无声,一张桌子,两张椅子,旁边围绕着三面墙有并排的座椅,就像审犯人的地方一样。
“坐。”
领她进来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冷冷拉开椅子命令了一句,见她坐下了,才走出去锁上了门。
现在没有人了。
彻底没人了。
她终于可以冷静一下了。
江慕水慢慢坐在桌前,双手抬起支住额头,她以前,不是一次也没有输过案子,不是没有过不敌对手的时候,可是却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被打得体无完肤,不仅仅是失败了,输了,甚至连她自己身上都满是脏水,泼得浑浊不清了。
案子一审结果连顾西杨都没保住,都有牵连,她听见那个结果的时候,就感觉她非但没能保住顾西杨,连自己都深陷沼泽,她是惨败!!!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眼眶微红,有湿润的水雾冒出来,江慕水用手抹了一把脸,冰凉的小手抚着额头,仔细地想,这些人一定要顾西杨坐牢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针对她呢?
做假证,故意陷害她,还当着司法局的人的面,如果顾西杨上诉,她可能都没有办法成为他的律师了!
因为眼下她就要被扣留调查,她身陷囹圄!出不来了!
……
隔着一扇玻璃,岑启凡着急地看着里面的身影,她身影显得更加削瘦了,刚刚的意气风发和自信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眼里的冰冷悲愤,她很冷静,却因为冷静,知道眼下自己的情况很糟;因为冷静,她却也显得更加有罪。
“这是你们律所的律师啊?明部长家侄子开的那个?”司法局一个老领导扭头问道。
岑启凡回头,赶紧道:“哦……对,新律师,毕业才几年,不过她之前一直都很不错的,我相信这次是个意外。”
“意外?”
老领导随即笑起来,眼旁边的皱纹深深,背着手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但是意思却就很明显了,圈子里做这种事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她以前不这样,大概是以前没被爆出来过,她绝对不无辜,小丫头心思活络没用在正道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岑启凡还想上去说什么,老领导已经背着手走了,岑启凡随即脸憋得通红,攥紧拳头恨不得全砸上玻璃!!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目光急迫地在人群中搜罗着什么人。
等发现没看到时,疯一般推开人群奔出去了!
……
陆琛一路沿着台阶往下走,猛然听见后面冲撞而来的脚步声,刚一侧过头,突然一个身影就窜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砰!”得一一拳就砸在他脸上,力道很重,骨骼听见一声脆响嘴角的血就出来了,陆琛一脚踩空,掉下几级台阶,坐在了地上。
公文包也被摔到了一边,西装上满是灰尘。
纷纷往下走的群众们看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赶紧让开,看着这来人到底是谁。
岑启凡气得火冒三丈,走下来,还不解气,拽起陆琛道:“谁他妈叫你这么做的?你觉得你误导人就能改变案子结果吗?你他妈看见了吗没往重判!上诉一定也能把那点儿刑罚减了!!谁叫你弄这些假东西的?你也不怕昧了良心在这个圈子里混不下去!!!”
陆琛眼镜歪了,直勾勾看着岑启凡,接着就笑了起来。
“你还敢给我笑!”
陆琛见岑启凡又要动手,却丝毫不惧,伸出沾了灰尘的手,优雅动了动眼镜,笑着看他额上暴起的青筋,儒雅淡然道:“谁跟你说我的目的是要让被告人重判呢?重不重判有什么意思?现在在圈子里混不下去的人,可不是我啊。”
他这种极端淡定的性子让岑启凡更加恼火,攥紧了拳头又要砸下去。
陆琛抬起头,冷幽幽地加了一句:“你对江律师情深义重,这是要进去陪她一起吗?”
一句话就像一盆凉水,彻底让岑启凡惊醒了。
他额上的青筋慢慢平复下去,攥紧的拳头也松开,慢慢落下,他狠狠放开了陆琛,冷着眼缓和着怒火,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
陆琛咳嗽了两声,起来,扫了扫身上的灰尘。
接着,他冷傲的目光看到了岑启凡背后的公文包,伸出手,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说:“劳驾,我的包。”
岑启凡牙齿都快咬碎了,冷冷看了一眼那个包,最终还是走过去,捡起来,扔他手里!
陆琛笑着拍了拍包上的灰尘,正了正领带,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再见。”
“你给我站住!!!”
岑启凡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才不对他动手给他难看,这个男人居然还不把这当一回事!
陆琛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岑启凡一会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做了什么事,对方就一定得给相应的回报?果然,跟江慕水律师做朋友的人,都这么脑痴呆,她对那个被告算是仁至义尽什么都做了,她得到回报了吗?得到了,她得到了报应。所以说,人不要那么天真,我们做律师不掌管生死,我们只做推别人下地狱的手,我这么说,明白了吗?”
这下,他的话才真的说完了,正了正眼镜,他转身走下台阶快速走了。
我们做律师不掌管生死,我们只做推别人下地狱的手。
那他陆琛又是谁的手,捣鼓这些事情要对江慕水做什么?
——江慕水?
岑启凡惊讶于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离奇荒诞的想法,但仔细想想,又绝对没错,这案子从头到尾就是针对江慕水来的!!
……
紧闭的房间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没有一个人进来。
江慕水抱着肩膀,削瘦的小西装穿在她身上,衬得依旧肃整漂亮,她抬手看了一眼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左右。
门突然开了。
门口几个说话的人见门缝打开了,立马停下了说话声,往她这边望过来的几个人眼神都诡异且不屑,一个年轻的检察官打开门,几个领导随即踱着方步进去了。
几个人拉开椅子在江慕水面前,一副严肃审问的模样,门很快被关上了。
可想而知里面的气氛,江慕水一个年轻的女子被围在一群思想封闭的老领导中间,会被批斗成什么样子。
岑启凡气喘吁吁地赶来,眼睛瞪得很大:“进去了吗?那些领导就进去了?”
年轻的检察官很无奈,点点头。
“慕水这次怎么搞成这样?”过了一会他实在不解地蹙眉问道。
岑启凡有点讶异,蹙紧眉,手叉腰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是她做的?她贿赂医生做假证,自己拿回扣?有可能吗?你第一天认识她吗??”
年轻的检察官目光淡然:“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关键是谁都这么想,我怎么想就没区别,你可明白?”
岑启凡失笑:“行,行,没区别,等明朗回来让你们看看,有没有区别。”
“进去的那位就跟明学长有远方亲属关系,不用等他回来,等会你就可以看了。”
最近司法局为什么往下面走得那么勤,为什么那么多场庭审不看偏偏来看这一场?明显是接收到相关举报了,新的政策和法规即将出台,为了宣传警示怎么都需要杀鸡儆猴一下,别人不明白,岑启凡难道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