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开庭吗?”卧室里,一然站在窗下,问电话那头的人。
“公司是希望私了,但蒋诚那边挺强硬的,可是这次对方有时间证据,那边的作品的确比我们早一年。”和一然通电话的,是蒋诚的手下,过去和他们夫妻私下关系也很好。一然跟他明说,他们已经离婚,自己的关心不知道是否合适,希望对方能暂时保密,对方也表示理解,还谨慎地说晚上再打电话比较合适。
一然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那边应道:“开庭裁判,如果我们输了的话,公司和蒋诚肯定要赔偿,不仅仅是原稿,客户这边指不定也会追究,领导如果不满意,他可能随时走人。”
“会被开除?”
“难说。”
一然握着手机,她知道蒋诚的脾气,那是他的心血,为了迁就客户,他已经磨去自己很多棱角,但这种事,他没干过,就绝不会承认。
“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好吗?”一然说,“但是我不想让他尴尬,所以你别告诉他,我在问这件事。”
“我明白,不过……”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说,“一然,你们真的要分开吗,多可惜啊。”
一然笑了笑:“是缘分到了。”
挂掉电话,她坐在床上想了很久,从前发生这种事,他回到家好歹还有半分安慰,至少生活上有自己照顾,可现在他……
一然用力晃了晃脑袋,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她该关心的是蒋诚如何解决麻烦,而不是蒋诚的生活,如果不能掌握好尺度,还是什么都别管了。
“一然,喝牛奶吗?”白纪川在门外问。
“我要放糖。”一然说完,放下手机跑出来,把电话里的话都告诉了白纪川。
刚才看着一然关门,白纪川有过一瞬不自在,但是想,未必是一然怕自己听见什么,而是不想电话那头听见这边的动静,再者,如果他不乐意,就最好堂堂正正地告诉一然,不要这么自己在心里犯嘀咕,时间久了,谁都不好过。
“你打听消息,也帮不了他什么。”白纪川说,“不如我们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帮他,当然我不会出面,有什么事,你自己去跟他说。”
一然伏在白纪川背上:“你怎么这么好。”
白纪川说:“我也对我妈说,你太好了,好得我都觉得不真实,结果被她臭骂一顿。”
一然大笑,真是好喜欢白阿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永远都这么喜欢,她过去那个婆婆啊……
果然,王梅根本没有因为儿子的婚变而改变什么,既然都离婚了,她还是这个样子,可见之前突然间的转变,并不是只因为一然,仿佛就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各种性格上的缺陷都集体爆发了。
这会儿蒋诚正为了打官司的事,心力交瘁,虽然应对白纪川的电话很自在,可事情并不乐观,高层已经找他谈过好几次话,这个事情有个很容易解决的办法,就是蒋诚承认,那边撤诉,然后私了赔偿,这是蒋诚无法容忍的。
可是回到家,刚打开客厅的灯,妈妈就打电话来了,问他周末相亲的事,能不能考虑一下,蒋诚没好气地说:“我很忙,哪里来的时间?”
“再忙也不能耽误你的人生大事呀,你现在还年轻,再过三四年可就不一样了。”王梅喋喋不休,“儿子,妈妈也是为了你好。那个陆一然会回头吗,她都有男人了,还怎么可能回头,你干嘛要替他守着。”
蒋诚说:“我没有替任何人守着,我就想自己清静两年,妈,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不然以后你们真有什么事,我却不接你电话,怎么办?我现在很好,你别瞎操心。”
王梅叹气道:“怎么是瞎操心呢……”
蒋诚怒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见瞎操心三个字?”
王梅愣住。
蒋诚道:“妈,你已经毁了我一段人生,不要再毁了我一辈子好不好?不是我说,你找来的女人,我连看一眼都懒得看,你不要再折腾了。”
王梅高声道:“什么叫我毁了你的人生,陆一然在外面轧姘头,难道是我叫她去的吗?”
电话被挂断了,电话线也拔了,亲妈的手机家里的电话,连同爸爸的电话,通通在手机上拉黑,蒋诚再也不想管他妈了。更顺手翻开通讯录,找到了之前联系过的中介,直接说:“我想挂牌,卖房子。”
他这一切的决定,全部都来得太迟,当初在发现妈妈私自搬到对面,根本不用等什么发现望远镜之类的事,就果断带着一然离开的话,他现在一定很幸福。他以前不明白,婆婆来帮忙打扫,陆一然到底有什么可不满意的,现在他明白了,做儿子的都受不了,隔着一层肚皮的婆媳,怎么忍受。
可是,现在每一次的觉悟,都是在抽自己的耳光。
第二天中午,白纪川来接一然,去餐厅见了他认识的律师朋友,对方似乎也是故交,好奇地盯着一然看了很久,白纪川嗔道:“说正事。”
于是谈起了蒋诚这件案子,律师分析说:“对方如果证据有力,就算被告不承认,最后也是会判决的,但是国内打这种抄袭官司本身并不容易,怎么说呢,只要你这边扛得下去,还是有机会翻身的。说难听的,那些真的抄袭的人,还厚着脸皮死撑到底,就算被舆论骂得体无完肤,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抄袭的人,为什么要轻易承认。我个人建议,你们可以私下找原告套话,但是要巧妙一些,千万别让原告那边的人,发现你们和被告的关系,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些信息。”
律师笑道:“比如,你可以假装是某媒体记者,去做个采访。我们平时打官司,要找证据真的很难,经常会打打擦边球,大家不过是不拿到台面上来讲。”
一然和白纪川对视一眼,白纪川问:“你行吗?”
“不知道。”一然可从没做过这种事,而且搞砸了,不是给蒋诚添麻烦。
她去洗手间,白纪川的朋友笑着问:“什么时候结婚?”
白纪川摇头:“没这个打算。”
他的朋友笑道:“是她没有打算吗?”
白纪川笑:“我自己。”
为了这件事,一然在和清歌可欣三人的群里聊,可欣说她这边媒体的人一大把,一然要用,随时可以找专业的人去套话,一然说她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对可欣说。
清歌则说她周六要去斗小三,把一然和可欣都吓了一跳,才知道顾小天在公司被一个女同事骚扰。
大小姐不屑地说:“我去打个招呼,把那个女人开除吧。”
清歌说:“毕竟只是嫌疑,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直接开除人家不太好吧,太狠了,我吓吓她就行了。”
一然跳出来说:“你的母老虎霸气哪里去了?你以为是你和徐缙那点暧昧吗,往后不见面也就没事了,小天当然不在意。可那个女人在办公室里,和小天每天都要碰面,你就不怕她发急了,做点不可挽回的事?他们办公室里到处都是药片,慢点小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下去,你要他怎么办?我和蒋诚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当初郑莉音,不就是在办公室里阴魂不散?”
一然立刻命令可欣:“大小姐,拜托你了,马上打招呼,把那个女人赶走。”
可欣幽幽然道:“我一句话就行了,清歌,我不断她财路,把她调走总行吧。”
清歌想了想:“那好吧,我就假装不知道。”
白纪川在书房接美国那边同事的电话,他们询问三个月他要住酒店还是租公寓,讲完电话出来,见一然捧着手机气哼哼的,问道:“又怎么了,嘴巴撅这么高。”
一然说:“小天被坏女人缠上了,真是的,现在社会怎么了,不要脸的男男女女怎么这么多。”
白纪川干咳了一声,一然忙道:“你当初又没缠着我,也不会在我面前说我丈夫的坏话,就算到现在,也还在好心地为他忙碌,你多好啊,不要和他们混为一谈。”
“真的?”
“傻瓜。”一然有些心疼,“你不要这么想自己,如果在我眼里你也是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白纪川笑了:“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在说好不好?对了,去找原告的事,你想好了吗。”
一然点头,“明天中午我去见可欣,她会帮我想办法。”
白纪川道:“你放开手去做,需要我的时候随时叫我,这件事我不会在心里有想法,不然我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一然,我们彼此信任好不好?”
“其实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的,明明不该再管蒋诚的事。”一然伏在白纪川肩头,“我就是仗着你爱我宠我,要是有一天你没耐心了,怎么办。我真的不好,对你一点也不好。”
白纪川拍拍她屁股:“没耐心了,我就把你抓回来,一辈子都不许你再见蒋诚。”
一然笑了:“白先生,好霸道啊。”
白纪川在一然圆圆小小的屁股上轻轻一捏:“还有更霸道的,要不要试试看。”
一然笑靥如花,痴痴地问:“去美国前,要把我榨干吗?”
如此,为了蒋诚的事,韩可欣找来了媒体的朋友,人家派来一位资深的记者,听一然谈完诉求后,对方立刻有了应对的策略:“我去邀请采访不难,但是谈的话题,未必能如你所愿,到时候我会开着手机让你听我们的对话,有什么问题,你及时发消息给我,我当场就问他。”
可欣安抚一然:“放心吧,不会穿帮的,他们是正经媒体的记者,到时候出篇报导就是了。”
这天,一然请了半天假,在家等记者那边的电话,原告那边显然是不怕事大,一接到媒体邀请,立刻就答应了采访。
记者拨通了一然的电话,然后就这么一直保持通话状态,手机屏幕上,则是故意开着memo,罗列着她要提问的话,同时可以接收到一然的微信消息。
一然很仔细地听着那边的采访,半当中时,对方的手机响了,他接听电话后,喊了一声:“陈总。”然后就走远了。
陈总?一然总觉得,好像想起了什么。
她录下了全部电话录音,晚上放给了白纪川听,白纪川皱着眉头,沉吟许久后说:“对方不是还在读博吗,已经工作了吗?”
“可能一边工作一边读书呢?”
“你觉不觉得,那边不知是一个人?”白纪川道,“丰达好歹是大公司,一个未出道的设计师敢单挑这么大的建筑公司,不是很奇怪吗?”
话音刚落,一然接到了电话,是蒋诚的同事打来的,电话那边说:“一然,蒋诚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他可能明天会提出辞职。”
一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