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舞剧终了，两次谢幕，周老师都使劲拍巴掌，散场后，还饶有兴致地买了一些相关的周边，说是要带回去送给冯倩。
    韩可欣的眼皮轻轻一跳，等周子俊买完东西，她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周老师一点都没有抵触，正如白纪川和一然说的，他会很认真地成为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很认真”的这种感觉，让人没有安全感，韩可欣突然又迷茫了。
    “你确定这票子，是她送给你的。”韩可欣担心地说，“难道不是她邀请你来看？”
    周老师淡淡的应：“我再三问过她，她说她买了票子被朋友放鸽子，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就送给我了。”
    “这么贵的票子。”从韩可欣嘴里说出“贵”字还真不容易，“她不是拿助学金的学生吗？舍得买这么贵的票子来看芭蕾舞剧？”
    周老师愣了愣：“是哦，你不说，我还不觉得，那我回去一定要把钱还给她。”
    韩可欣哭笑不得，再问：“冯倩知道我们在谈恋爱？”
    周老师叹气：“你来了那么几次，整个实验楼都知道，我们院系的老师也都知道，学生还在教室黑板上给我些，周教授加油。”
    韩可欣的少女心怦怦乱跳，笑道：“是副教授。”
    周子俊含笑点头，有几分小小的嘚瑟，说道：“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饭。”
    “想去安静的餐厅，难得换了西裤衬衫嘛。”韩可欣说，“太吵的地方，聊天听不见说话。”
    周老师则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应该意识到看芭蕾舞剧最好穿正装，就想着第一次约会，还是和平时不一样点好，你不是总觉得我没精神吗？”
    韩可欣又惊喜又难以置信，盯着这个男人看了好久：“你真的在和我谈恋爱？”
    周子俊点头：“不是说好，三个月。”
    大小姐的心失重了一下：“那三个月后，就结束了？”
    周老师反问：“不是说，合不来就结束，如果合得来……”他愣了愣，尴尬地一笑，“是啊，我们肯定合不来的，不过你放心，这三个月，我会尽到责任。”
    “为什么要想着合不来，一定合得来的，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而且谈恋爱怎么教尽责任呢，不是享受吗？”
    这才刚刚开始第一次约会，韩可欣竟然有些舍不得了，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感情，看起来像是在玩，可彼此都很认真。
    周老师看着焦躁不安的大小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于是张开双手，抱住了他的女朋友，抱了两下，说：“不要着急，不是才刚开始吗？”
    韩可欣呆若木鸡，但是一颗心在身体里乱窜，比小鹿乱撞更高两个级别。
    周子俊给她一次又一次惊喜，可是伴随着惊喜的是不安，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在尽责任地扮演角色，还是享受爱情。而他们的爱情，还只是单向的，周子俊的确没法儿享受。
    “我们走吧，不然就晚了。”周子俊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然而芭蕾舞剧散场，早就过了吃晚饭的点，他们转了几家餐厅，都过了最后点单的时间。
    其实大小姐肚子不饿，就这么手牵着手在马路上走，她都觉得好幸福。周子俊平时木木的，但他并没有社交障碍，他会好好地去问人家店员还能不能点单，会协商，会问自己想不想吃，最后走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火锅店，因为晚了人少了，倒也不算吵闹。
    “你平时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吧。”周子俊为她打来调料碟，心情不坏地说，“其实我也没来过，不过我不来是因为没有时间，听说这家店很久了，没想到会有机会来。”
    韩可欣说：“我和清歌一然她们出去，大排档也吃过的，你不要把我想象成不食人间烟花的人。”
    周老师笑道：“这样哦，那就好。”
    大小姐说：“我知道你很忙，你放心，我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周子俊却道：“但是现在我们谈恋爱了，白纪川说，谈恋爱要抽出时间工作，然后用所有的时间来陪伴对方，我也想努力一下。”
    “白纪川说的？”韩可欣听着，笑道，“你在他的老板面前这么说，合适吗？”
    “啊……”周老师呆了，忙道，“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韩可欣笑意欣然，在过去的人生里，她都觉得自己的名字是讽刺，可欣，值得高兴，但她的生活里，没有一件事是值得高兴的。
    现在，她有了。
    锅子里的汤咕嘟咕嘟地煮着，各种食物被涮熟，周子俊根本就不傻，还很会照顾人，一开始给韩可欣夹菜都用公筷，大小姐叫他别在乎，他也就不纠结了。
    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或许是韩可欣一开始把期望和要求降得很低，就觉得格外满足，且不说将来怎么样，现在的她，特别开心。
    吃完饭走出来，已将近午夜十二点，周子俊要送韩可欣回家，一面笑道：“我家太远了，学校也远，以前我在市中心办事应酬的话，结束了都会去白纪川家里借住一晚。可他追到一然后，一然决定住过去，他半夜两点钟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叫我以后再也不要过去借住了。”
    “原来白纪川这么有意思？”韩可欣说，“我以为他只是工作狂。”
    “他以前是工作狂，从来没谈过恋爱，对女人也不感兴趣，我们在加拿大的时候，很多洋妞，包括一些日本韩国的亚裔留学生，还有我们自己的留学生，对他穷追不舍，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周老师说，“所以他告诉我他喜欢上自己的助理时，我根本不信。”
    韩可欣晃了晃他的手说：“我们不要谈白纪川，我想知道你的事。”
    周老师说：“我没什么故事，很闷的，念书上课做实验，偶尔相个亲，但是谁也看不上我。”
    他看着大小姐，初夏温暖的热潮随风拂过，她的头发在风里微微晃动，衬得脸蛋娇小而精致，他笑：“你很漂亮。”
    韩可欣的心仿佛突然停止了跳动，但是下一刻。
    周老师笑问：“你呢，你以前的故事一定很丰富吧，我们可以说说你的故事。”
    大小姐的心，瞬间跌至冰点，她以前的故事是很丰富，游戏人生玩弄男人，她的双腿对很多男人打开过，虽然她没有让那段放荡的岁月太长，可存在过就是存在过，但她现在面对的，却可能是个纯情的处-男。
    原本，韩可欣是不在意这些事的，什么年代了，还提“贞洁”，未婚女子有权利随心所欲地享受性-爱，可陆一然和白纪川，那才叫享受性的美妙，而过去打开她双腿的男人，有一半是滥-交。
    她付出过真心的男人不算，剩下那些逢场作戏甚至恶意玩弄的，真的也不少……
    “你怎么了？”周子俊见韩可欣脸色不太好，紧张地问，“难道刚才有什么没煮熟就吃了，肚子不舒服？”
    韩可欣摇头：“没有，我很好，就是累了。你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自己打车走。”
    周子俊说：“不行啊，那件事让我有心理阴影了，这么晚了，你最好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他拉着韩可欣的手走到马路边，晚上打车容易多了，车子缓缓开向那神秘安宁的富人区，司机师傅同样对这个地方的存在发出惊叹。
    看着韩可欣走进大门里，周子俊才让师傅离开，之后又是几乎一样的话题，周老师觉得世间对教育系统有很大的误解，至少他这种副教授，真的不穷好不好，而且这是在上海。
    韩可欣刚进家门，梁玉就听见动静出来了，她温柔地对妈妈说：“不是说了不要等我吗，我往后要吃宵夜，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梁玉说：“妈妈习惯了晚睡，早睡也睡不着的。怎么样，和周老师约会了？”
    韩可欣点头：“妈妈，那个人特别有意思，和我过去以为的完全不同。”
    “是吗？”梁玉欣欣然，“那么高智商的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啊……我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韩可欣说这话时，眼中含了泪水。
    “欣欣？”妈妈不免担忧，“怎么了？”
    “我没事，妈妈我上去了。”韩可欣努力地扯出笑容，径直回自己的房间。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可以选择忘记过去的一切吗，她可以一笔带过不说对不对，她可以……
    韩可欣摇头，她的故事，在圈子里谁不知道，恐怕连白纪川都知道，何况若是真的要和周子俊长相厮守，他肯定也会进入自己的世界，会跟着自己和爸爸去见各种上流社会的人，难保不会从什么人的嘴里听见些什么。
    她过去报复这个人生时，何曾想过，老天会有一天想起她来，善待她。何曾想过，又会遇见一个，想要真心去爱的男人。
    呆坐了很久很久，手机响了，是周子俊的电话，他说过，到学校宿舍后，要给自己打电话。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男朋友”。
    “喂。”
    “我到学校了，我想问你，你看我要不要把钱还给冯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