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寒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想用他这满身财富买一个心爱之人，他也不会眨眼睛也不会犹豫。
    可是他的心爱之人，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的心爱之人，待在他身边......一心求死。
    多么可悲。
    ......
    安山湖。
    唐锦兮抱着方菲进家门，婴儿的啼哭非常的响亮，张嫂正在客厅里哄着孩子，奶妈在一旁看着。
    “也不是饿了，怎么就哭了。看看是不是尿了？”
    “哟，是的，我去给他换个尿不湿。”
    方菲朝那边看了一眼，问唐锦兮，“那是什么？”
    唐锦兮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隔了一会，他把方菲放在玄关，替她换鞋，然后耐着性子解释，“是孩子，也是你儿子，使我们爱情的结合......嗯......结晶。”
    “很吵。”
    方菲说完，站在原地，又发起了呆。
    唐锦兮发现了，方菲虽然不理顾长寒，但是会和他说一些简单的话。这不知道对她的恢复有没有利，唐锦兮觉得明天要去联系一下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问一问。
    可以的话，他想带方菲出国治疗。
    “回家了。”
    唐锦兮牵着方菲，让她在客厅坐着，他去把换好尿布的孩子抱了过来。
    一个多月的孩子已经长开了，粉粉嫩嫩的像个糯米团子。此时咬着小手指，瞪着大眼睛，时不时笑一下。
    老大很爱笑，平常也不怎么闹。
    要是哭了，要么是饿了，要么是尿了或者拉了。就是你把他放摇篮里带着，谁都不陪他，他也不会找人，不会哭闹。
    一个人盯着摇篮上的玩具，可以玩很久，蹬着小腿咿咿呀呀。
    可以说是脾气很好了。
    “看看。”
    唐锦兮抱着孩子，递到方菲面前。
    方菲放空的视线才慢慢聚焦，她盯着孩子的笑颜和孩子咬在嘴里的小拳头，那个小拳头，还没有她一个指节长。
    方菲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颊。
    “他还没有名字，你给他起个小名吧。”
    方菲的手指弯曲，在小孩子顺滑的皮肤上拨弄了两下，随口说了个名字，“奶奶......”
    唐锦兮沉默了好一会，“这辈分太高了，换一个吧。”
    “牛牛。”
    “妞妞？”
    方菲不吭声了，视线又转向窗外。她自从精神出问题以后，特别喜欢发光的东西，明亮的东西，她喜欢盯着发呆。
    唐锦兮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方菲，“行吧，怎么说也是妈妈给的名字，妞妞也挺好的。先起个小名喊着吧，等你好了，名字你来起。”
    说完，唐锦兮盯着孩子的大眼睛，和他说：“妞妞，以后你就叫妞妞了。”
    妞妞笑的眼睛都弯了。
    张嫂收拾完过来，看见方菲的时候眼中都是欣喜，“小姐回来了？饿了吗，要不要煮点东西给您吃？”
    张嫂本来是在老宅的，一个月前被唐锦兮接到这边来，给的借口就是方菲身体不太好，在调养，让她帮忙来带孩子。
    张嫂当时很惊讶，说孩子？
    唐锦兮就跟她解释了一番，说方菲自从怀孕身体就不太好，一直都在国外调养，近日才回来。
    张嫂也没多问，收拾东西就跟着唐锦兮走了。又见唐锦兮每天都洗手做汤羹，放到保温饭盒里提走，张嫂就以为方菲一直在住院。
    眼下见到方菲，以为她的身子好些了，至少可以回家调养了，所以格外的欣喜些。
    方菲听见张嫂的声音，她许久才转过头，“饿了......”
    张嫂这才瞧见方菲的正脸，心疼的不得了，才数月未见，她消瘦都快不成人样子了。而且她这反应......
    唐锦兮把孩子递给张嫂，“她饿了，我去给她弄点吃的，孩子抱去婴儿房吧。她现在这个状态，抱不了孩子。”
    张嫂接过妞妞，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还是没忍住心疼的问了一句，“小姐......太太她怎么了？”
    唐锦兮摸了摸方菲柔软的发顶，他的眼中一片温柔，“她只是暂时生病了，会好起来的。”
    唐锦兮进去厨房，隔了一会他端了一碗面出来，放在桌子上。
    “总是仰着头，累吗？”
    唐锦兮站在方菲面前，挡住了她继续看落地窗外面的视线，他伸手，替她揉了揉眼角。
    方菲把眼睛闭上了，可能是眼睛痛，隔了一会她的眼角有泪水出来。
    唐锦兮拿纸巾替她轻轻抹去，他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蜻蜓点水，一沾即过。
    “吃饭了，等会面糊了。”
    方菲舔了舔嘴巴，她垂眸，隔了一会抬头看唐锦兮，“甜的。”
    唐锦兮被她逗得心底发酸。
    “是甜的，你也是甜的。”
    方菲不理唐锦兮，她转过身，对着面条发呆。然后，她用手要去抓，唐锦兮眼疾手快的扣住她的手腕，这才防止了她被烫伤。
    方菲抬眼，不解的看着唐锦兮，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
    唐锦兮放下她的手，他轻叹了口气，然后耐心十足的端起碗，拿起筷子。他挑了一点面条，对着吹了吹，然后又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
    确定不会烫到她以后，唐锦兮才把面条送到方菲嘴边，他一双沉静的黑眸盯着她。
    方菲抿着唇，不张口。
    “怎么了？不喜欢吃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吃面。”
    唐锦兮听到方菲的回答，他微微皱眉，“这不就是面吗？”
    说着，唐锦兮把面条送到方菲嘴唇边，方菲不张口。
    “你要吃什么面？”
    唐锦兮跟方菲僵持了一下，挑起来的面都冷掉了，他把冷掉的面按回汤里泡了一下。重新从一旁挑起一点，吹的不烫了以后送到方菲的唇边。
    方菲仍就不吃，她甚至鼓起了腮帮子，好似不满。
    然后方菲回答唐锦兮之前的那个问题，“我就吃面。”
    “意面？拌面？凉面还是炒面？”
    方菲不说话了。
    唐锦兮：“......”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不知道方菲想表达什么，她又说的简易言辞。
    唐锦兮放下碗的时候，方菲又开口，“面条......汤面......”
    唐锦兮站在桌子前，他盯着桌子上的汤面，好似恍然大悟，“你不吃番茄鸡蛋的是不是？我去给你做一个三鲜的。”
    唐锦兮把碗收走了，等他把三鲜的面端出来的时候，方菲仍旧是不吃。
    唐锦兮耐着性子哄方菲，“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方菲好似生气了，她扬手把一碗面掀翻在地上了。然后她背过身，不肯搭理唐锦兮了，细眉紧皱着。
    唐锦兮：“......”
    他都没有脾气，她反而发火了，还堵了气。
    唐锦兮无奈，只好把张嫂叫下来，张嫂照看着方菲长大，对她的喜好可能比他要了解一些。
    张嫂听唐锦兮说，她想了想，“太太吃面没什么挑的啊，如果说爱吃的，她可能爱吃排骨面。”
    唐锦兮又小火熬汤，做了一碗排骨面出来。
    他刚要端出去，张嫂拉住了他，“先生，这样不行的，卖相不好的话，太太不吃的。”
    张嫂接过排骨面，把青菜和排骨摆好，撒了点葱花上去，然后叫唐锦兮端出去。
    果然，这次唐锦兮喂方菲，她吃了。
    吃完一碗面，方菲倒在沙发上，看上去是困了想睡觉。
    唐锦兮想拦她，叫她等会再睡，刚吃完饭睡觉不好。想了想，又怕她睡意过去了不肯再睡，这样又累到她，斟酌之下没有管她。
    等她睡着了，唐锦兮又将她抱上楼，放到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走出房间门，唐锦兮看了看手机，他的电话都快要被打爆了，他调的静音，一个也没有接。
    唐锦兮垂眸，把手机放进口袋，事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再解释什么了。
    顾长寒就算要解散锦菲，也会给各方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如果顾长寒不解散，也能带着锦菲更上一层楼。
    锦菲从他手里交出去的那一刻，就和他无关了。
    就算是他无数个深夜熬出来的心血。
    可是那又怎么样，抵不过他最重要的人。他当初敢变卖资产来安城从头来过，如今就敢相让锦菲，只为换回方菲。
    财富没了可以再赚，方菲没了，就真的没了。
    唐锦兮从始至终看的明白。
    张嫂从婴儿房出来，看见唐锦兮站在露台抽烟，她想了想，推开门过去。
    “先生。”
    唐锦兮转身，他把夹着香烟的手搭在露台外，见是张嫂，他开口，“怎么了？”
    “小时候小姐很挑剔的，一个摆盘不顺她心意，她要求整一桌撤掉。所有的新衣服，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的，她都只穿一遍。晚上要听着人给她念故事才能睡觉，早晨或者午睡醒了，看见房间没人就会闹很大的脾气。喜欢的洋娃娃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摸，坐沙发喜欢坐在沙发中间，两边不能有人，看电视喜欢霸占着遥控器，她最喜欢的零食哪怕她只吃一口就扔掉，别人都不可以动一下......”
    张嫂眉眼含笑的说了很多方菲的公主病，最后开玩笑道，“她就像是豌豆公主，二十层床垫子和二十床鸭绒被下面的一粒豌豆，她都能感受的到。”
    唐锦兮听完以后，突然想养一个方菲这样脾气的女儿，这样就没有男人敢娶了，只有他老爸会惯着她。
    唐锦兮想起那个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不醒的方澜，好似又突然能够理解了方澜曾经对他的针对。
    因为他泡走了方澜宠爱至极的豌豆公主。
    唐锦兮的眼角沾染了些笑意，“原来她这么难伺候。”
    张嫂的视线越过露台边缘，看向阳光下的花园和湛蓝的天空，她微微笑了下，“是的，佣人们都头疼，怎么会有这样被宠坏的孩子。不过，先生您遇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公主病了，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锦兮黑沉的眸看向张嫂，那个和蔼的中年女人，两鬓都已经微微泛白。她比唐锦兮，都更要了解方菲，她是见证方菲成长的人。
    “为什么？”
    “因为太太不喜欢，顾俊秋先生也不喜欢，后来小姐自己也不喜欢。”
    唐锦兮是一个聪明的人，他当然清楚张嫂想告诉他什么。
    唐锦兮沉思了一会，开口，“我知道她吃了很多的苦，一路过来不容易，你放心，我是她可以托付的良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抛弃她，也不会嫌弃她。如果她这辈子都不会好了，那我就照顾她一辈子。”
    “我替夫人，谢谢您。”
    ......
    晚上，方菲睡醒的时候，盯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着窗外面漆黑的夜。
    唐锦兮推门进来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醒了，饿么？”
    方菲不和唐锦兮说话，也不理他。
    唐锦兮走过去，问方菲，“去不去厕所？”
    方菲不理他，半响却自己起来，去了洗手间，关门的时候故意关的很响。
    唐锦兮站在原地想了想，心说这是生气了？
    一觉睡醒生气了，他又怎么得罪她了？
    想了想，唐锦兮才想起来，张嫂跟他说过的，那些方菲的坏脾气。
    随即了然。
    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方菲这些臭毛病，是骨子里就有的，只是她长大后压制了下来。现在她病了，这些没有意志力压制的习惯，就爆发出来了。
    吃东西的时候卖相不好不吃，睡醒了没有在房间看见人，觉得失落，所以发了脾气。
    唐锦兮无奈的按了按眉心，虽然这些都是方菲的坏脾气，但是为什么他觉得好可爱啊，好萌啊......
    方菲从洗手间出来，唐锦兮把房间的灯打开了，见方菲出来，唐锦兮走过去牵方菲的手。
    方菲却站在原地，不肯走。
    她盯着地板皱眉头，唐锦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白色的地毯上有一点点灰色的小点。
    可能是他抽烟落到地毯上的烟灰，本来这事忽略不计的，但是此时的方菲却容忍不了。看她皱眉的样子，她大概又要闹脾气了。
    唐锦兮抱住方菲的腰，“等会叫人换了好吗？现在跟我去吃饭。”
    方菲摇头。
    唐锦兮无奈，他拿了一张纸巾，想去把那些烟灰捏走。但是男人的力气都大，加上烟灰这个东西吧，它不好搞。
    唐锦兮一纸巾下去，直接把烟灰点按成了烟灰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