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小提琴是海莉上小学时候的事啦,虽然才学了两个学期就放弃了,但教琴的陈老师温文尔雅,让她印象深刻。明杭学琴就更早了,幼儿园就开始跟着陈老师了。父母一直觉得应该培养儿子一门乐器,明杭自己选的小提琴。没别的,也是因为陈老师和蔼,人很nice。大概就是因为陈老师人太好了,没怎么苛刻过明杭,加上明杭自己天资有限,后来,他也选择了放弃。如此说来,他和海莉大概真的在陈老师的课上遇见过呢。想到这些,不知怎么,明杭心里竟有些小小的激荡。
已近初冬,海莉穿了件薄呢子大衣,大衣是黑色的,修身款。小产后,海莉清瘦了许多,一穿黑,看着就有些单薄了。加上那头在风中凌乱的短发,多少还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她低着头坐着,脸上带着笑,没吱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边这个女人,和明杭以往认识和接触的都不一样。她没有他前女友的野心勃勃,也不像和他有过一夜的米娜……那样的风情万种。她其实,就是个普通女人,掉在人堆里,眨眼就会被淹没的那种。可说来也怪,自从她来咖啡馆工作,每每看到她,他就会变得很安心。甚至,一听说她生日,老巴要给她惊喜,他还帮着安排……他不能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可他却很享受这样的安心。
两人默默看着广场上舞动着的大妈们,各怀心事,有许多话想跟对方说,又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该怎么说……
老巴一路找过来,到了这个公园。他远远站着,看到了并肩坐着的海莉和明杭。他拿出怀里的钻戒,原本,他是想等海莉接过花,再把钻戒拿出来的。钻戒不大,是个心意,他只是想再对她求一次婚。现在看来……这枚钻戒应该是用不上了……他有些失落,站在暮色下发呆。他眼前,是他的前妻和他的哥们,他们的背影看起来竟如此般配。
那他……又算是什么呢……
前妻只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一副抵死不复婚的样子。她说的那些,什么他是因为负罪感、因为歉疚,才提出复婚……他不反对这一点。可他们以前毕竟是夫妻……她为什么不想想,他选择净身出户、放弃一切是因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她,他放心不下她!她竟不懂,也丝毫不为所动!
现在,他看着她和明杭,突然有些明白了。
可是,也晚了。
老巴独自回到陆泽西的公寓,整个人像霜打的白菜,瘫软在沙发上。
此时,明杭和海莉已经回到咖啡馆,其他人早就散了。小楠把准备好的蛋糕推了出来,又让明杭给点上蜡烛。海莉自是感动,吹毕蜡烛,泪眼婆娑起来。
话说这毛峻和胡古月搬出来后,才发现二人世界跟他们想象得完全不一样。这毛峻,自小被陈华美宠溺,家里的事几乎没管过,连双袜子都不带洗的。高中读的寄宿,但每个周末都会把脏衣服带回家。为这个,没少被其他同学嘲笑。到了上大学,才勉勉强强学会了基本的生活技能,能做,但做不好。胡古月呢,素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怀孕后身体又有种种不便,加上之前有陈华美照料,根本就没做过家务。
“大不了就请个保姆嘛。”毛峻建议。
胡古月皱眉:“你租了这套大公寓,咱们还有什么闲钱……是,我每个月都会发工资,可我那点工资,也就够我们俩吃吃喝喝的……你这人,嘴巴又刁……”
“那就请钟点工!”
“算了吧,钟点工就不要钱了?这样吧,我让我妈每星期给咱清理一次。然后呢,这段时间,你一有空,也跟我妈学学怎么做家务……”
“我学做家务啊……我……要不还是算了吧……”
“要独立的是你,现在退缩的也是你……我倒是想学做家务呢,可你看看我现在的情况,我这大着肚子,万一有个什么……那我们俩之前那些罪不就白受了吗?你要这样,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妈,就说你要搬回去……”
“别,别,我学还不行吗……”
“你看啊,就咱对面,陆泽西他们几个大男人,他们也没保姆也没钟点工,家务不也得他们自理吗?人陆泽西还会做饭呢,做得还挺香。你就不能跟他们学学?”
“好嘞,我这就去。”
可一到陆泽西家,毛峻便把学做家务这种事抛诸脑后啊,只是和他们吹牛扯皮、喝酒看球赛。
如此过了半个月,胡古月只觉心力交瘁,毛峻这样,完完全全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一面埋怨陈华美太过溺爱毛峻,一面又后悔不跌,只恨当初立场不坚定,应该一结婚就搬出去自立门户的,那样的话,毛峻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这副样子。眼看就要临盘,她只不想生事端,便委屈了她的老妈,三不五时要过来替她料理家务。老妈提出,家中还有套房子,目前是租给别人了,但租期快到了,让胡古月小两口搬过去,也省些房租钱。想来不无道理,毛峻不在厂里上班后,陈华美便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花店呢,半死不活,收益甚微,他们确实很缺钱。可她转念一想,以毛峻现在的个性,要去住她娘家的房子,怕也是不乐意的。
胡母见女儿只是推辞,也猜出了几分。其实,他们小两口能自立门户,她是比谁都高兴的。陈华美让女儿遭了多大的罪啊,那个女人,说她是个恶婆婆也不为过嘛。可她也了解女儿和女婿,这两人打小都没吃过什么苦,一个比一个像甩手掌柜,这日子,能过好吗?
“这样吧,那房子你们不住也行,这不是租期到了,又要找新房客了吗?到时候,这合同,你跟新房客签。”胡母笑笑。
“我签?”
“对啊,那套房子的租金,你帮妈收着。”
胡古月一下明白,眼里泛着泪:“妈,我们能应付的……”
“你们能应付是你们的事,这是妈的心意。再说了,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这毛峻呢,是女婿,女婿半个儿嘛,等我们百年之后,什么钱啊房子啊,不都是你们的吗?这陈华美不管你们,当然,她不管更好!不还有我们吗?哦,我和你爸能看着你们俩这么犯难啊?还有啊,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了,里里外外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开支呢。你要有奶水还好,要是没有,不得喝奶粉啊……毛峻那个小花店,怕是连奶粉钱都挣不到……妈不是不相信他啊,只要他肯自立,钱以后是一定会有的……可眼下的难关,咱不是先得过去吗?”胡母说得句句在理。
“妈……”胡古月的泪水翻滚而出。
另外一边,王秀芬也正拉着女儿周宁静的手,循循善诱。她知道女儿和女婿又出问题了,而且这次问题还不小。要不然,好好的家不住,方致远没日没夜在公司忙什么呢!
周宁静只是打着太极,小心翼翼避开。最近,商场的一干工作,也很是让她头疼,她拎了包就要去商场加班,也好躲开王秀芬。孩子还小,爸爸老是不在家,眼见妈妈又要出门,哪能愿意,嘴巴一扁,就哇哇大哭起来。
“周子你能不能懂事点!妈妈工作很忙,妈妈要去加班,要是妈妈不工作,谁给你买好吃的,谁给你买玩具!”周宁静许是焦躁,也不管自己的言辞是否恰当,脱口而出。
小小的周子顿时止了哭声,倒不是怕周宁静,而是被她的语气吓到。
“宁静,你这是怎么了,工作再忙,再不顺心,也不能朝孩子撒气啊!”王秀芬责备着周宁静。
周宁静蹲下了,抱住周子:“对不起对不起,周子,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发脾气的……”
周子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妈妈不要生气,我再也不惹妈妈生气了。”
自责和愧疚涌上心头,周宁静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总说工作忙,每天回家都冲她和王秀芬发脾气的情景……怎么自己也变成了那样……看着周子静若寒蝉的小眼神,周宁静只有更紧地抱住了她。
孩子,你知道吗,往后,只有妈妈和你相依为命了……妈妈一定会努力工作,一定会好好对你,妈妈要把你培养成最优秀的人……
直到把周子哄入睡,周宁静才出门。
一到商场,几家专柜的负责人就找上门来了。运营部年底要搞促销活动,他们几个为了折扣点的事,已经不止一次和周宁静争执。mike远在香港,周宁静在这方面确实经验有限,每每三两句话就被问倒了。可这么下去总不是办法,周宁静这才拨通了mike的电话。mike让周宁静去他办公室,说有本工作笔记就在抽屉里,里头有他处理这些事的记录,可以供周宁静参考。
周宁静急急翻看笔记本,才看了几页,就愣住了。
笔记本有一页上,用水笔画了一个女人的侧脸,长发卷曲,五官清秀,画的可不就是周宁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