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很刺眼，唐锦兮坐在方菲身侧，他握着方菲的手，微微用力。薄唇抿成了一条线，整个人的气场稍显冷淡。
    许久，唐锦兮嗓音清冷的开口，“爸说的是。”
    方菲虽然很气，但好在经过风浪的她此时尚算是冷静。
    方华默不吭声，稍稍红了眼眶，心里难受的紧，他看着子辰长大的，不想子辰被抱走。
    方菲也看的出来，方华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的，不然也不会这些年将子辰藏的那么好，照顾的那么好。
    她还是知道的，那个时候她的情况，孩子的情况......
    方菲呼出一口气，看向唐锦兮，“走吧，我们去看看孩子。”
    “嗯。”
    唐锦兮和方菲上楼。
    子辰正在房间里写作业，顾向烟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子辰的作业都是自己写的，甚至都不用家教辅导，这孩子学什么都非常快，做事也井井有条，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
    这一点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唐锦兮敲门、
    顾向烟比了个嘘，她走出门外，带上门，“子辰写作业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如果被打扰了会不开心，发脾气。”
    方菲点点头，“那去坐一会吧。”
    “嗯。”
    茶室。
    顾向烟想坐主位去泡茶的，想了想又说，“方宅怎么说，阿姐你才是主人，我不好逾越了。”
    方菲推了一把唐锦兮，“我们两个女人聊天，你去泡吧。”
    唐锦兮跪坐在主位上，接水去烧。
    隔了一会茶泡好，顾向烟打趣，“我还不知道，姐夫的茶艺如此之好。是不是平时在家，被阿姐你没少使唤？”
    “我哪使唤的动他，就他现在这身价，有时候在家还跟我端架子呢。惹不起，我是真惹不起他，在家我看他脸色吃饭的。”
    方菲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
    唐锦兮唇畔溢出一声轻笑，“说的我家庭地位好像很高似得，昨天晚上我还睡地板呢，被子都没有一床。”
    方菲：“......”
    顾向烟：“......”
    “咳，说正事吧。向烟，子辰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方菲转了转茶杯，对于顾向烟的回答，她显然是有点忐忑的。
    顾向烟听到方菲提子辰，微微紧张的抓紧了衣摆，“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抵抗力差了一点，换季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方菲和唐锦兮都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有敲门声，子辰探出一个头，“妈妈，你找我啊。”
    方菲想答应的时候，顾向烟已经起身，走到了子辰身边。
    她牵着子辰过来。
    子辰看了一眼方菲和唐锦兮，拧着眉头，显然他不认识这两位。
    方华瞒着子辰的事情，所以连带着都瞒住了一切。
    子辰微微偏头，还是乖巧的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方菲朝子辰伸出手，“过来。”
    子辰看了股向烟一眼，顾向烟点头以后，子辰才朝着方菲走过去。
    方菲眼圈微红的将子辰抱在怀里，“对不起啊。”
    子辰疑惑，“阿姨，你是在跟我说话呢？”
    方菲看着子辰，替他整理了一下校服，她抓着子辰肉嘟嘟的小手，点点头，“嗯。”
    “为什么阿姨要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以前阿姨没有用。”在怀着你的时候任性妄为，亏欠了你，害的你身体不好。在生下你以后又没有照顾好你，甚至从出生到现在，这才算是真正的第一次见你。
    后面的话，方菲没有和子辰说，她不想让子辰去背负那么多。
    方菲起身，走出茶室，躲在阳台咬着手指掉眼泪。
    以前不去想还好，强迫自己忘记，毕竟还要生活。可是当真相展现在她面前，她才发觉，自己身为一个母亲，是那么的不合格。
    唐锦兮站到方菲身后，伸手将方菲揽进怀里，“别哭了，我知道你很自责，但是这事错不在你。孩子，我一定会让他回到我们身边的。”
    方菲却摇头，“子辰和他的‘父母’关系那么好，孩子幼小，有些东西，能瞒住就瞒住吧，不要伤害孩子了。我亏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唐锦兮扶着方菲的肩膀，他替她擦了擦眼角下的泪滴，嗓音轻柔，“那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受伤害？正是因为我们亏欠孩子，才应该弥补他。”
    方菲摇头，“我们能给的，方华和向烟都给了，不会比我们差。我们的弥补如果于孩子来说，是伤害和负担，就不必弥补。”
    唐锦兮还想说什么，方菲已经下了决断，“这事，就这样决定吧。”
    唐锦兮知道方菲心中也很难受，多说了两个人吵起来更伤感情，有些事情他要做，只能瞒着方菲去做。
    此时的唐锦兮，将方菲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方华躲在盆栽后面，握紧了拳头。
    他走进茶室，顾向烟正在跟子辰说话，方华走过去，坐在子辰身旁。
    顾向烟见方华一脸严肃的进来，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她微微握了一下方华的手，“决定要说了？”
    方华，“嗯，总不能瞒着一辈子。这事，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对，当年我已经够对不起我阿姐了，如今，我还这样错......只能弥补一点是一点了。”
    “我懂你。”
    “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
    子辰看着爸爸妈妈，见他们感情好，他低头，推了一下玩具火车，垂下的眼眸里也有幸福。
    “子辰。”
    “嗯？”
    子辰抬头，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纯净的看着方华。
    方华的眼中浸染了一些愧疚，“子辰，其实......爸爸不是你的亲爸爸，爸爸也不是孤儿，子辰也不是只有爸爸妈妈这两位亲人。”
    子辰眨了眨眼睛，随后又垂下眼睛。
    方华心软，但又不得不狠着心告诉子辰，“刚才你看见的那两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今天在学校看见的那个同学，是你的双胞胎哥哥。”
    子辰放下手中的玩具，隔了一会，他又垂眸，去推手里的玩具火车。
    他一言不发，安静的像是不属于这个年龄段。
    方华一时有些无措，他想伸手去抱抱子辰，却强忍着缩回了手。
    好一会方华才听到子辰脆生生的嗓音，“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因为我老是生病吗？”
    方华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听子辰的嗓音果决，“不管因为什么，他们既然不要我了，我就不要他们。我只有爸爸妈妈。”
    “不是的子辰，是爸爸不好，爸爸把你抱走的，不是你父母不要你，是我偷偷把你抱走的，把你藏起来的。”
    子辰抬眼，却是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掉的方华的心都快碎了。
    方华双手微颤，替子辰擦着眼泪，擦了一会方华低头，嗓音哀痛，“都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起你。可是子辰，你的亲生父母，真的很爱你，他们比爸爸妈妈，还要爱你。”
    方华狠着心，“子辰，今晚你就和他们回去吧。”
    子辰张口，一口咬在方华手背上，方华也不喊疼。
    最后还是子辰不忍心，没有咬下去。
    “我不回去，我不管，我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
    “必须回去。”
    “我不！”
    “你敢！”
    方华扬起手狠狠打了一下子辰的屁股。
    方菲从门口冲进来，一把揪住方华的耳朵，“你胆子很肥啊，孩子能随便打吗？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你就好好的错下去，对子辰好一点。”
    方菲揪着方华的耳朵，把方华推开。
    方菲去抱子辰，子辰偏开头，不肯看方菲。
    方菲笑的温柔，“子辰，我是你的亲生妈妈，所以不会为难你，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你愿意，那这个世界上，子辰就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没有多余的爸爸妈妈。”
    子辰哭的打了个哭隔，看着方菲，眼睛红彤彤的问，“真的吗？”
    方菲嗓音柔软，她笑，“当然是真的了。”
    子辰低头，想了很久，说了一声，“谢谢你。”
    隔了一会他又说，“对不起。”
    方菲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子辰，我们之间，没有这些客套。”
    子辰哭闹了一番，累的饭也没吃就睡觉了，他身体本就弱，所以格外嗜睡一些。
    方菲摸了摸子辰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额头。
    她起身，“无念还在家里等着，我跟锦兮就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子辰。”
    方华愧疚的跟在方菲身后，“等子辰想开一点了，我就送他回去。”
    “不必了。”
    方菲说的风轻云淡，牵着唐锦兮的手离开了。
    可是方华懂方菲，她越是不在乎，心里就越难受。
    这一刻，方华突然无比的自责起来。
    第二天白天。
    方华没有让子辰去上学，他找来了唐锦兮，打算好好和子辰谈一谈。
    唐锦兮过来，却支走了方华，单独和子辰谈。
    子辰坐在玩具堆里，心不在焉。
    唐锦兮蹲在子辰身边，他没有开门见山，而是耐着十足的性子，陪着子辰玩了一会玩具，又下了两盘跳棋和五子棋。
    他很耐性的陪着子辰。
    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唐锦兮才和子辰开口，“辰辰，介意我这样喊你吗？”
    子辰抿着小嘴唇，微微摇头。
    唐锦兮摸了摸他的头，才说，“辰辰，当年你妈妈怀你和哥哥的时候很辛苦，她为了你和哥哥，放弃了也容忍了很多东西。生你和哥哥的时候，妈妈差点挺不过来，通俗点说，就是妈妈生你和哥哥的时候，差点死了。后来，你妈妈生病了，病的谁都不认识了，甚至不记得你和哥哥......”
    子辰不吭声，唐锦兮继续往下说，“辰辰，你可以不认爸爸，但一定不能不认妈妈。你要是不认妈妈，她会很伤心的。妈妈是爱你的，她正是因为爱你，所以才尊重你，你想留在这里，她就准许你留在这里，我也可以准许你留在这里。但我希望，你也尊重妈妈，对她好一些。以后的日子，你也可以尝试回家住一阵子，家里有爱你的妈妈，还有哥哥。你是个懂事也聪明的孩子，你懂的我的意思，对吗？”
    子辰抿唇，慢慢的点了点头，“我需要时间接受。”
    “可以，没关系的，一切都慢慢来。”
    唐锦兮笑的慈爱，他对子辰，明显少了对无念的那种父亲的严厉，好似只剩下宠溺。
    ......
    子辰是一年以后，才对着唐锦兮和方菲喊出爸爸妈妈的。
    他要么不喊出口，真正喊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一切。
    方菲哭了一个晚上，欣慰的很。
    唐锦兮哄了她一个晚上。
    ......
    后来，很多年以后。
    上了高中的子辰和无念并肩走着，周围不少女同学兴奋的嗓音：
    “是子辰学长和无念学长诶，好帅啊。”
    “我是新来的转学生，我想问一下，他们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子辰学长是哥哥，无念学长是弟弟。”
    “你怎么知道啊？”
    “大家都知道啊，子辰学长高冷，一看就是稳重的哥哥，无念学长阳光不羁，一看就是调皮的弟弟啊！”
    “原来如此啊！”
    .......
    无念揽着子辰走出一段路，跟小学妹挥了挥手以后，他开口，“怎么他们老是认错啊，要我说多少遍，我才是哥哥啊，我才！是哥哥！看来，我以后也要高冷一点。”
    说着，无念板起脸，“你看，我这样，像不像是高冷禁欲系，就像是爸一样。”
    子辰把手放在无念头上摸了一下，“我也怀疑是不是医生记错了，毕竟我们长得一样，说不定我就是哥哥。至于高冷禁欲系，算了吧，你配不上。”
    “你说谁配不上，你个混小子，想吃拳头了是吧。”
    两个人说笑着，打闹着走。
    突然，无念停下来，拿手肘撞了撞子辰，“那是不是你妹妹。”
    子辰抬眼看过去，看见方甜柠对面站了个男孩子，递着一封粉色的情书，少男少女的脸上都泛着绯红。
    特别是方甜柠，偷偷笑的比她的名字还甜。
    子辰扔下书包，活动了一下手腕，拉上看热闹的无念，“走，没看见那小子泡你妹妹了！”
    无念一琢磨，“对哦，也是我妹妹。”
    于是，那天傍晚，初中部的校草被追的满校园跑，校花方甜柠追在后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架。
    后来，方甜柠28岁还没有嫁人，提及原因。
    她说，“安城里谁都知道我有两个厉害的哥哥，两个厉害的弟弟，一个厉害的爸和一个非常厉害的姑父，外加一个人人尊敬的爷爷，和位高权重的舅老爷。其他的我就不提了，我就问，单这些人摆在面前，谁敢娶我？”
    众人，“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