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一时气结,安太后指着言涵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言涵也是一脸冰冷阴沉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和解的意思。
还是站在一旁的言恒看不下去,自己走了过来,对着安太后劝道:
“好了母后,您别生气了,四皇弟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您何苦同他真生气?
现在天气这热,太阳又这么烈,您要是在这里气出个好歹来,儿臣与四皇弟心里着急担忧也就罢了,您自己身上不也不好受吗?”
“他还怕我气出个好歹来吗?”终于倒过一口气来,安太后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是指着言涵继续说道:
“真是个忤逆子,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不但不听哀家的话,做出那样没脑子的事情,现在反而还要这样与哀家顶嘴,简直,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安太后怒气冲冲的话一出口,周围的宫人奴才便立刻散开退了下去。
哪个皇家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辛,可无论是怎样的秘辛,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宫人能够有命站在一旁去听的。
“母后,儿臣劝您还是慎言的好。”
冷冷出声,言涵的语气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暗示。
下意识地用余光扫过言恒的脸颊,那骤然有些阴沉难看的面色,令安太后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惊。
是了,不管她心里再怎么想让言涵做这大胤的帝王,不管她再怎么是言恒的母后,此时此刻,这大胤的帝王、这掌管大胤江山生死存亡的人,都已经是言恒而再不可更改了。
她的这个儿子虽然没有言逍那般阴狠残暴,可从小便是一副内敛深沉的性子,根本没有人能够猜得透他的心思,也没有人敢轻易对他有所冒犯。
连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皇宫里的这一场纷争,以安太后被言涵护送回寝宫为结尾。
头顶的阳光依然有些刺眼,盛夏看着言涵缓步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言涵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他哪里就是真心实意的要送安太后回寝宫?
不过是找个与安太后单独说话的机会罢了。
显然,安太后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然的话,她转身离开前的面色也不会那般难看。
“既然他们两个人有话要私底下说,不如我们两个人也来谈一谈吧。”
淡淡的开口出声,言恒出人意外的隐去了他自己天下君主的身份与称谓。
但盛夏不是他。
“不知皇上您对臣女有何吩咐?”盛夏扶着椅子站起身来。
她就知道,言恒特地下旨召她入宫不会仅仅是要亲自看一看她的身体状况这么简单。
“朕没有什么要吩咐你的,而是有件事情要同你商量,或者说是请你帮忙。”
顿了顿,言恒又恢复了惯常的模样。
恭顺的宫女扶着盛夏来到御书房之后,便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待到御书房的殿门缓缓关合,房内便只剩下了她与言恒两个人。
“这两本是最近刚刚发生不久的两桩命案的卷宗。”
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两卷册子,言恒递到了盛夏的手里。
“皇上是想让臣女帮忙破案抓凶手?”接过卷宗没有急着看,盛夏继续道:“还是说这卷宗里有什么别的东西?”
让她帮忙破案,刑部宋侍郎直接去盛将军府便是了,这样人命关天的要紧事,言涵就算再是爱胡闹,也不会拦着的。
又哪里用得着言恒亲自把自己召入宫中?
“你先看看这卷宗再说。”言恒不置可否,又补充道,“第一个卷宗里的案子已经抓到杀人凶手了,可是官府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抓到凶手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盛夏黛眉微蹙,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里隐隐升起。
她低下头去,很快便翻完了手里的两本卷宗,而面上的神色却是益发凝重了起来。
“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在怀疑什么。”
迎着盛夏向自己看过来的目光,言恒沉着嗓音出声,那一贯内敛而深沉的脸庞上也浮起几丝无奈的苦笑。
“最开始看到宋侍郎递上来的案件卷宗的时候,朕以为是巧合,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看到第二桩案子的时候,朕觉得事情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言恒继续出声说道:
“连着两起案子,死者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都有’卍’字型的标记出现,虽然不如你们先前侦破的那些案子里的大张旗鼓,可也是留在了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宋侍郎当初向朕汇报过第一桩案子的进展情况,他说他无论怎么审问被抓住的凶手,那凶手都一口咬定自己根本没见过这个符号,就更不用说是他留下的了。
现在第二个案子还没有抓到凶手,但朕觉得,形势不容乐观。”
轻轻地摇了摇头,言恒脸上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是虚伪的假装。
“当初在案发现场出现这样’卍’字痕迹的时候,还有几句关于言涵的谣言同时出现。
当时的我们推测,这是言逍和唐家为了有理由降罪于言涵而特地制造出来的,而且在唐家暴露之后,这样的案子确实也停止了。”
平淡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情绪,盛夏看向言恒的目光没有移动分毫。
“这次还没有谣言传出来,但很难确保就一定不会有谣言出来挑拨离间。又或者,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次采用了别的方式。”
觉察到盛夏目光里的琢磨与观察,言恒言谈之间并没有躲闪分毫。
“只是两起案子而已,皇上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况且这案发现场也没有留下什么指名道姓的痕迹,皇上您为什么就认定此事与言涵有关?”
问题接连抛出,此刻的盛夏对面前的这个九五之尊将信将疑。
“朕的感觉,”说话的语气顿了顿,言恒再度重复道,“就凭朕的感觉。”
“那皇上为什么不将此事告知言涵,而是要将臣女召唤入宫呢?既然您认为此事与言涵有关,事关他的安危,您难道不该给他提个醒吗?”
继续出声发问,感觉这个东西,盛夏是相信的。
莫说言恒从一开始就将这个怀疑告诉了她,即便是她自己无意中看到了这两起案子的卷宗,怕是她也会第一时间想到言涵。
“盛姑娘,朕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朕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也知道你这么想是符合情理的。
毕竟,朕现在已经是这天下的帝王,掌握着整个天下的生死安危,你觉得朕心有变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朕的心思确实也有所变化。”
眉头轻皱,言恒的语气隐隐有几分激动。
“你怀疑这是朕设下的一个局,为的是在除掉言涵的时候,连你一同收拾干净。
如果换成朕处在你的角度,朕一定也会这样去想。
言涵功高盖主,又得民心,身边还有你和穆峄城两个可以随时给他带来军队人手的人,身为一个君主,对他有所忌惮,甚至起了谋害之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朕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朕现在并没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但无论如何,朕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要设下圈套去谋害自己亲弟弟的地步。”
说话的语气渐渐恢复了沉稳,言恒顿了顿,又道: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言涵,相信盛姑娘你要比朕更加清楚告诉他的后果。”
“那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女背着他来调查案子?”
沉默片刻,盛夏缓缓出声问道。
言恒说得不错,她是在怀疑设下圈套的那个人是他。
而即便是他方才剖白自己一般的说了这么多话,也并不曾打消她心里分毫的疑虑。
她是个擅长破案抓凶的仵作,她看重的只有实实在在的证据。
只是她不得不答应言恒要她帮忙破案的要求,因为此事关乎言涵的安危,不管幕后的凶手到底是谁。
“能瞒多久是多久。”
听到盛夏的问话,言恒松了一口气——这问话便是答应了的意思。
“两日之内,宋侍郎会带着朕的手谕前往将军府寻求帮助,到那个时候,言涵即便是再护着你,你执意要帮宋侍郎的忙,想来他也拿你没有办法。
而案子的这些细节,宋侍郎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说,所以能瞒他多久和怎么瞒,就是盛姑娘你自己来衡量的事情了。”
“后日吧,”盛夏琢磨了一下,“后日一早让宋侍郎到将军府来找我。
如果这案子真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的话,那么应该与第一桩一样,杀害死者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宋侍郎即便是晚一天来找我,也不会耽误刑部的官差去捉拿杀害死者的凶手。”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如果盛姑娘有什么需要,直接进宫来找朕可以,让宋侍郎带话过来也可以。”
言恒点点头,从盛夏的手里拿过了那两份案件卷宗,却不想盛夏顺势而动,紧紧的抓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腕。
“希望皇上您今日所说的话皆是一言九鼎,好让臣女能够安心的为您效力。”
嗓音低沉,盛夏眸色深沉的看着言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