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一然想起昨天老板浑身湿透地回公司，直接在办公室里被冷气捂干，这种高大个儿的原来体质不过如此，当然啦，她昨晚淋着雨到清歌家，立刻就被塞进浴室洗暖和了。
    “今天不来了。”电话那边声音确实很虚弱。
    “你吃药了吗，家里有药吗？”一然很自然地这么问。上次去看房子，误闯总监家，那华丽的大房子里，毫无烟火气，估摸着退烧药感冒药这种东西肯定也没有。
    “白总，给我一下你家的地址吧。”一然说着，单手拿过了记事本和笔。
    白纪川可能是烧糊涂了，一然那边问了两声，他就给了，给完挂了电话，虽然头疼欲裂，还是惊醒了自己，陆一然要来给她送药吗？
    一然认识白纪川的家，但只记得具体方位，精确到几号的话，上次送他回家时虽然问过，转身就忘了。
    她用“京东到家”搜了白纪川家附近的药店，买了一些感冒药给他送去，林经理正好来找她，一然就去忙了。
    这边白纪川不安地等待着，他并不希望一然来给自己送药，这会在他心里留下更多的念想，他拿了药是立刻就让一然走，还是让她进门坐坐？仿佛怎么都不合适……
    胡思乱想的功夫，门铃响了。他心里一颤，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去开门，可是监视器里，却是位快递员。
    “快递。”师傅在楼下说，白纪川松了口气，撑在门上等。
    “是白纪川吗？”快递师傅上来后，确认了收货人，把东西塞给白纪川，转身就走了。
    白纪川看见是药房的袋子，袋子里是感冒药咳嗽药水冲剂之类的，还有维C泡腾片，他虚弱地坐在桌前笑了，他真是想太多，一然做事从来不会给人添麻烦。
    拆了感冒药吃下，继续倒头躺下，实在是病来如山倒，他想给一然打个电话发个消息，也没力气了。
    这边一然看到app上显示货品送达，也就安心了，想着白纪川肯定要睡觉，就没再给他打电话，而她忙碌的时候很充实，一闲下来，昨晚的事就冒上心头。
    自从婆婆开始纠缠不清，这样的矛盾就像大姨妈似的，隔段时间就来一趟，还一次比一次厉害，真不知道下一次，她会不会拉着自己在大马路上就吵。
    而她昨晚睡不着，其实一直在盼着蒋诚能来接她，她知道自己不好，她不该嘴硬不该死要面子，她说一声老公你来接我，蒋诚肯定会来，可她不仅不说，还不让蒋诚来。她知道蒋诚是在意顾小天，毕竟都是男人，顾小天还比他小几岁，他也是要面子的。
    正发着呆，手机响了，是蒋诚，一然心头一热，赶紧接了。
    蒋诚说：“中午要和上面吃饭，我现在就给你打了，你方便听吗？”
    一然应道：“方便，你说。”
    蒋诚解释了昨天的事，应该是他在电话里对妈妈态度不好，妈妈才会迁怒一然，如果他当时好好说，妈妈也不会受刺激。
    蒋诚说：“昨晚我想来接你，可我怕打扰清歌，还怕你反而更生气，你连手机都不带，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晚上几乎没睡。然然，你答应过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再跑出去的。”
    一然眼睛红红的，背过身怕外面的同事看见，努力冷静之后说：“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有多吓人，她一下子冲进，她还推我，我什么话都没说，她也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蒋诚，我也一晚上都没睡，我闭上眼睛就是你妈妈的样子，她说我生不出孩子……”
    “然然。”
    “每次出了事，每次你来哄我，每次你替她道歉，每次都是你在中间左右为难。”一然忍耐住了哽咽，“我们要这样反反复复一辈子吗，你妈妈不疯，我也会被她逼疯的。”
    蒋诚声音很沉重：“那你要我怎么做，立刻搬家？还是我和她断绝往来？”
    一然没说话，蒋诚也没再说，他们沉默了好久，好在谁也没急着挂，一然终于开口：“你晚上几点能回家，我想和你一起和你妈谈谈，这终归是我和她之间的矛盾，应该我自己来解决，而不是把你挡在前面。老公，我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蒋诚像是松了口气：“好，晚上去我妈那里。”
    一然说：“我没开车，我在公司等你，下班了来接我。”
    “我不知道几点能下班，你先……”
    “我一个人不敢回去，早上就是不敢一个人去车库，所以我才没开车。”
    蒋诚握着手机站在窗前，心都寒了。
    可不论如何，一然肯面对，他就放心了。妻子的脾气，是不会和人大吵大闹，换做别的女人，昨晚那情形可能就和婆婆动手了，可她生气了就会避开，会躲得远远的。其实蒋诚偶尔也觉得，一然和他妈吵一架，让妈妈知道一然不是好欺负的，他妈就是那种欺软怕硬的，但她每次都不愿面对，宁愿过几天后，当做没事发生过。
    放下手机，希望这一场风波快点过去，蒋诚揉了揉眉心。可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悬而未决，郑莉音……他当然不会再给她找什么工作，他昨晚根本就不该去见她，现在他就担心，那个女人会纠缠上来。
    被杨辉说中了，郑莉音竟然真的喜欢他，竟然还来告诉他，她想怎么样？
    “蒋总。”有人在门前叫他，他心里一惊，转身问什么事。
    然而下属说的话，他几乎没听进去，更让他心寒的是，就在这办公室里，不知道什么人，正对自己虎视眈眈。郑莉音被开除的事，自己和她拉拉扯扯的事，到底是谁告上去的，下一次，这个人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蒋总？”下属觉得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传达到。
    蒋诚努力把心静下来，坐下道：“你再说一遍，我刚才走神了。”
    一然这边，虽然主动要求去和婆婆谈，可那一阵情绪过去后，又有些后悔了。这是她性格里的毛病，遗传了一部分妈妈柳叶的软弱，如果完完全全像爸爸那样，肯定没人敢欺负她。而这件事如果被把爸爸知道，爸爸一定会心疼坏的。
    于是一下午，她都在反复着要不要跟蒋诚说算了，她不想去见王梅，就当她不存在好了，可是不把话说清楚，她下次又发疯怎么办？
    周五下班早，同事们很快陆陆续续都走了，办公区里空荡荡的，但一然因为心事重重，根本没在意，蒋诚那边还要一会儿才能过来，她只能留在这里等。
    无事可做，电脑屏幕暗着，手机也不想碰，一然就这么靠在电脑椅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发呆，想着一会儿面对大哭大叫的婆婆该怎么办，会不会婆婆声音一响，她就又想逃了……
    隐约听见有脚步声，还以为是蒋诚来了，一转身，被门前的身影吓了一跳，而走进来的人也显然吓了一跳。
    “白总？”
    “陆一然？”白纪川惊愕地看着小小地蜷缩在电脑椅上的人，她连高跟鞋都脱了，见到自己赶紧把鞋穿上站了起来，问道，“白总，你怎么来了？”
    白纪川鼻音很重，声音嗡嗡地说着：“我来拿点东西。”说着就走进办公室打开灯。
    一然站在门前问：“已经没事了吗？退烧了？”
    白纪川说：“没量过，我没有体温计，不过吃了你买的药，睡了一觉起来出了很多汗就好多了。谢谢你。”
    一然看见他翻出几份资料装进文件夹准备带走，并不是针对白纪川，可不自觉地就说：“工作就这么重要吗，发生再大的事，也要等工作做完才能去解决，就算生病了不舒服，也要强撑着，公司又不是你们一个人的。”
    白纪川愣住，而一然转身走出去了，他低头看了看文件夹，先放下，走到门前问：“你怎么这么晚还没走，大家都走了。”
    “在等我老公来接我。”一然说，默默地东西收拾起来，显然情绪很低落。
    等丈夫来接，那夫妻之间应该没事，当然有事他也管不着，白纪川想着，转回来拿了文件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
    “我不拿了，回去继续吃药睡觉。”白纪川说，“不然好不起来，下周见客户也麻烦。”
    一然欣慰：“对不起白总，我不是在说你，我就是……”
    白纪川却问：“你好像不开心，工作上遇到麻烦了？”
    一然摇头，家里的事，还是不用对上司讲，更何况白纪川还是个男的，她嫣然一笑：“我没事，就是累了，大概也有点感冒，白总，你回去好好休息，要按时吃药。”
    白纪川忙道：“对了，药的钱我给你。”
    一然道：“周一再给我吧。”
    白纪川只能答应，空着手走出去，没走几步又退回来说：“一然，你要不到楼下餐厅里去等，上面都没人了。”
    一然摇头：“没事，我不怕的。”
    白纪川很不放心，可他留在这里不方便，万一蒋诚上来找一然看到了，就算他自信什么事都没有，瓜田李下，何必给人家夫妻添麻烦。
    他没有开车来，怕状态不好不安全，于是到了大厅后，要从正门出去打车，他从电梯下来径直往外走，没有留心等电梯的人，但是站在一边的蒋诚看到了他。
    蒋诚本没有多想，直接上到38层，可整个办公区空荡荡的，一然调来销售部后，他还是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