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江慕水领着两个小孩子出去放炮回来,后面雪路上突然来了一辆军用车,差点撞到他们。
江慕水急忙拉开,一双美眸抬起,含恨瞪了一眼。
却没想到,那辆军用车猛地一停,车窗降下,一张熟悉的脸探出头来。
宋逸。
他玩味笑着看着江慕水,瞅瞅两个小屁孩,道:“在这边过夜了啊,殷家老宅挺恢弘的吧?”
江慕水定了定神,牵好孩子的手,问:“你不是搬家了吗?怎么还回来这儿?”
宋逸指指后面那栋宅子,说:“亲戚住这儿,当然得走访一下,这里离那边有一段,我载你们吧。”
江慕水看看前面的路,犹豫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说:“快谢谢叔叔。”
车子停靠在了殷家老宅不远处的一栋平房前。
送她们回去后,宋逸探出头来,继续暧昧笑:“殷家不太好进,当时他二叔家的儿子结婚,都找了一个特别有背景的儿媳妇,千城是老爷子看中的继承人,不会找普通人家,你家在本地,江这个姓我都没听说过,其实很难行的。”
江慕水好奇这种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明显她都已经在殷家过夜了,这男人还说得出这种话,江慕水牵紧两个孩子的手,一笑,抬眸说:“宋这个姓,我也没听过。”
“跟叔叔再见了。”
走到老宅门前,打开门进去,下人过来给两个孩子拿衣服,拿拖鞋,江慕水则抬起头第一眼找了一圈殷千城。
林夏过来接孩子,看见她的眼神,笑道:“上香去了,初一早上男丁出去祭拜祖先,没你什么事儿。”
林夏的话意有所指。
江慕水看了她一眼,也不明白这般贬低女人的话是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祭拜这回事明显她也没资格去的。
老式的家庭多半都有些旧规矩,江慕水也没介意什么。
老宅的取暖不知道怎么取的,总之就是暖烘烘,导致全木质的房子也丝毫不冷。
中午时分,殷千城他们才回来。
他手里拎着点东西,下人要接他都不让碰,走到江慕水面前,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亮得出奇,搂过她来,说:“山下有卖烤鸭的,独家秘方制造,每年都有人买了上山祭拜祖先,没人吃,但实际上好吃得很,你看我给你带回来一只。”
就……就一只烤鸭啊?
还是祭拜祖先的?
“好吃?”她怀疑。
“好吃。”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眸光讳莫如深,抱紧她避开众人,低声道,“小时候偷我太爷爷墓前的,小点声,被给人听见了。”
江慕水任由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吻一下,笑得简直难以自控。
他轻咳一声退开来,一身潇洒倜傥,沉声道:“好了,你晚上记得换毛衣,让下人去洗洗。”
“为什么?”她疑惑看了自己毛衣一眼,早上新换的。
他头也不回。
“我一路拎回来,弄了满手油,刚刚抱你的时候,我没洗手。”
说着他就远去,到洗手间洗手去了。
江慕水:“……”
她一双美眸里满是雾气,无语地用两手捧着手里油腻腻的鸭.子,简直,想扑上去咬这个男人两口。
……
初三那天,天气放晴,殷千城让人定了机票,两个人下午就出发。
这几天,殷老爷子在老宅里,待她不咸不淡的,看上去好像是接受她了,但江慕水总有一种感觉,殷老爷子不过是想忍过这个年罢了,不想逢年过节的给人闹难看。
因为,当听说殷千城要带她去美国看母亲的时候,殷老爷子明显怔了一下,接着眼里腾起危险冷冽的意味来。
握着拐杖,他道:“随便你。代我向你妈妈问好。”
这许多年,殷老爷子还是极其尊重殷千城的母亲的。
殷千城点头:“我会。”
殷老爷子又不满地瞪了江慕水一眼。
他们爷孙俩,从殷千城小时候起,关系就非常好,千城一直沉稳懂事,而且极其听他的话,孝顺他,今年还头一次这么反叛。
江慕水也没有办法,只有沉默。
临走的时候,殷老爷子叫了她去。
江慕水心里“咯噔”一下。
深呼吸几下,她去了书房。
殷老爷子冷眸抬起,看了几眼外面,这是叫人故意支开了殷千城,才又机会把她单独叫过来几分钟。
“殷董事长。”江慕水礼貌叫道,关上书房门。
“嗯。”殷老爷子看她一眼,又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江慕水自动自发地走过去,将烧好的水关掉,再一次给他泡茶。
殷老爷子思考了一会儿。
他凝重地抬起眼,哑声道:“这一次去千城母亲那里,我没有别的可交代,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日后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也希望你明白,你之所以有这样的价值,不过是因为千城看得上你,而并非你本人有这个本事。”
江慕水听惯了这种诋毁,丝毫不介意,将茶杯推过去:“即便没有好处,您的心愿我也会听从和尊重。”
“好的。您说。”
她够乖巧。
那就好。
殷老爷子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的乖巧,指指她,冷声道:“去那儿说什么都可以,不要说你两年前那个事,说你离过婚,也都没问题,就是那件不可以,知道了么?”
原来还是为那件事。
江慕水纤长卷翘的睫毛颤了两下,手在膝盖上攥紧成拳。
一次两次的暗示也就罢了,如今还拎到台面上来说,有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怪不得殷千城说,有些事就得自己强硬一些,否则别人会欺负你是肯定的。
“因为千城的母亲,也很在意所谓的女人‘名节’吗?”她抬起头,眸光清澈动人,“不应该啊,美国环境那么开放,她一直待在那里。”
殷老爷子摆手:“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否则,你不会想到有多严重的后果。”
他冷冷抬头,半威胁半恐吓着说:“你明白了。”
江慕水反复地从鼻息里,吸气,舒气,攥紧拳头。
忍。
忍。
“我明白。我知道了。”
如果他们觉得她需要这一块遮羞布,好,那她就遮羞起来。谁也可以为了喜欢的人退让一步,再说了,大过年的嘛。忍,就忍了。
从书房出来,江慕水独自一个人站在楼梯上面,抱肩,小脸微沉。
她一张阴测测的小脸转向红檀木门,压制不住地开口说:“殷老先生我是人不是东西,随便谁都能弄脏我。那是别人犯罪,别给我抓到,否则判他判到死。您明白了吗?”
深深吸气,这么说了一通终于泄恨了,江慕水站在那里好久,这才转头走了下来。
***
国际机场。
来回走动的都是国际友人,江慕水拉着行李箱,在机场内的餐厅里,等待着殷千城过来。
殷千城买了一些礼物过来,放在桌上,餐正好送上来。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妈妈?”江慕水将筷子打开,递给他,问道。
“叫妈?”他抬头,没正经的说道。
江慕水蹙眉,纤手直接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脸红了:“说什么呢?”
殷千城闭了闭眼,笑,想了想回答:“她姓阮,下半身瘫痪,很多年,一直坐轮椅。”
江慕水一愣。
她想到过殷千城母亲身体会不太好,但没想到竟然不好到这种程度。
“……哦。”她恍然。
殷千城将一块鱼肉放进她的餐盘,抚摸一下她的头发,拥住她的肩,道:“不用那么紧张,她脾气很好,只要不是特别不讲道理的人,都能跟她相处得很好,不用一直想着要怎么跟她相处融洽。我很随她,像应付我一样应付她就好了,明白吗?”
“你也是很难应付的呀……”江慕水依旧头疼,并没有因此被宽慰多少。
殷千城眸色深邃:“我怎么不好应付了?什么时候不好应付?”
江慕水定了定神,妩媚的眼眸抬起来看他,故意说:“在……那种时候啊……”
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笑,合拢她的手指,道:“等漂洋过海,我带你解锁更多的姿势……嗯?”
江慕水的手指,一下子像是被烫伤了一样,蜷缩着要回来。
他却眸光幽冷一凛,攥紧了那柔软的几根手指,在掌心里反复缓慢地摩挲着,机场大亮的灯光下,欣赏她猛地腾起红的那张小脸,心上酥软无比。
江慕水深吸一口气,美眸透出几分雾气蒙蒙的可怜迷离,咬唇求饶:“快吃饭,要登机了……”
殷千城眸色一深,将交握的双手放在桌上,继续吃饭,沉声黯哑道:“我会比你更期待……”
什么呀……
江慕水暗暗思忖道。
他们是去美国看他母亲,又不是去蜜月度假。
期待……什么呀。
***
长途飞机的苦,江慕水可算吃到了。
十三个小时昏昏沉沉的很难捱,飞机场燥热无比,开冷风又有些凉,仿佛有雾气腾起在皮肤表层,在天上脚不沾地的感觉真不好受。
殷千城从卫生间里出来,到头等舱,看了一眼座位里睡得毫不安稳的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