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再叫一份。”
“……不用了,我再叫个蛋包饭吧。”
“你一直都这么好欺负么?随便哪个人欺负你都没关系,也不用反击?”他面色平静地看着她,轻声问道。
倒是一点儿攻击性都不带。
江慕水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苦笑着自嘲起来。
“那不是随便哪个人吧?是你爷爷,我听说你父母都在国外,那你爷爷就是你这里唯一的亲人,我在乎你的亲人,没有错吧?”
他浅笑。
拿过一张纸进来,轻轻擦拭了一下俊逸的嘴角,“不是还跟我没什么关系吗?在意我的亲人,不是早了点?”
江慕水:“……”
她头一次觉得跟这个男人没有办法沟通,她以为是人之常情的事,怎么到了他那里就一点都不对了?
“慕水,有些事你必须得坚定你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他缓声说着,面前的那份海鲜炒饭被吃得只剩下一点残渣,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道,“否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动物,不管他本身的强弱是怎样,本身的是非价值观是怎样,你要够坚定,才能影响别人,最害怕是你本身就瞧不起自己,那才谁都没有办法帮你。”
香喷喷的蛋包饭端了上来,江慕水看着那颜色搭配极其美妙的饭,听着他这一番话,没有被打动,却是委屈了起来。
“我不喜欢你用教训人的口吻跟我说话,我活了这么多年,有我自己的处事方法,而且有句话说的很对,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砸不到自己身上,就不要说三道四,说不定你是我的话,都还没有我处理得好。殷千城,我不喜欢你了。”
她拆开勺子,垂下的眼睫毛遮掩住眼底的酸涩温热,一口一口挖着蛋包饭吃。
不喜欢你了?
殷千城简直哑然。
变得这么快?
前两天还爱得要死要活,献身都献了,现在突然说,不喜欢了?
就因为他说了两句话,不喜欢了?
他屏息凝神,仔细反省着自己的错误,越想越觉得烦躁,只好轻轻掐着纸巾,缓声平静地说:“来不及了,已经交付终身了,你不喜欢也没用。”
什么?
她委屈地抬眸,一双清亮的眼睛像麋鹿一般,幽怨盯着他道:“交付终身?上个床就交付终身了?太草率了吧?这年头结婚离婚都是分分钟的事,谁跟你交付终身?你这个性格太差劲了,我们一点都不搭,说什么终身的你还是反省一下比较好。”
她明显有些气恼,沾着番茄酱的米粒都黏在了嘴角,显得可爱得要命。
他差一点就憋不住笑出来。
“你再说一遍离婚是分分钟的事?你分分钟了吗?拖到现在,你有脸说?还有我们性格不合?性格不合床.上会那么合拍?你倒是一个人合给我看看?没有什么问题是床事解决不了,一次不行那就两次,还是你想现在就解决吗?”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床事上?
刚刚那些事她真的很难过很生气,一场床事就想解决了?能解决得了吗?
见她气恼到说不出话来,他垂眸看向她盘子里的蛋包饭,香香甜甜的像是很诱人,又拿起自己的勺子,动手去碰:“这个看起来挺好吃的……”
她真的气得要死了,含着泪一把推过去,道:“吃吃吃,全部给你吃,你全吃完吧!噎死你!”
哪家的孩子喜欢一上来就被人嫌弃,还是毫无来由的嫌弃?他非但不安慰解释,不赞同她的妥协,反而欺负她成这个样子。
他这下没有忍住,尝了一口蛋包饭的味道后,笑了起来。
但抬眸看到她眼里的泪,笑容又慢慢地一点点消失。
“我要回律所了,下午好多事,我不想陪你。”她站起身,拿起包就要走。
他躬身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慢慢地,从鼻息中透出一口气。
手慢慢往下,握住了她的小手,与她柔软的五指慢慢相扣。
“不逗你了。”
“坐下来吃点东西。”
“嗯?”
他语调还算温柔,江慕水看了看桌上热气腾腾的蛋包饭,还是坐下来,继续吃饭。
殷千城轻轻靠在旁边,修长的手指抬起,轻轻地,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
“真像个搪瓷娃娃。”
江慕水抬眸,又不服气道:“你说什么?”
“我说,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让人越看越想欺负你。”
“……”
“那种欺负。”
怕她误会,他又解释了一句。
这下江慕水也不好意思再耍小脾气了。
“殷千城我跟你商量个事。”她温柔道。
“嗯?”他心脏微动。
“我吃完之前你就再也不要说话了,好吗?”
“……”
“我害怕好不容易吃下去的吐出来。”
“……”
千万不要惹律师这张小嘴……
殷千城觉得。
……
中午美好的时光,一分一秒过去。
“你爷爷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看你?”江慕水这才想起来问道。
“大概是常远,一直在他耳边叽叽歪歪,”殷千城看着窗外,跟她十指相扣交握着说道,“我的点滴举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跟我爷爷汇报的时候也难免添油加醋。”
“也……包括婚姻状况吗?”
“嗯。”
“也就是说……他可能会已经知道了你娶的是一个离异妇女?”
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吗?离异妇女?
“你不是说,这年头结婚离婚没什么,只是分分钟的事,原来你这么在意?”他扭头看着她说。
江慕水心口微酸。
“我自己不在意,可是别人的在意我不能不在乎啊,是不是?”
“别人重要我重要呢?”
“……那……那是你。”她脸红了,低下头去。
“那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做什么?”
“殷千城,你说的那些都是太想当然的道理,但是这世界很多时候不是用道理说得通,太多约定俗成的观念根本没办法冲破,有些人甚至嘴上说得言之凿凿,道理一套一套,可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改变不了,只要跟你有关的人,我就该在意,这是我的原则。”
“既然是跟我有关的人,你去努什么力?”殷千城觉得这女人脑子有些秀逗,拍了拍她的头,说,“不该我去努力吗?”
江慕水顿时懵了。
“好……好像是……”
“嗯。”
看着一脸淡然的男人,江慕水皱眉,说:“殷千城,跟你在一起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智商堪忧,我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症前兆?我觉得我逻辑能力退化了。”
他抿唇笑。
“没有,你有你的逻辑,不过我在国内也是参加过辩论社团的,也打过国际比赛,所以论逻辑你可能真的会不如我。”
江慕水瞪大了眼睛。
真没想到跟殷千城还能有这种渊源,她不由感慨了一声:“哟,那好有缘啊,殷总下次PK一下?切磋切磋啊。”
他扭头凝视着她:“行啊,怎么切磋?用什么姿势?”
“……”你家切磋辩论该用什么姿势?
“那你觉得呢?”她头一次主动回应他这么流氓的话,脸蛋红红地问道。
他眼神迷蒙,僵硬在了那里。
随即扯开一抹笑,攥紧了她柔嫩的五指,低哑道:“那就,这个吧……”
言罢他凑近过去,先是用鼻子蹭了蹭她的,然后俯首下去,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
中午被他爷爷嫌弃的心理阴影直接烟消云散。
江慕水脚步轻快地去上班,心里却还在想,下一次见到那个老爷子的时候该怎么办,总不能见一次躲一次,她可是个律师啊,难道跟老爷子打个嘴仗吵一架?
难搞。
不过再难搞的人都比不讲道理的人强,比如邹明月,这样一想江慕水心里轻松很多,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办公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喂你好?”江慕水浅笑着接起来。
“你是江慕水?”里面一个阴沉沉的嗓音问道。
“对我是,”江慕水错愕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岑明律师事务所,江慕水,请问有什么能为您……”
“你最近给我小心点,你得罪人了,你这个婊.子,老子要把你扒光了丢男人堆里给人干死。”
“咣”得一声,电话挂了。
要说,以前打电话到律所来威胁的人不少,可说出这种恶心的话的,还真没有。
江慕水脸色白了白,看了一下那个号码,是本市的,直接反拨了回去,没想到对方立马关机了,也是个敢威胁不敢留名的怂货。
江慕水索性用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信息。
“律所电话都是录音的,您那条通话已经构成恐吓,一旦我出什么事,并查到您的信息,您将会获得相应惩处。所以请掂量清楚,任何的不平都能用法律武器来解决,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您。而您选择这种方式只能是损人不利己。”
放下手机,江慕水没当回事,直接投入工作去了。
……
夜里殷千城不回来,也发了信息,江慕水很理解。
很明显他爷爷是真的因为她而生气了,殷千城要去哄也应该。
只是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有些寂寥罢了。
但是,心情还是有些雀跃有些欢喜。
走到一家珠宝店,看到了一条精致璀璨的链子,江慕水脚步顿了顿,被诱惑着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