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为什么不阻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他猛地抿紧唇,佛珠以飞快的速度转动了起来,最终不堪重负,散落在地,零落不全。
住持诧异地转过头来,见着地上的佛珠,他的眉头深深地拧成结。
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允稷愣着看地上的佛珠,他的佛心,破了。
宋茗微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脖子上的佛珠沉重异常,她看到允稷蹲在地上,将那佛珠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他爱如珍宝地捧在手心,虔诚地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念着我佛慈悲。
宋茗微见状,心仿佛被什么掐着似的,溺入了水中,沉沉地没了呼吸。
师父,竟爱佛如斯?
仿佛,佛祖才是他永恒的追求,不离不弃,再无其他能入得了他的眼。
宋茗微低下头去,晦涩难言的滋味,让她也跟着低头,捡着佛珠。
“这样的纯阴女子,百年难见,就算我们派人一一查询,允祀等得起吗?住持,您再说说看,还有别的办法吗?”端妃娘娘又问道。
“阿弥陀佛,还有一个办法。”住持停了下,看向了躺在床上满脸青黑之气的俊美王爷。
“另一个办法,就是要承受佛祖烈阳之火的煎熬。”
住持的话一落,皇上的话几乎瞬间就将第二个方法弃之不用。
“不行,那佛家的真火,就连神仙都难以忍受,允祀不可以。端妃,依朕看,就命人去查看一下,只要有至阴少女,皇家就大力嘉奖。一定会有的。”
端妃摇头,“来不及了,你看允祀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皇上,允祀是我的儿子,他一定可以……”
“不行,他承受不住的,端妃,你想要忤逆朕?”皇上气急败坏说道。
皇上的坚持,让对烈阳之火知之甚少的宋茗微都明白这真火十分可怕。
“父皇,还请用烈阳之火。”床上的人目光禁闭,那干涩的唇几乎张不开,他那火一般灼烧的喉头动了下,声音低沉粗嘎。
他一定难受极了。
宋茗微潸然泪下,见着几个跟随端妃的宫女都偷偷抹泪,她抬脚朝允祀走去。
允祀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父皇,这纯阴之体恐有造假,唯有烈阳之火是千真万确。儿子不想成为朝臣争宠的牺牲品,还请父皇同意。”
宋茗微顿住了。
真是这样吗?所以,就算她告知皇上,她是纯阴之体,他也不会答应。
宋茗微有些不信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坚持又无力的左手紧紧抓住皇上的手,祈求皇上的允许。
阿四跪在了门口,他双目通红地瞪着宋茗微。
是她,一定是她连累了主子。
他替主子委屈,替他愤怒,在听到主子重伤的消息之时,阿四不顾自己被打地血肉黏连的伤,疾步而来,却看到主子依旧这样护着她。
主子知道的,主子明明知道宋茗微就是至阴少女,他却还要拿性命开玩笑吗?
阿四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主子这样奋不顾身。
突地,阿四想起了一次主子抚唇站在西湖边上醉酒之时所说的话来。
“她是那样地拘谨和小心翼翼,明明她的怒火都已经到了眼前,却还是努力让自己看过去平静如水。”
允祀抬头,酒香清冽,他半醉半醒,道:“她会成长的,等到那一天,便是另一番模样。”
阿四不明白。
一个谨小慎微的庶女,会成长成什么样子,为什么主子好似在等着她?
皇上紧紧皱着眉,听着允祀一遍一遍的祈求,他闭上了双眸,道:“允祀,那种痛,你根本承受不了。”
允祀突然轻声一笑,“没有什么是我怕的。”
话落,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目光担忧的宋茗微,或许,有一人是我怕的。
他想到了那个幻境,眸光微闪,缓缓地闭上了眼。
允稷将佛珠放在了怀里,他蓦地道:“父皇,我来为七弟护法,七弟支撑不了多久了。”
皇上愣住,抚掌笑了。
他怎么忘了允稷,有允稷护法,定不会有问题的。
宋茗微愕然转头去看允稷,允稷的神情犹如初次相见那般,平静无波,清冷如雪。
宋茗微的脚跨出了半步,最终顿住。
她敏感地察觉到了师父与她之间莫名的疏远,似乎就算她靠的再近,都像是隔了一层。
很快,皇上便命人准备,于佛塔之前,宋茗微看着被缓缓关上的门。
允稷低着头,双手紧紧合十,就连进入那大门都不曾看宋茗微一眼。
宋茗微嗫嚅着,“师父,小心。”
允稷并不作声,只跟着住持走了进去。
宋茗微不知道当这高高的佛塔再次打开大门之时,她会见到怎样的允稷和允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手脚发软。
阿四铁青着脸站在宋茗微身后,他低声道:“宋姑娘,纯阴之体这个秘密,是纸包不住火的。你往后自己小心些。既然我家主子有心保你,我阿四自然也不会胡言乱语。”
宋茗微震惊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阿四冷笑了声,“我主子知道的事,我阿四也能知道些。”
允祀知道?
炎炎夏日之下,参天古树蔽日,难得的一丝清凉之风卷起了她的长发,她却只觉得此时,身子愈发灼热,好似站在了烈火之中,备受炙烤。
“让开。”她猛地朝两边守卫的僧人喝道。
阿四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我说让开。”宋茗微身上的气息暴涨,杏眼之中如有一簇异火燃烧,逼得那两位僧人都严阵以待,心生警惕。
宋茗微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她何德何能。
允祀,那个目空一切的人,那般骄傲,那般高坐云端之人,这是何必?
皇上正蹙着眉头,与端妃娘娘焦急地来回踱步,见宋茗微在门口朝那两位僧人出手,脸色一青。
“你是什么人?”
许是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个姑娘,他徐徐走去,命侍卫门将她围了起来。
宋茗微眼眶微红,她转过头来,平视这位帝王。
她发丝飘扬,乌黑披散在她那身染了血的白衣,神情之中有沉着,有痛楚,这样的神情……是那样地似曾相识。
帝王的心被狠狠一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教他神色复杂难辨。
宋茗微苦苦压抑着这暴涨的情绪,允祀凭什么要为她做到这一步,她何尝答应了,他到底说对了,她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眼角落下了一滴泪花,沾染在她瓷白的脸上,她身后的幽蓝色尾巴方一冒头,她便浑身一软,跪了下来。
“你是谁?”皇上凑近了一步。
“我是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