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当初他委曲求全,娶了曾氏为妻,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忘了她。
只不过,他对感情上太多迁怒,太多奢求,所以对茗微这孩子,怕也不会多善待。
她抚了下宋茗微的脸,感念茗微竟不怨恨,这孩子一颗心赤城,只怕要吃亏。
“好,我跟你回去。你……”紫藤看了眼皇陵的方向,继续道:“我本没有多少命好留,去见了你父亲后,我就去救我的女婿。”
“不成,娘,你乖乖听话。他既是我的丈夫,自是我去救。娘你说过,九尾狐敢爱敢恨,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所畏惧。我不能让他这般受委屈,他允祀,是我宋茗微的丈夫。”
她凝视着那皇陵,红了眼眶。
允祀,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
我宋茗微愿以血立誓,一定要让你完好无损地出来。
那天夜里,她与娘睡在一张床上。
被窝里,她静静地依偎在娘的身边,听娘说起大梁的禁忌。
那个她一直不明白的缘由。
大梁禁鬼神之说,原来是因为大梁的根基就是鬼神。
大梁历代皇帝几乎都出自鬼胎,他们剥夺了九尾狐的尾巴作为贡品,才能以人的方式掩藏生存下来。
宋茗微才恍然,难怪,难怪大梁说不得!
“鬼胎……”宋茗微听得这两个字,才彻底明白允祀的苦心。
一碗堕胎药,毁了一个刚刚怀上的鬼胎。
鬼胎的生成与寻常人不同,几乎很早就能看出怀孕。
怀上鬼胎的母体多是九死一生,如端妃之前能够生下允祀,但真是万中无一。许也是因为如此,皇上才对她格外另眼相看。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平躺的小腹。
她曾经在阿莲嫂告诉她再怀不上孩子的时候想过,如果允祀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是哀痛后悔。
可现在想来,怀不上就怀不上吧,如此,允祀才会毫无顾忌,她也再也承受不住允祀再给她灌药的画面。
可到底那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她不怕死,可一个鬼胎,没了九尾狐作为贡品,如何能长久?
到头来怕要像盛怀安那般祸害世人。
宋茗微闭上了眼,呼吸都放缓了。
没想到,在那两天,允祀就作出了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的出发点是为了世人还是为了她,宋茗微的心提了起来。
天还未亮,宋茗微就带着紫藤告别了阿莲嫂。
上了牛车,在昏暗的天色下,她看着那连绵而高耸的山,轻声道:“允祀,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赶了两天路后,宋茗微和紫藤站在了阁老府门前。
“娘,我们进去。”
紫藤紧紧地盯着这个翻了新的门,看着这路边变化甚多的地方,生出了一种茗微近乡情怯的思绪来。
“茗微,我会不会吓到你父亲?”她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虽没做过粗活,可是满宋疤痕。
宋茗微看得心中一恸,拉着她的手,道:“不会的。若是父亲敢嫌弃你,我立刻带你离开。”
紫藤轻声笑了起来,毅然跨出了一步。
张嬷嬷刚从外头进来,被眼前的一幕骇了一大跳。
“天啊,天啊……”张嬷嬷连连后退,宋茗微忙去扶了她一把。
“嬷嬷,快去通知我爹,就说我娘回来了。”宋茗微说着的时候偷偷抹了一把眼泪。
十几年,不归家。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娘心里可害怕?娘的脸几乎没有变,只不过受多了苦楚,心境变化甚大。
此番前来,说不定只是来见父亲一面。
张嬷嬷愣了一会儿,才连忙道:“我立刻去通知老爷老夫人。”
宋茗微点了点头,拉着紫藤走了进去。
紫藤忽然车主宋茗微的手,道:“我回来,改去给你祖母磕头。没得让他们来见我的。”
她说着跟着张嬷嬷走了进去。
宋茗微盯着娘的背影,紧跟着走了进去。
何必如此,为了阁老府,娘的牺牲那么大。
做了十几年的囚徒,受了十几年的刑罚。
宋茗微看着她越来越快的步伐,眼眶一热。
“老爷,老夫人,快看看,紫姨娘回来了。”
几乎就在张嬷嬷话落的那个时刻,紫藤站在了门前,一袭紫衣随风而扬,而屋子里冲出一人来,怔愣地盯着她。
宋以臣被眼前的人震住。
他的身体不住颤抖,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摆。
凝视着那张十几年不见的脸,她依旧芳华如初,岁月舍不得在她脸上落下痕迹。
他的视线一路下滑,落在了她的双手上,紫藤猛的收回了手。
宋以臣见状忙去拉她的手。
“给我看看。”
紫藤颤抖了下,笑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约定要相守到老的人,却被生生夺走了最好的年华,十几年的空白,几乎隔离了生死 ,望不见彼此,舍不得,放不下,怨不得,爱不得。
宋茗微站在娘的身后,看着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就红了眼。
宋以臣闻言重重点头, 霍地将她拥入怀里,二人相拥痛哭。
老夫人见状垂下头去,柱着拐杖的她湿了眼眶,张嬷嬷忙递出帕子给她。
老夫人连忙擦了眼,就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宋茗微忙去搀扶了一把,老夫人拍了拍宋茗微的手,却是老泪纵横了起来。
来到了花园那,老夫人才深吸了一口气,道:“二丫头,当年是不是我错了?”
不该以门第之见来阻止他们。
她方才亲眼看到从来都坚强的儿子,竟抱着紫藤落下泪来。
她记得,三岁之后,就没有见他哭过了。
这个儿子是个男人,有孩子有家的男人,却在这个念书时,当着一家老小奴仆的面不顾形象。
是什么样的相思,能在失而复得之后,将久久压抑在心里的思念和痛楚这般发泄出来?
老夫人没有经历过,她不明白,却是心疼起了这唯一的儿子。
“茗微,感谢你找到你娘。祖母会对她好的,弥补以前祖母的错。”
宋茗微闻言楼抹了一把眼泪,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