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贾士贞虽然犯不着和周效梁这样的老干部较真,但是他知道这却是他到西臾之后,碰到的第一个找上门要官的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地委副书记,论职务多少也算一个高级领导干部了,难道一个领导干部不在职了,就可以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不顾及影响了吗?对于改革干部人事制度的艰难,贾士贞不是一次地想走,像周效梁这样公开的反面,让贾士贞的思想有些准备不足。
但是,贾士贞又想,正因为组织部门选拔领导干部靠少数掌权的人说了算,没有严格制度和标准,造成干部群众的误解,以致找关系,不是跑就是送,带来这样的后果。如果选拔干部有了相应的制度,凭自己的能力,在群众中形成一种制度,选拔干部靠的是德、才重要是通过公开、公平、公正的渠道,在公平竞争中取胜,他们还跑什么呢?这样一想,贾士贞更加觉得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紧迫性了。也就不再把周效梁的事放在心上了。
早上一上班,高兴明拿着材料走进贾士贞的办公室,他说昨天晚上临下班前,县区干部科长庄同高把材料送到他那里去了,因为有几份材料记不清是谁考察的,害怕贾部长批评,就……
贾士贞一听,心里有些不高兴,作为一个县区干部科长,考察干部无非就那么几个人,那是秃头捉虱子明摆着的,怎么可能记不清谁考察的呢?觉得这事并不那么简单,贾士贞拿过材料,翻了翻,考察人没有签字的材料正是下臾县那些人,事情真的如此巧合,让贾士贞联想到很多深层次的问题。他那天也正是觉得下臾将要提拔的那些人的材料水分太大,才贸然决定“微服私访”的,那次秘密行动,虽然引起机关一些人的猜测,甚至出现了三幅漫画,他还被派出所关了一夜,但是他毕竟掌握了不少坐在办公室得不到的情况。这些问题,对于市委组织部长来说,在使用干部上起到重要的参考价值,但是又怎么把群众的那些反映变成组织部的意见呢?组织部原有的考察材料写得那么漂亮,凭什么来否定那些材料呢?其实,贾士贞让两个干部科长把考察材料拿回去补签名,主要是提醒他们应该按规定办事,谁知这个庄同高过于敏感,担心领导追究责任,用这种办法来软抵抗。贾士贞看看高兴明,觉得这事高兴明也在把他当做三岁孩子对待。贾士贞那天在下臾微服私访回来后,耳朵里也刮到了高兴明那天去过下臾,而且陪同乔柏明去了桃花镇。这样的事只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很显然,乔柏明、高兴明、侯永文之间的关系不一般,贾士贞也只好装聋作哑,全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贾士贞留下考察材料,心不在焉地翻着那些材料,头脑里翻腾着复杂的波澜,不去理会高兴明。高兴明站了一会,自觉无趣,只好退出贾部长的办公室。回到办公室,他反而觉得心里不那么踏实,他以为贾士贞会批评庄同高,那样他就会为庄同高说几句话,也能听出贾部长的弦外之音。可是贾士贞却什么话也没说,这样一来,让神仙也难下手,他只好退了出来。
转眼间,贾士贞上任西臾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已有三周,但是,副部长们一直没有明确的分工,这样一来,组织部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贾士贞亲自处理。高兴明过去一直是一言九鼎、重权在握的常务副部长,无论在办公室,还是回家,都是门庭若市,突然间空闲下来,看上去并没有人刻意在冷落他,常务副部长这顶帽子还戴在头上,他高兴明还是那个高兴明,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魔力使得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成了一个徒有其名的副部长!他感到贾士贞这个只有三十八岁的年轻部长,太有心机了,对他的威胁太大了,手段也有些太残酷了。虽然在表面上高兴明见到贾部长还是那样唯唯诺诺,点头哈腰的,可内心的嫉狠却越来越强烈了。
当天下午,贾士贞去了市委书记常友连办公室,直到下班时才回到组织部,随后把三位副部长找到办公室,这是贾士贞到任后召开的第一次部长碰头会,会议内容虽然让三位副部长都感到震惊,但是谁也没有提出不同意见。可是他们又都同时在内心对贾部长的决定产生一种强烈的不满。也许这是新组织部长烧的第一把火吧!他居然首先拿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开刀了。
当天晚上,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市委组织部的那些科长们的,没有人知道。这个晚上,市委组织部的三位副部长和那些科长家的电话和手机几乎被打爆了,可谁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贾士贞,市委组织部办公室之外如此轰动和不安,如同突然炸开的自来水管。未来的新生活在这个充满想象的年轻组织部长头脑里绘成新奇、迷离而多姿的色彩。一种崭新的环境,一种充满活力的机制,正向他拥抱过来。
上午上班之后,贾士贞召开组织部全体职工会议,宣布一项重要决定:市委组织部八个科室的正职科长全部实行公开竞争上岗。原来的科长、主任必须参加竞聘,不参加竞聘或竞聘不上者,自行免职。保留原级别待遇。此次选拔组织部中层领导面向市委、市政府机关以及机关团体参照公务员执行管理的部门,年龄在四十岁以下的科级,以及五年以上的副科级干部。此外,县、区委组织部符合条件的人员也可以报考。报考采取自愿报名,统一文化考试,按照1∶3比例进入下一轮。这一消息如同一枚重磅原子弹投在市委组织部和市委机关。尽管头一天晚上市委组织部的科长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他们还是似信非信,甚至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可是没有想到这个消息来得如此之快,组织部的那些中层干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如同晴天霹雳,无所适从。庄同高过去深得部领导的宠爱,除了因为他身居要职,也因为他是组织部元老了,只是等待调出去提拔一个称心如意的副县处级,谁知这个消息给了他当头一棒。过去开这样的会他和张敬原总是坐在前排正中位置,这样的位置不仅说明了他们俩在市委组织部的地位也说明了他们身份的重要,更说明他们将来提拔的次序。然而今天,庄同高却躲在后排角落里,而张敬原连人影也不见。这个消息一宣布,当时那一瞬间,庄同高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几乎要晕过去。好像他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不仅副县处级断了后路,连这个组织部的县区干部科长也保不住了。不要说他的年龄已经过了线五岁,就是不过线,让他去参加考试,他怕是连考场也不敢进。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太清楚了,他那党校所谓的本科生算什么?每次考试辅导老师都把答案打印好交给他们。三年来他从未参加过听课学习,毕业论文也是市委党校老师帮他写好、打印好的。本来他还想再读党校研究生的,只是没有来得及,庄同高努力振作一下自己,他的心一下子凉了,全身像浇了冷水,现在他把一切怨恨全都集中在贾士贞身上,如果不是他,说不定这批干部已经提交市委常委讨论了,可以肯定,他会在这批提拔的干部当中,而且有一个理想的副县处级位置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生活就像八月的云彩,雨后的彩虹。他太倒霉了,太伤心了,苦涩的浪花在心中翻腾。
散会以后,贾士贞把庄同高找到办公室,庄同高不敢抬头。自从贾部长来了之后,他的地位一落千丈。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他怎么也没想到,灾难在顷刻间就落到他的头上了。他成了贾士贞改革的第一个牺牲品,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改革应该是让人人得到好处,个个都受益的,如果改革专门损失,一部人的利益,这难道也叫改革吗?
贾士贞看着两鬓已经渗着稀衣白发的下级,说:“怎么样,感到一时间难以接受?”贾士贞停了停,又说,“改革必然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看我们如何对待,如何处理。我想对待任何事情,都要有一颗平常心,如果总是钻一条胡同,不回头,那就是死胡同。聪明的人,要及时转向,世界上绝不只是那一条胡同。也许你会想,你是组织部的老同志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去的科长们都顺理成章地安排副县处级,为什么偏偏从你开始就乾坤倒转了?”贾士贞缓和了一下气氛,起身给庄同高倒了一杯水,庄同高低着头,贾士贞接着说,“干部人事制度改革是大势所趋,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作为管干部的组织部门,必须从自身开始,组织部门带头了,比任何文件,任何会议的效果都好,都有说服力。你是组织部的老同志,有个人的想法,很正常,但是必须服从大局,无论个人思想上一时能否想得通,都应该积极做好当前工作,至于今后工作问题,组织上会考虑的。你是组织部的老科长,不需我讲更多的道理。应该有这样起码的觉悟。我们组织部门的同志应该清楚自己,并不是因为我们比其他部门同志有什么天才和什么超人的能力和水平,只不过偶然的机遇或条件,让你到了组织部,或者说没有到组织部工作的许许多多同志就比你差,身份、地位就低贱。清楚了这一点,也许我们自己的心里也就平衡一些。”贾士贞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大的老科长,心里确实隐隐升起一股怜悯之情。此时庄同高只觉得自己如同濒临死亡那样痛苦,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此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他恨透了这个新来的只有三十八岁的组织部长。过了一会,他咬着牙,鼓足勇气说:“贾部长,你提出来要公开、公平、公正地竞争,要通过公开考试来选择领导干部,不同样是鼓励千军万马挤官道,去争官、要官,去与民争利吗?”
贾士贞看看庄同高,庄同高的脸色异常难看,情绪也有些激动,贾士贞本想安慰他几句,然而,他觉得这个时候不是安慰的问题,而对庄同学的认识要严肃对待的问题。
“庄同高同志啊!你连什么是跑官要官都分不清,连什么是与民争利都弄不清,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组织部是干什么的?或者说你这个干部科长是怎么当的?”贾士贞态度十分严肃地说。
庄同高低着头,也许刚才是一时激动,脸色由红变白,或许是对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悔。
贾士贞很允理解庄同高,他毕竟在市委组织部工作了那么多年,而且又是干部科长,组织部门的特殊待遇滋润了他们的自尊和自傲。现在突然间要取消这个特殊待遇,一时间思想转不过弯来,也是可以理解的。
室内一阵沉默之后,庄同高说:“我们这些老同志怎么办,如果竞争不上,怎么对待我们?”
贾士贞说:“你的意思也想参加竞聘?”贾士贞犹豫了片刻,接着说,“如果你想参加竞聘,可以,我们可以对市委组织部的同志年龄放宽,不过,我认为你们年龄都偏大了,还是参加下一步副县处级干部的竞聘为好,何必还去竞聘组织部正科级干部呢?不管你们这次能否竞聘上市委组织部的科级干部,像你们这几个老科长在下一轮竞聘副县处级干部时都可以以正科级干部身份参与竞聘。”
庄同高在一瞬间觉得贾部长说得并不是没有道理,一时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矛盾心情。其实,他哪里敢参加竞聘,只不过是想争一点面子罢了。
市委组织部公开面向社会选拔八名科长主任,一经宣传,不仅市里各家报纸、电台大肆宣传,连省城的报纸也大肆宣扬起来,在随后的时间里,市里大小报纸的记者,还有市外的记者专程赶到西臾市。无奈之下,贾士贞只好临时成立一个公选领导小组办公室,市委组织部抽了两名年轻干部,又从市委宣传部、市人事局各抽两名工作人员。
贾士贞的这一举动在社会上引起强烈的轰动,人们大都是赞赏有加,认为市委组织部新来的年轻组织部长是真心实意地改革干部人事制度,否则也不会首先从组织部本身开刀。然而,市委组织部内部却如临大敌,那些符合报考条件的干部,一方面人心惶惶,一方面又想通过考试重新在组织部里立住脚,但是所有的人都在暗暗咒骂贾士贞,说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只是为了自己出风头,出政绩,是一个道道地地向上爬的政治骗子。
按照公选办的公告,本次公选组织部的科级干部报名时间一周,资格审查一周,距离考试时间只有一个月,考试课程只有一门,称为公共知识,主要是考大家平时对政治、文化以及实际工作知识的掌握程度。每张试卷150分满分,每个岗位按文化考试取前三名,进入考察、体检、答辩。最后按照综合分数录取最高分。
自从西臾市委组织部公开选拔科级干部以来,西臾一下子出了名,贾士贞也成了热点人物,办公室电话、宿舍电话和手机几乎要被打破了,上至省委组织部曾经和他一起工作过的同事,还有一些市县的领导,甚至他的父母,亲朋好友都打电话来,有说情的、有咨询的、有赞扬的、有指责的。但是对于贾士贞来说,他早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一切都按照他预料之中在顺利进行着。
高兴明担任公选办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他的心里却窝着一肚子气,大小事情到他那里,他便推给贾士贞。他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傀儡,这个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当得寓豪,不光是对这项工作不理解,而是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
当然贾士贞布置给张敬原和庄同高草拟的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稿子的事,也自然地落空了。贾士贞当时这样做,一则是要试试这两个干部科长对待干部制度改革到底是什么态度,再则也想看看市委组织部的干部对待工作到底有多少责任心,是什么样的素质。现在,市委组织部已经成了一锅粥,谁还有心思考虑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方案,他对这两个干部科长也有了初步的认识。
下午,贾士贞终于有空,准备翻一下报纸,发现一封信,打开一看,却是一封写给他的申诉信,这个自称卫炳乾的人,说他原是市委组织部县、区干部科副科长,因考察干部工作中实事求是反映问题,没有按照个别领导的意见帮助被考察人掩盖缺点错误,从而得罪了领导,而被强行调去下臾县某乡当副乡长。贾士贞反复看了这封信,信不是邮寄的,看样子是有人把信直接夹在报纸里的。至于市委组织部是否发生过这样一件事,至今市委组织部没有一个人向他透露过,现在,他相信这事一定是发生过,但究竟事实真相是怎么回事,他一定要弄个清楚。
十
贾士贞一进办公室,电话正在响个不停,一接电话,原来是新上任的市公安局长鲁晓亮。鲁晓亮是前两天才从省公安厅调来西臾的。电话里说他孤身一人来到西臾,要尽快拜“码头”,所以马上要见市委组织部长,贾士贞说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能不能改时间,鲁晓亮说他已经进了市委大门,只要几分钟时间,绝不影响领导工作。
挂了电话,一会工夫,鲁晓亮就进了贾士贞的办公室。鲁晓亮是一个快言快语的人,见面便说,贾部长年轻有为,下来镀镀金,将来就是省委组织部的接班人了,不像他,已经快到天命的人了,混两年回省厅退休。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是省级机关下来的,鲁晓亮说话显得特别的随便,不拘小节。临分手时,鲁晓亮说:“贾部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力的,我一定在所不辞。”
尽管原来在省里他不认识鲁晓亮,初次见面,贾士贞对这个年近五十岁的市公安局长还是留下深刻印象的。他喜欢开朗直率的人,俩人只说了几分钟的话,临分手时,鲁晓亮说:“贾部长,哪天我来做主,请你这位常委、组织部长,申明一点,不用公款。”
鲁晓亮走后,贾士贞突然想到昨天下午的那封信,到底是真是假,他决定先找高兴明问个究竟。随后就进了高兴明的办公室,高兴明一见贾部长,脸上的三角肌跳了起来,忙着给贾士贞倒水,贾士贞说:“高副部长,我们都是组织部的领导,我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哪里需要这些客套。”
高兴明脸上的三角肌收缩了几下,嘴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说:“贾部长,您有什么吩咐,请指示。”
贾士贞总觉得高兴明的表现有些异常,同在组织部工作,哪来的那么多指示。但他顾不了那么多,笑笑说:“高副部长,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市委组织部原来有一个叫卫炳乾的同志吗?”
高兴明睁大眼睛,张了半天嘴巴,没有说出话来,急得脸上直冒汗,贾士贞看着高兴明,怀疑他是不是病了。高兴明努力平静下自己,才结结巴巴地说:“是这样的,不过贾部长,您问这事……”
贾士贞说:“我随便问问,这个人原来在市委组织部,是什么原因调走的?”
高兴明像是极不耐烦地摇摇头,说:“这是前任部长王仕良部长在任时的事,具体情况他能说得清。”
贾士贞有些不高兴了,他的目光停在高兴明身上,高兴明立即躲开贾士贞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贾士贞觉得高兴明这人太不像话了,谁不知道高副部长一直是大权在握的实权派,却把这样一件事推给部长,明显是在愚弄他嘛!贾士贞虽然对高兴明的回答不满意,但他还是笑笑说:“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工作变动,你这个常务副部长能不知道?怎么,你对这件是还有什么情绪?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高兴明许久没有反应,默默地低着头。
贾士贞说:“通常情况下,组织部的干部都是提拔调出的,除非犯了错误。这个卫炳乾调出市委组织部好像有些特别,一个县区干部科副科长,即使调出,按照人之常情,起码也调到市直机关,就是不提拔,也不至于调到乡里任副乡长吧!”
高兴明的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说:“这个人素质太差,工作上老出差错,又经常泄密,本来应该给他处分的,考虑到他在组织部工作几年,领导还是爱护他的,把他调去下臾县的一个乡任副乡长,还算是副科级吧!”
贾士贞点着头说:“哦,哦!”两声,就转身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贾士贞的突然离去,让高兴明一时不知所措,他在心里正想着怎么来对付贾部长可能提出的问题,可他居然一言不发,转身走了,说明贾部长对这件事不仅认真了,而且相信确有其事。但是让高兴明不安的是,贾部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的心里连一点底也没有,自然在他焦头烂额的心里又添了新的惆怅!
贾士贞回到办公室,头脑里始终摆脱不掉刚才高兴明的那些话,提到卫炳乾,高副部长的表情为何那样反常?联想到那封不知怎么转到他手里的信,他觉得这事一定有点蹊跷。
下午下班时间已过了十多分钟,贾士贞才出了办公室,每天他总是一个人不慌不忙地步行上下班,驾驶员要接送他,他总是说,步行上下班既锻炼身体,又为国家节约能源。还可以看看西臾的风景,多接触群众。
贾士贞出了市委大门,只见大门右边围着一群人,人群中传来女人的哭叫声:“你们凭什么打我……我要见……贾……”
这时一个男人吼叫着:“滚你妈的,以后再到市委大门口,打断你的狗腿。”
贾士贞不知何事,快步走上前去,随着男人的骂声,看到一个男人用脚狠狠地踢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不知为何,贾士贞一时气从头顶往上冒,其至不顾自己的身份,大声喝道:“住手,住手……”
围观的人一下子转过脸来,看着这位不速之客,那个踢女人的男子恶狠狠地看着贾士贞,瞪着眼眼说:“你管得着吗?你是什么人?”
“你的行为谁都能管,无论为什么,打人总是不对的,何况你公然在市委大门口如此蛮横!”贾士贞说着,挤进人群。
那男子转身对着贾士贞,横眉倒竖,气急败坏地冲上前刚骂了一声:“妈的……”只见大门口过来一个门卫,大声说:“贾部长……”
那人一听“贾部长”三个字,吓得面如土色,慌忙掉转头,兔子一样地跑了。贾士贞望着那人的背影,伸手拉着跪在地上的女人,说:“起来,他为什么打你?”
女人一听说面前这个人是贾部长,一把拉住贾士贞的衣服,不顾一切地叩着头,哭着说:“您就是组织部新来的贾部长吗?贾部长……”
贾士贞说:“是我,贾士贞,你是谁?”
女人说:“贾部长,我天天都想见你,可是他们不让我见,他们打我,想堵住我的嘴。我冤哪……”
这时,在门卫的劝说下围观群众渐渐离去,人们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他们哪里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是市委组织部长,而这个女人为什么又说天天都在想见他?贾士贞把女人从地上拉起来,女人哭得更加伤心了:“贾部长,我是卫炳乾的老婆,我有话要向您反映……”
“那个打你的人是谁?”贾士贞问。
女人摇摇头,哭着说:“我不知道。”
贾士贞奇怪了,但他立刻意识到,这事一定与卫炳乾有关,而且背后有可能还隐藏着更深的不可告人的东西,显而易见的是,有人阻止卫炳乾老婆告状!
贾士贞说:“你跟我来。”于是把女人带到大门口的接待室。让门卫给她倒了一杯水,女人告诉贾士贞她叫孟瑶兰,是卫炳乾的妻子,说她想尽一切办法,始终见不到贾部长,无奈之下,他下决心到市委大门口,就是拼一死,也要见到贾部长。听完了孟瑶兰的叙述,贾士贞取出手机,拨通电话:“喂,请问是市公安局鲁局长吗?我是市委组织部贾士贞……”
“哟,是贾部长啊!怎么我们刚见过面,你就想我了。”
“鲁局长,我现在真有事要求你了。”贾士贞笑起来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说我的工作怎么也不可能求你的,可你偏偏找上门来,现在事情来了,你得处理呀。”
“什么事?贾部长,你别和我开玩笑,你们组织部是替人做好事的,谁也不可能需要公安局插手呀!”
“鲁局长,”贾士贞严肃起来了,“我下班走到大门口,见一个男人拼死打一个女人,女人被打得不轻,可那个男子听说我是组织部的贾某,他当时就跑了,而这个女人又不认识这个男子,孟瑶兰说是因为她要见我才被打的。所以,我要请你把这个打人的男子查出来。”
“好,贾部长,我马上就到,你现在在哪儿?”
十分钟后,鲁晓亮匆匆赶到市委大门口,鲁晓亮说:“贾部长,我看这样,你把孟瑶兰交给我吧,我们一定会尽快把那个打人的男人抓住的。但是,我分析问题不那么简单,背后一定牵涉到复杂的权力斗争,那恐怕就不是我们公安局的事了。”
“鲁局长,这事我想到了,就在昨天下午,我收到一封信,这封信不是从邮局寄的,信的内容正是反映卫炳乾被调出组织部的事。”贾士贞看看鲁晓亮,压低声音,接着说,“说明卫炳乾听说组织部新来了部长,当然想尽一切办法反映自己的情况,而有些人已经察觉到这一点,千方百计地在阻挠卫炳乾,所以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鲁晓亮说:“我知道了,也许那个打孟瑶兰的男人抓住了,能帮助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况,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尽快办好!”
“鲁局长,”贾士贞拉了拉鲁晓亮,低声说,“要注意孟瑶兰的安全,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贾士贞想了想又说,“应该找卫炳乾了解一下情况,不过,我一出面,说不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怀疑。”
“贾部长,既然这样,你把这事交给我吧,我来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方便,尽量创造一个机会,又不造成任何影响,让你和卫炳乾见一面。”鲁晓亮说。
“先等等再说吧,只要能把那个打孟瑶兰的男人找到,我想一定能了解到一些情况的。”贾士贞握着鲁晓亮的手,对孟瑶兰说,“孟瑶兰,你跟公安局的鲁局长去吧!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对卫炳乾的问题会有个交代的。”
晚上十点多钟,鲁晓亮给贾士贞打电话,说打人的事正在侦察过程中,他派人打听卫炳乾的情况,在乡政府找不到卫炳乾,据乡政府一个工人反映,晚上**点钟的时候听到卫炳乾宿舍大声吵闹声,接着好像有两个人把卫炳乾带走了。不过由于天黑,看不清那两个人带走的是不是卫炳乾。鲁晓亮说,凭我的直觉,很可能是那些人知道情况了,卫炳乾的老婆在市委大门口碰到了你这个市委组织部长,感到情况不妙,所以不顾后果,把卫炳乾弄走了!
贾士贞说:“如果是这样,那公安局就可以直接过问破案了。这算不算绑架?”
鲁晓亮说:“贾部长,这案子不同一般案件,卫炳乾是不是被绑架了,都很难说。”
放下电话,贾士贞的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在市委组织部里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卫炳乾只不过是一个副科级干部,怎么会得罪了这样一些人?从高兴明嘴里,也并没有看出卫炳乾犯了什么错误,然而他们把卫炳乾这样安排,绝非没有原因。现在卫炳乾不见了,难道真的是被人绑架了?那么绑架卫炳乾的人显然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什么?这一连串的问号,都深深地困扰着贾士贞。于是他又给鲁晓亮打了电话,请他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找到卫炳乾,以便了解幕后的真实情况。
十一
挂了电话,贾士贞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他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半天,又穿衣下床,在宿舍徘徊着,不知如何是好。在省委组织部工作八个年头,虽然有一年时间坐了冷板凳,但是工作对他来说是轻松愉快的,事业上算是蒸蒸日上,特别是后来省委组织部长钱国渠对他的信任,以至三十六岁就当上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长。两年后,三十八岁的他又出任西臾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自从省委任命文件下达后,贾士贞只觉得内心有一股强烈的施政冲动,在他上任之前,就已经雄心勃勃,当年在省委组织部时那些对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设想一股脑地往上涌,在省委组织部时虽然他的那些想法也曾作为理论文章发表在省委组织部的《组织工作》杂志上,钱国渠也赞扬他的许多改革的观点,但是,毕竟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干部处长。他知道,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改革家,没有一定权力,改革都是一句空话,没有一定的权力就没有机会把理论放到实践当中去检验。所以,当他走马上任西臾市委组织部长后,他就急于要实施自己的那些改革干部人事制度方案。然而不知是年轻气盛,还是什么特别的力量,上任第三天就对下臾县准备提拔的一批干部产生怀疑,以至只身一人,微服私访,闹出了那么多带着悬念的故事来,或者带来一系列正面、负面的影响,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市委组织部长,不是市纪委书记,更不是市委书记,他不能超越自己的权力去处理任何事情。原来市委组织部已经考察过的,等待提交市委常委研究的那批干部恐怕都在迫不及待地急盼提拔,连市委书记常友连也找过他两次了,他至今仍拿不定主意,是不顾群众的反映,闭着眼睛,违心地顺水推舟,落得做好人,还是阻止这批干部的提拔?真的要阻止了,凭他一个新来的组织部长,能阻止得了市委常委的意图吗?现在想想,他决定在市委组织部内部公开选拔八名科长,不仅仅是为了公选几个科长问题,而是向社会宣布,他贾士贞施政方略的开始,让全市那么多干部感觉到他贾士贞新官上任要烧三把火了,这就算是第一把火吧!自然也有缓冲一下那批等待提拔的干部问题。现在,市委组织部已经公布公开选拔八名科长的决定,不管是谁,他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说,组织部内部正在公选中层干部,其他事情只能等等再说吧!贾士贞感到自己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的。当然他对自己的决定,也仅仅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势态的发展他的心里多少也为自己捏着一把汗。
可是让贾士贞始料不及的是,现在又冒出一个卫炳乾的事来,而且这事闹得越来越大,甚至上升到刑事案件,他像火烧眉毛一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对卫炳乾这样一个小人物要下这样的毒手?在人们的印象中,组织部门的工作,是围着领导意图转,考察干部也是老一套,不像公安部门,每一个案件都是惊心动魄的,紧张得连睡觉都要睁大双眼,哪里想到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面对的是重重矛盾和冲突,甚至也卷入刀光剑影的激烈战斗中去。
直到深夜两点多钟,贾士贞才躺到床上,然而他却无半点睡意。这些天来的那么多事情像潮水一样一浪又一浪地冲击着他。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强迫自己理了理自己头脑中的思绪。他决定把其他所有事情都推一推,当前必须要办的两件事,就是按既定方案准备市委组织部公选八名科长和卫炳乾问题的调查。
早上起床后,贾士贞用冷水冲了冲头,让一夜未眠、晕沉沉的头脑冷静一下,没等上班,便给鲁晓亮打了个电话,决定先见一下孟瑶兰。
据孟瑶兰说,卫炳乾是湖南人,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在大学入了党,毕业分配时作为选调生分配到西臾市,在基层锻炼了两年,又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西臾市委组织部,只是因为外乡人,对一些徇私舞弊的事看不惯,受到西臾当地干部的排挤,县区干部科和机关干部科联合起来,罗列了许多罪名。在当时的市委组织部长王仕良去中央党校学习三个月期间,把卫炳乾调出组织部,王仕良学习回来后,听说卫炳乾调出组织部,而且到下臾的一个乡当副乡长,觉得这样对待一个干部不妥当,心中虽有疑惑,但也无可奈何,不久王仕良调走了,卫炳乾的问题自然也就再也没有人过问了。贾士贞上任后,尤其是他微服私访和那三幅画的事在社会上、群众中传得沸沸扬扬,甚至把他传说得神奇而惊心动魄。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市委组织部长,自然是老百姓期待的青天大老爷,在短时间内,便从市区传到县城又从县城转到农村,卫炳乾所到消息后,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时势造英雄啊,改革开放的时代不仅造就了许多商业、工业、农业人才,同时造就了优秀的领导干部。贾士贞这样的组织部长一定还会不断涌现出来的。卫炳乾也就抱着一线希望给贾部长写过几封信,但是都石沉大海。他认定那几封信是在到达市委组织部之前出了问题的。贾士贞问那些信是不是通过邮局寄的,孟瑶兰点点头,贾士贞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说明卫炳乾写给他的信都被人短了路,这不得不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说明有人胆大包天,胆敢违反私人通信的有关法规,把写给他的信截走了。现在贾士贞才想到那封没有通过邮局,直接送到他办公室的卫炳乾的信,这样说来,这个替卫炳乾送信的人是谁?这个人为何如此大胆?贾士贞越来越感到市委组织部里的那一张张面孔,很难知道他们内心想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贾士贞却没有问孟瑶兰那封没通过邮局的信是怎么放到组织部的。
见过孟瑶兰,贾士贞的心里多少有点底了,他再三交代鲁晓亮,一定要保证孟瑶兰的安全,一定要尽快找到卫炳乾。
现在贾士贞已经不像刚上任时那样雄心勃勃,跃跃欲试了,他不得不让自己的头脑复杂起来,重新审视、观察组织部的每一个人。
虽然贾士贞在省委组织部期间也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是,都没有现在这样尖锐复杂,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当上了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了,还面临着如此大的困难。弄得不好,不光是自己犯错误的问题,还将造成一些人的人生安全。
看来,卫炳乾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在组织部工作的人,只有服从,不能有任何自己的观点、看法,处处按照领导意图去办事,才能不断进步,到一定时候必然提拔调出组织部。显然卫炳乾不是这样的人。他在大学里,学习成绩优异,被选为选调生,又凭自己的实力考入市委组织部,和那些靠关系进入组织部的人有着明显的区别,在他看来,组织部的考察干部工作就像数学那样,连零点几的差错也不能有,他要准确地、真实地反映情况,是啊,他太书生气了,组织部门哪里需要你这样的才华,这样认真的人!这样的人成为另类人物也是必然的下场。是卫炳乾错了,还是组织选人选错了?自己作为市委组织部长又应该如何来看待卫炳乾事件?他的内心发生了激烈的撞击。
贾士贞在省委组织部的成长过程,和卫炳乾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当初,他刚刚借调到省委组织部时,真是无法适应那种“指鹿为马”的工作,也不知惹怒了谁,半年后,不但没有调入省委组织部,反而把他退回乌城地委党校,那是他平生以来所受打击最为惨重的一次,回到家里他万念俱灰,后来到底又怎么重新调入省委组织部的,至今也没有人把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他。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却又因为不满当时的处长在干部考察材料上弄虚作假,惹怒了处长,把他晾了一年。吃一堑长一智,他才学会了装聋作哑,得到了真经,在组织部必须做到“知道的不传,不知道的不打听”,在组织部工作只有服从,不可有个人见解。记得他在组织部的杂志上发表那篇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文章后,省委组织部许多人都在背后笑他是理论家。想到这里,贾士贞能理解,也就很同情卫炳乾了。他觉得组织部门一定要改变工作思路,绝不能把一个人见解有能力,有个性有才华的人培养成为“好才”。要把组织部门的干部培养成敢讲真话、实话,办事认真,实事求是的,又有真才实学的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
市委组织部公选八名科长的报名工作已近尾声了,市直机关和县区委组织部报名非常踊跃,只是市委组织部报名的人寥寥无几,贾士贞再次召开组织部全体职工大会,动员大家积极参加公选,不参与公选的同志,以后晋升机会会很少的,并且说你们过去不是有先例吗?卫炳乾由市组织部的副科长调去任乡里的副乡长,市委组织部的干部针取消优先提拔的特殊权利,在提拔问题上,和全市所有的干部一样,不得有任何特殊的照顾。贾士贞的话让组织部的那些中层以下干部一片恐慌,最后一天下午,几乎所有的符合条件的干部都报了名。
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了,贾士贞经过一番深入调查和认真思考,觉得这种成人考试不像高考,如果没有严格的纪律,没有严密组织,很可能造成被动。如今科技发达各种通讯工具先进,成人还不同与高考学生,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考场纪律,本来,他想把这些具体工作交给常务副部长高兴明的,但是他越来越明显感觉到高兴明对于他分配的工作总是打哈哈,甚至有一种暗暗的抵触情绪。他不得不亲自动手拟定考场纪律和有关规定。贾士贞知道,他这样做对于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来说,似乎有点荒唐可笑,可他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先把这次考试对付过去再说。
距离考试还有三天时间,这天下午,贾士贞亲自去市一中研究落实考场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正准备关机,突然觉得这号码太熟悉了,一接电话,原来是周一兰。贾士贞心里有些慌乱,急忙走到室外:“喂……哎,我不在办公室,你……你说……”
周一兰在电话里有些激动地说:“士贞弟,我已经到西臾了,我想马上见到你。”
“怎么你来之前不给我打个招呼,这几天我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你现在大权在握,什么时候不忙?”周一兰说,“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啊!”
“你现在在哪儿?”贾士贞问
“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市委单身领导的宿舍,所以我就登记在西臾宾馆2号楼,离你宿舍很近。”
“好吧,你在房间等我,等一会我直接去宾馆,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从市一中出来,贾士贞已经到西臾宾馆门口,突然对驾驶员小苗说:“去市公安局。”随后贾士贞给鲁晓亮打电话,说他有事找局长大人,鲁晓亮以为贾士贞又在催卫炳乾的事,说:“贾部长,这事我正在抓紧。”
贾士贞说,不是那事,还有别的事,我马上就到你办公室。
到了公安局,鲁晓亮正在开会,办公室的同志一听说市委组织部贾部长亲自来找鲁局长,立即进会场通报,鲁晓亮从会场出来,来到局长办公室,贾士贞没坐,说:“鲁局长,有件事还要请你帮忙,市委组织部公选干部马上就要文化考试了,后天一早请你派一辆警车,去省城取考试卷,试卷取回来也放在市公安局档案室,考试那天提前半小时从你这里取试卷,考完后再放回你这里。最后还要负责送回省里。其中的纪律、保密不要我多说,你一定会明白它的重要性的。”贾士贞随后又说,“除了驾驶员,你还得派两名素质高的干警,负责一路上的安全,市委组织部只派一个同志引路。”
“哎呀!我的贾部长,我当什么大事呢,这事太好办了。只要你没有什么案子要交给我办,都好说。”鲁晓亮笑着抓住贾士贞的手握了起来。
贾士贞说:“谢谢你总是对我大力支持,哪天有空我请客。”
“好了,你别给我开空头支票就行了。”鲁晓亮说,“部长大人,恕我失陪,会场上还等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