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厢里,二十个人的大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柏橙让服务员拿来各种酒水,极力推荐他们自酿的梅子酒。
浓郁的参鸡汤下肚,安汶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起来。
陆泽西和方致远坐在一起,两人正说着话。周冲则和付丽丽在大谈生意经,谈笑间,简直相见恨晚。老巴只是埋头喝着梅子酒,毛峻和明杭也没闲着,拿着啤酒在吹瓶。
柏橙偶尔站起来招呼大家,更多时候是在小声安抚安汶。
其他同学也都差不多,边吃边聊,包厢里显得十分热闹。
“你知道徐子文的葬礼,我为什么要帮着张罗吗?”陆泽西突然看着方致远,问道。
方致远摇摇头。
“你说,他走了,还有这么些人一起送他,等我们走的时候,这帮老同学还有谁会来呢,还能剩几个呢?”
“你放心,你走的时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会来送你。”
“我的意思你没明白。你没看到我新发的朋友圈状态吗?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就算你把自己包装得再文艺,你也只是个割双眼皮的。”
“什么割双眼皮,我那整形医院能做的项目多了。”
方致远算是服了:”行了行了,吃饭吧。“
陆泽西推推方致远,悄声:“对了,差点忘记问,你们俩都聊什么了?”
“什么?”
“别装了,你和柏橙在那小亭子里,都聊什么了?”
“没什么,就问了问彼此的近况。“
“我猜她还没结婚,对吗?”
“就你多事。”
“我是真没想到她会来参加葬礼,”陆泽西看了柏橙一眼,转对方致远,“要是知道,就不让你来了。”
方致远压低了声音:“也没必要刻意避着吧。”
陆泽西笑道:“要走的呢,留不住,这该来的呢,恐怕也是躲不掉的。”
方致远沉默着,不再说话,只是喝着果汁。
陆泽西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还真好意思,这在座的谁不是在喝酒,就你一个人端着饮料。”
说话间,周冲站了起来:“来,大家一起走一个!”
付丽丽一眼看到了方致远杯子里的果汁,笑道:“换了换了,给他换成红酒。”
同学们纷纷站起,方致远的果汁显得实在不够合群。柏橙拿了一瓶红酒,走过去:“挺难得的,要不喝一点?“
柏橙随手拿起桌上一只高脚杯,倒了半杯给方致远,递了过去。
方致远犹豫了一下,只得接过来。
入夜,周宁静站在商场门口,她决定进去逛逛。
手机一直在响,是微信提示音。她知道,肯定是那个高中同学群又在发照片了。她拿出手机,滑开,微醺的方致远正搂着陆泽西,看起来谈笑风生。而柏橙端着酒杯的样子,确实很迷人。周宁静屏蔽了这个群,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时,海莉正从商场底层的超市走出来,她刚下班。两个女人见面,免不了寒暄。周宁静提出一起逛商场。海莉正愁无处可去,回家也是一个人。说实话,她还没适应离婚后的一切。
在商场工作这些年,周宁静很少在里面闲逛。这些年,对自己的工作,她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进了一楼,几个眼尖的导购看到周助理进门了,立马打起精神,笑容满面。
周宁静朝她们点点头,看到有一家上了新款的香水,拉过海莉要试试。
海莉其实不喜欢香水,就好像她也不喜欢化妆。没结婚前,她的生活比现在还粗糙。婚后遇到周宁静,经她介绍到超市当洗衣液导购,在她的提点下,才开始拾掇自己。她也知道自己的妆容和着装总是出洋相,但底子就摆在那里,不如随心所欲些。
试完香水,导购又让她们俩试试刚到的粉底,周宁静把海莉按在椅子上,要导购给海莉化个妆。海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单眼皮、塌鼻梁,发黄的皮肤还偏偏干燥到无可救药。如果非要说优点,大概就是她还算高瘦的身材了。
“等会儿我们去看看衣服吧。”海莉突然说道。
周宁静诧异。海莉是那种很少在商场买衣服的女人,比起商场,她更喜欢大卖场、批发市场和网购,九块九包邮的t恤,她一口气会买五个花色,能穿一个夏天。
海莉在镜子里看到了周宁静的表情,又说道:“你总说我不会打扮自己,今天,你就帮我打扮打扮吧。”
周宁静笑了,点点头。
两人大包小包从商场出来后,又去喝了咖啡。
“接下来,你是怎么打算的?”周宁静憋了一晚上,还是问了出来。
虽然周宁静提醒过,但海莉还是习惯拿小勺子舀咖啡喝,她抬头,手里还是捏着那把勺子:“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像你这种情况,找个合适的对象不成问题。”
“宁静,你说人为什么一定得结婚呢?”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随口一问。”
为什么一定得结婚……周宁静在心里翻来覆去咀嚼着这句话,沉默着。
海莉问道:“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方致远不会等着急了吧?”
周宁静点点头,又摇摇头。
“你今天看起来怪怪的。”海莉看着周宁静。
“没什么,就是看中的学区房被别人买走了。”
海莉刚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王胜。
方致远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他们在柏橙的私房菜馆吃完饭,又去了ktv,ktv出来后,还去了夜排挡。他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中途他还吐了两次。也不知道是被谁送到小区门口的,他踉踉跄跄下了车,对着路边的垃圾桶,又是一顿猛吐。吐完了,他慢慢走进小区。
周宁静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一套长袖长裤素色家居服。她开了门,把方致远搀进了屋。
“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躺倒在沙发上。
“没事。”周宁静的声音很轻。
她走进洗手间,传来水声,不一会儿,拧了一条热毛巾走过来。
方致远抓住她的手,她努力抽开,却被攥得更紧了。她背过身去,不理他。他坐起来,一把揽住她,轻咬她的耳垂。
“你干什么?”她有些生气,她当然知道他想干嘛,但今天并不是“干嘛”的日子。
她试图推开,他扳过她的脸,随后吻上她的唇。浓重的酒精味,熏得她睁不开眼。他隔着她的衣服,摩挲她柔软的腰臀。她一个分神,就被他压到了沙发上。
周宁静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方致远,这让她想起了新婚时期的他,那种不由分说和不知疲惫。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谁开始的,激情慢慢褪去,像是再也涨不起来的潮。她努力挣扎着,终于把他从身上推了下去。
当方致远冲完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的酒也醒了大半。周宁静坐在沙发上,闷不吭声。
方致远好像应该道个歉,却不知道该从那件事说起。是为着刚才的情不自禁?是回家太晚了,喝得太醉了?还是别的?好像还有些别的……
“睡吧。”她先说话了。
“宁静……”他走过去,“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刚才……我可能真的喝多了。”
方致远坐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今天去看过房子了?“
“还是晚了一步。”
“没关系,房子多着呢,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但那套房子,是我们预算范围内性价比最高的!”
“这事不能急,你听我说……”
周宁静并不想听,站起来准备回房。
方致远也站了起来:“宁静!”
她没有回头:“怎么了?”
“今天参加完葬礼,几个同学聚了下,没经住劝,我就多喝了几杯。”
“没事,难得一聚嘛,我在群里看到他们发的照片了。”她说完就进了房间。
方致远愣住了。他从换下的外套里掏出手机,看了几眼后,彻底懵住。原来,她都知道了。可今天发生的一切,又似乎无从解释。他跟着进了房间,挨着她躺下。她一个翻身,慢慢靠进他怀里。
“致远,我刚才不是不想,只是,我累了……”
“我知道,”方致远抚摸着她的头发,“学区房的事交给我吧。”
“我想把孩子接回来。”她撑起半个身体,看着他。
她的眼神告诉他,这不是在和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