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眼眶还是红的,她攥紧了手机,道:“我这也是半夜找不到人,才叫你们来的,否则我根本不会麻烦你们好吗?”
岑启凡低头问:“那你想叫谁呢?谁不在啊才轮到我们?”
江慕水一下子被逼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捂着额头,一张小脸憔悴又焦灼,一闭眼那个人的身影就在眼前晃。
千城。
殷千城。
这种情景他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他那么聪明的人,他从来都会给她最好的解决办法的。他一直都是这样。
可是他不在。
甚至中途的时候他有打一个每晚报平安的电话过来,江慕水都没有接。
她不敢。
不敢让他担心。
就等晚些时候再给他回过去,就说她正在跟客户吃饭,叫他不要担心了。
“……”江慕水眼眶红红的,盯着墙面直想哭,她想撒开手这里的一切都不管了,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陆远擎和陆家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因为她。她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是她没办法推卸责任,她走不掉。
岑启凡去买了一点夜宵上来,盯着她道:“怎么还哭了呢?”
江慕水一愣,这才用余光看到他回来了,赶紧七手八脚地抹干净了眼泪。
“堂堂的江大律师,平时法庭上看见杀人犯都不怕,现在在这儿哭?你不怕丢人?”
江慕水拿过他带来的袋子,快饿晕了,赶紧用手拿了几个蒸饺先吃了,哽咽着一抽一抽地跟他说话:“哭怎么了?我刚刚在陆家,几乎要以为,我爸爸快自杀了,他那个脸色,满脸都在告诉我这个信息。”
陆远擎破罐子破摔。
他终于松口同意他们离婚,不劝了。
但是他放了江慕水自由,他自己也想要从此自由,也让江慕水,莫再劝他。
——这怎么可能?
——以前陆远擎跟他们关系很好,怎么能就因为他们把自己赶出去了,就连自己的老婆、儿子、儿媳孙子都不要了?
怎么就至于那么夸张?
她江慕水没那么重要啊!
岑启凡坐下来,也拎了一个蒸饺到嘴里,说:“你也太矛盾,人家对你不好吧,你伤心;对你好了,你又觉得可怕,觉得自己不敢那么重要了。”
江慕水吸吸鼻子点点头,红着眼睛道:“都快为我闹出人命来了,我是不敢啊。”
岑启凡摊开手脚坐在长椅上,头枕着手臂,说:“我觉得,你公公肯定跟你爸妈之间情谊深厚,莫逆之交,否则他不会这么为你打抱不平。现在一丁点儿不自私的人不存在啦,你公公真的是奇货可居。”
江慕水被他这四字成语的形容呛得,差点喷了。
都人命关天了。
他还开这种玩笑。
岑启凡想了想,最后侧过头说:“你住哪儿?你搬出来以后,我都还不知道呢,等会送你回去。”
江慕水摇摇头,攥紧了塑料袋的口子。
“等一会再说吧,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看走不走。”
她顿了顿,掀开袋子说:“你买的够吗?我爸可还没吃饭呢……”
岑启凡莫名气浮气躁,一巴掌打到她脑袋上,道:“够个屁,就够你吃的,吃饱了你再去忙,明天你敢耽误工作我扣你全勤!!”
江慕水也气得不行,眼眶更红了:“哪有你这样的?我家里出事,你身为领导不该体谅吗?”
“叫师哥,谁特么是你领导?”岑启凡侧过身子冷冷道,“领导给你买吃的,你疯了?叫。”
江慕水:“……”
岑启凡:“你看什么看?你不服?”
“不服忍着。叫师哥,赶紧!”
“……”
岑启凡蓦地发现江慕水的目光看向了他伸手,他也一愣,回头一看,陆霖晟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手背受伤了,抢菜刀的时候划的,此刻被缠裹了起来。
他脸色阴沉,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岑启凡脸色也变了,起身,下意识地就挡在了江慕水的面前。
他不介意,再跟这人打一架。
“岑师兄。”
江慕水蓦地叫了他一声。
她站起来,攥紧塑料袋口,扯了扯他的衣服,面色平静地看着陆霖晟说:“这里我来应付,今晚辛苦你了。”
***
医院门口。
陆霖晟也没吃东西,江慕水要给陆远擎买饭,就一起下去了。
24小时便利店里,陆霖晟叫了一份面加鱼丸,坐在那里呆呆地在吃。
江慕水也要了一份面,打包好了之后看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陈浅因吃了吗?我可以多打包一份给她带回去。”
陆霖晟身子一僵。
筷子上的面都掉了,他手有些发抖,冷声道:“我等一下帮她打。”
“嗯。”
江慕水点点头,没说什么,要了一杯奶茶坐在旁边高脚椅上,陪着他一起吃完。
窗外,很突然地,落下雪来。
四周吃东西的小情侣,突然就惊呼起来,这座医院是大学附属医院,附近很多的学生,这下都仰头惊叹起来,大家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纪念这铭城的第一场雪,在临近元旦的时候下了。
怪不得之前这样冷,天气又这么阴。
江慕水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奶茶,仰头看着透明落地窗前,铺天盖地而下的雪花,安静得一丝丝声响都没有。
陆霖晟也愣住了,筷子顿住,像是想起了某一年十七八,江家陆家两家人,一起约了去滑雪的事情了。
十七八岁的江慕水,手脚没力气,在雪地里,爬起来又跌下去,爬起来又跌下去,反复了一个上午,陆霖晟已经能和同行的小伙伴很畅快地滑来滑去了。
江慕水一身白色小巧羽绒服,牛仔裤,戴着大红耳罩站在雪中,一直吐着白雾。
她又练了一整个上午,下午的时候终于可以慢慢滑一段,再停下,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陆霖晟从她身边嗖得划过去。
女孩子满眼的崇拜与艳羡,鼓足勇气大胆地伸出手,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霖晟哥哥,你滑的好快,你能不能带带我?!”
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带带我。
陆霖晟在雪地下面划了一个漂亮的圈,转头看她。
小伙伴们都在劝他继续,他拿了手杆和滑雪板上来,丢在江慕水面前,拉住了她的手:“来。一起。”
那些个雀跃到雪花都在笑的冬天啊。
现在想。
现在看。
都如白驹过隙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
24小时便利店门外,透过落地窗户往里看,一男一女并肩坐在窗户旁边,女人手里一杯奶茶,男人手中一份面,一起沉默看雪,男俊女美,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是一副唯美的画卷。
一辆车,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
沈崇明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和那阵酸痛,一边抬眸看向前面,说:“叫你停怎么这么快停?离那个岗亭还有十几米呢。”
他不解地看着旁边的人,见他脸色阴沉冷冽不说话,只好开门下去。
“行那你等我一下,我买包烟马上过来。”
沈崇明一身黑色的大衣,到卖报的岗亭买了一包烟,然后点燃了一根,打算抽两口再上去。怕车里的人等得着急,赶紧走到车旁边去,却见车里的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外面,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
“你干嘛呢?”
沈崇明好奇问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便利店门口围了一群学生,在对着大雪拍照。
车里。
殷千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来,拨了一个自己不用看就能背下名字的号码,隔着一条马路,他看到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江慕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脸色变得有些异样,她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脸色很不对。
好半晌,她才按了静音,将手机放回去,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两手捧住奶茶,心不在焉地跟旁边的男人说话。
殷千城脸色霎时变得更加冷冽,他掐断了电话,手抵在了方向盘上。
“砰”得一声,沈崇明尽快抽完一根烟上来了。
他到车里暖和了一下道:“我来帝都没打算叨扰你们,毕竟我有私事要办。也就你最仗义,知道我来了就立马从你爷爷那里赶过来看我。可你也好好看着啊,你这一路想什么呢?跟谁打电话?女人?”
殷千城僵硬着抽回了自己的目光,语气冷冽到几乎能把人冻住:“不关你的事。不要问。”
他启动了车子。
沈崇明这下更加肯定了:“女人。肯定是个女人。”
“我好久没见你这闷骚的脸上出现类似想要杀人的情绪了,除了女人别的做不到这一点,怎么了?什么样的?魅力那么大吗?”
“闭嘴。”他口吻更冷。
“啧啧。连透露都没透露过一下,这就护上了,下次带给我见见,我倒要看看长成什么天仙样,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不过说起来这次接我案子的那个女律师,不说能力怎么样,长得可真是一块璞玉呢……”
殷千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听到沈崇明在那里说什么,他心下冷冽,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也不管是不是在下大雪了,扔下手机疾驰而去。
殷千城,我很想很想你。
你的想念。难道就是这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