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离伸出手,勉强够到那人的手腕,探上脉,她不禁摇了摇头。
只怕此人撑不了多久了。
一道凉风自简陋的小木窗里吹拂而进,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脆弱与现实的冷绝。
云离刚欲抽回手,手便被一只混着黏腻鲜血的手抓住了。
手带着将死之人的冰凉,那血,却格外的炙热。
云离心下微凛。
见过太多的死亡,也曾亲临生死,那弥留之际的绝望与不甘,令她感同身受。
“你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云离开口。
那人的手抓的很紧,纵然将死,力道却是极大,使得云离的手腕微微发痛。
“帮,帮我做一件事……”那人的声音很低,说的断断续续。
……
云离花了许久才重新将那些断断续续的话给串联成一个口信。
她的眉心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秦匪帮……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光线愈发的暗沉,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连带着生命气息,也彻底没了。
云离伸了伸手,却最终收了回来,手中,有一块带血的令牌。
在这大牢之内,有人哭丧喊冤,有人恹恹死去,稀疏平常。
可是她为什么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之感。
饶是在王宫天牢之中,都不曾像如今这般那么悲天悯人。
又是一夜未眠。
云离睁开眼,眼前的白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些。
快了,离彻底复明很快了。
她侧过头,隔壁牢房的人已经不见了,尸体大抵已经被处理掉了。
远处,依旧有一声声铁链撞击的刺耳声响,及那愈发虚弱的痛苦呻吟。
回想那道口信,她能断定,这个被严刑拷打致死的人,必然是秦匪帮的人。
匪帮,暴客。
即便如此,是什么事情会让琼州刺史冒不可为之大忌日夜在这大牢内严刑逼供。
云离很好奇。
哐当。
牢房门上的铁链被抽走。
伴随着悠长的吱呀声,牢门被推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停在了云离跟前。
他们毫不客气地将云离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云离挣扎着甩了甩手,厉声道。
“提审!”一个狱卒冷冷回道,说着也不顾云离反抗将云离给拖了出去。
云离却因着视线不曾恢复,没有轻举妄动。
提审吗?那说明离离开这里,要不了多久了。
沿着那条漆黑而狭长的通道走着,白光愈发的刺目,云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走出通道,云离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朦胧间可以看见眼前是一处开阔的屋子,站着许多人,一旁的十字木桩上还锁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地垂在胸前,脑袋重重地耷拉着。
云离本以为提审是审她前些日子挡路的事情,却不想,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见到大人还不下跪。”一道冷喝落下,云离后膝一痛,身子踉跄着跪倒在地。
同时两个狱卒将云离狠狠压在了地上。
侧脸紧紧贴着冷冰冰的地面,一阵腥臭冲入鼻腔。
云离眉心一突,强忍着心中几欲喷薄而出的熊熊怒火。
“大人?哪来的大人好大的威风。”云离阴冷开口。
“大胆!”狱卒斥道。
“好了,放开他。”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云离的头顶响起。
云离刚起身,下巴便被狠狠地捏住,眼前是一道巨大的身影,似在打量着她。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子,这大牢几日都不曾把这水灵关没。”那人阴冷出声。
云离侧过头避开那人的钳制,她只怨自己眼睛还未复明,否则今日的羞辱她又怎么会堪堪受了去。
“只可惜是个瞎子,说吧,昨夜,你与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转身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慢慢地品了口茶水。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昨夜自己与那人的交流难道被狱卒瞧见了?
不对,不可能,即便她看不见,也能听得出昨夜的牢房外绝没有狱卒。
所以,这人是在诈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夜,我一直在睡觉。”
云离恍惚间似乎瞧见了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意。
那人品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直直盯着云离。
云离站在原地,四周忽然静了下来,连同之前那些苦痛的呻吟也仿佛全部消失了去。
她的心中隐隐涌出一阵不安。
啪嗒。
一声脆响在云离的脚边炸开。
云离垂首,却看不清脚下是什么玩意儿。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若是交代清楚,这罪就不用受了,还能立刻离开,我知道,你不过只是挡了轻甲卫的路罢了,不是什么大罪。”那人似是好声好气劝说道。
“这位大人,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个瞎子,能与人说什么?况且,我那牢里还有别人吗?”云离淡淡回道。
那人轻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上刑!”
云离心下一惊,两狱卒将她架住,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十指插进了夹棍当中。
“你敢!”云离脸色一变,所谓十指连心,她若真受了这刑具,那当真是会生不如死的。
“哦?有何不敢,本官问一句,你答一句,答错或不答,拉一分。”
云离陡然冷静下来,指尖渐渐冰凉。
就听那人问道:“昨夜,在你旁边牢里的犯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我昨夜一直在睡觉,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任何话。”云离沉沉说道。
“拉!”那人阴狠道。
话音落下,旁边的狱卒已经用力往两头拉去,顿时一股剧痛自指头传来。
云离额间顿时凝出细密的汗水,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昨夜,在你旁边牢里的犯人,跟你说了什么。”那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问的话却是同一句。
云离便再一次确定了这人的意图,更是冷着脸沉声道:“我,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任何话。”
“给我用力!”那人喝道,似有些气急败坏。
云离冷汗涔涔,只觉十指仿佛要碎裂一般,痛彻心扉。
“大人,这人像是确实不知情。”一旁响起了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似乎是凑在那大人耳边说道。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这秦匪帮三人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逼都没用,眼下三个死了两,若再不弄出点消息来,只怕你我都会死的很难看。”
“那大人的意思是……”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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