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惊。
“怎么回事?”
长孙征快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逼问道,“你在皇宫哪里见到她的?”
梁安颤抖着捂着腹部,半晌才发出声音。
“宫宴外,离……离御花园最近的池子旁。”
他哆哆嗦嗦地说完这句话,萧火野的眼睛微微一亮。
御花园,不正是连翘去过的地方吗?
之前他就觉得两人气质相似,只是难以确定,现在似乎有点头绪了。
长孙征回过头,率先问起,“她会不会是偷潜入皇宫的?”
“不可能!”萧天香脱口而出。
“我皇爷爷还在,能感知到宫内的任何动静,绝不会放任危险人物潜进皇宫。”
长孙征心下暗惊。
他只知道皇族私底下养着一队暗卫,为首的头领实力不输连烈风。
倒是没想到老皇帝也突破了。
“天香。”萧火野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察觉到自己失言,萧天香下意识地捂住嘴。
她的眼神瞥向亭外,不敢再看皇兄一眼。
长孙征这时候思忖起来:
以萧天香的说法,乔庄就算有潜进皇宫的实力,也会被老皇帝发现。
可是进宫的贵女们,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提前定好了数量。
她想混进去难如登天。
除非……她就是其中一个家族的人。
长孙征心中觉得不妙。
他猛地攥紧拳头,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萧火野。
“太子可知道古沙国?”
萧火野微微摇头,他站起身,走到凉亭边站在萧天香身侧,方才开口道:
“我在沧灵翻过一本《东原志》,里面并没有哪个小国叫古沙。”
他说到这里,转过身来,瞥了眼地上痛不欲生的梁安。
“征弟还要处理家事,我就不叨扰了。”
萧火野从纳戒里取出解药,当着长孙征的面,把它搁在了石桌上。
做完这些,他才朝亭子外走去。
“天香,我们走。”
萧天香一脸茫然地绕过梁安,跟着皇兄下了台阶。
他们走出镇北侯府后。
萧天香立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皇兄,你怎么不去找乔庄,她为什么会在皇宫里?”
刚才那件事,除了萧火野和长孙征外,其他人都云里雾里。
“找?”
萧火野闻言笑了,悠然道:
“祁六刚才被她发现了,换做我是她,一定先离开这里。”
“那就这么跑了……”
萧天香对这位皇兄的话,向来都深信不疑,这时不禁喃喃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听出她语气下的怅然,似乎还有点儿惋惜。
萧火野这才瞥了皇妹一眼,语气透着些微笃定,“会见到的。”
亭内。
长孙征冷冷地丢下那枚解药。
眼着看他服下去,面色逐渐缓和后,才沉声道:
“有人能逼迫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如果乔庄拿着刀让你杀本世子,你也会下手吗?”
“奴才怎么敢!”
梁安趴伏在地上,急得流出眼泪。
他这副悲痛的神情,落在长孙征眼里,更是不好受。
“罪你也受了,本世子就不罚你了,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自谋生路去吧。”
这声发落使得梁安心头猛颤。
他无比凄凉地叫了声,“世子——”
长孙征不愿拿正眼看他。
跟随自己多年的随从,到底是有情分在。
乔庄只是为了掩藏身份才逼迫他,如果下次是有歹念的人,他为求自保还屈服了。
算了,长孙征懒得再想这些。
这个随从有手有脚,还有斗气傍身,出去总饿不死。
他眼神冷冽地望过去,语气绝不留情。
“你如果还拿我当世子,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否则让你被乱棍打出去。”
说完,一拂袖袍,大步朝西院行去。
梁安百般懊恼地跪在原地,转过头,怔怔地望着长孙征离开。
西院,竹林内。
长孙彦靠着一棵翠竹,把铃铛从花猫脖上取下来。
他眯起右眼,透过铃铛缝隙,便看到了里面塞着两团纸。
“哈哈,果然是她想出的主意。”
幽幽的白火瞬间从掌心腾起。
长孙彦手指微动,一小簇白火包裹住了铜铃。
不多时,那只铃铛上便结了一层寒霜,再被长孙彦轻轻一捏,就炸裂开来。
里面两团纸滚落在他衣裳上。
长孙彦慢条斯理地拿起来,拆开纸团。
当看到里面的养灵丹后,瞳孔微微一缩,呼吸都变得轻了起来。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轻笑。
“小丫头够大方啊,还给了两枚。”
这时候,不远处有道身影疾步行来。
长孙彦抬起眼,就看到侄子表情阴沉地来到青石前。
“乔庄呢?”
他的脸色实在太差,使得长孙彦微微晃神,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走了。”
“走了?”长孙征提高音调,眉眼间染上一层薄怒。
“她怎么会走得那么巧!”
声音微颤,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气愤。
长孙彦轻皱眉头,“怎么了?”
“二叔!”长孙征没有回答,只沉沉地叫了声他。
“您知道她是连翘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这片竹林都霎时变得沉寂起来。
长孙彦沉默地抿着唇,没有说话。
“您的聪明全府皆知,又每天和她朝夕相处,我说了这么多您都不反驳。
她就是连翘,您为什么要和她一起瞒我?”
“……”
长孙彦依旧不答。
在他面前的长孙征,眼眶已经微红,声音竟然透出了丝哽咽。
“难道您不知道她休了我?!”
想到曾经因她受的嘲笑。
想到被她休弃的愤怒。
想到自己转头就为她去求母亲,为她眼巴巴地借来玲珑紫衍炉……
长孙征猛地攥起拳头,陡然爆发出一声怒喝。
“这样戏弄自己的侄子,您很高兴吧?
她是你亲手收的师妹,我只不过是和你一样流着长孙家的血,哪里有她跟您亲近啊!
是不是这样,二叔?”
长孙彦终于叹息了一声。
他深知眼前的少年有多愤怒,没有在这种时候再说连翘好话。
“她临走前,给你留了样东西。”
长孙彦举起那枚养灵丹,递给长孙征。
希望能借此唤回他一点清醒。
然而——
“呵,我才不稀罕!”
长孙征猛地一挥手,丹药被他打落在地,滚上了许多泥土。
他冷笑道,“剩下那枚,二叔自己留着享用吧。”
说完转过身,抬脚踩住了养灵丹,直到将它彻底踩碎,长孙征才停下。
他留着个背影,对长孙彦低低地出声。
“以后我就不来西院了。”
“征儿……”
长孙彦只叫了声他的名字,就见他忍无可忍使出斗气,掠向竹林外。
长孙彦顿时哑然。
南院。
长孙征的卧房外,有一块特意腾出来的院子,修建得美轮美奂。
里面引了清流,供云雪鹿饮水。
移栽了老树,供云雪鹿歇凉。
此时有个婢女正拎着木桶和毛刷,细致地帮它刷洗起那一身如雪的皮毛。
“你在干什么?”
突然,背后响起道阴沉的嗓音。
婢女回过头,见到世子满眼不耐,顿时慌了神。
她小心翼翼地答,“洗……”
“呵!洗完后把它拉到厨房。”
长孙征眼神不善地打量着这只鹿。
“拉到厨房……做什么?”婢女被他这句话搞得一愣,完全摸不着头脑。
闻言,长孙征瞥了她一眼,那迁怒的火气十分吓人。
“剁了吃肉!把它养的这么肥,该宰了。”
说完扭头就走,留下婢女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宰了吃肉?
世子不是跟她开玩笑吧?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长孙征就突然回来,冲着这边冷喝一声,“愣着干嘛!”
“奴……奴婢有罪。”
婢女慌忙握住毛刷,转过身继续擦洗起了云雪鹿。
她神情苦涩,用余光悄悄望了眼身后,才缓慢地往云雪鹿身上泼了一勺水。
养了这段日子,都养出感情了,真要送去宰了吗?
婢女眼神突然一黯,随后咬了咬牙。
算了,待会儿先把它拉到后院。
如果待会儿世子问起鹿肉,她再把鹿送去厨房吧。
……
将军府。
连翘依旧在一条暗巷里解开斗篷,摘下面具。
露出本来面目后,她才脚步轻快地踏入将军府正门。
她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真是想念啊!
连翘先在书房里转悠了圈,没找到爷爷的身影,只好回去自己院中。
谁知道,刚钻进拱门,就看到院内的石凳上坐着位老人。
石桌上面,有个用黑漆刷好的棋盘。
连烈风正拿着枚棋子,全神贯注和连钦对弈。
“爷爷!连钦。”
连翘清脆的叫出声,看来她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爷爷过得并没有太孤单。
熟悉的嗓音飘荡在院内。
连烈风的手突然一抖,棋子掉在了棋盘上。
他惊诧地回过头,看见小跑过来的连翘后,嘴唇抖了抖。
片刻后,才发出两个字,“翘儿。”
连翘扑到他跟前,任凭爷爷摸了下自己的头,随后两眼盯住棋盘。
仅是这么扫了两眼,她就看出来爷爷这边的棋子势头极盛。
反倒是对面,有好几步明显的疏漏。
连翘笑着看了眼对面的连钦,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下的一手臭棋。
连钦岂能不懂她眼底传达出的意思,却只平静地俯首。
“属下见过大小姐。”
“嗯~”
连翘起身,走到连钦身边,重新审视了下棋盘。
随后低下头,两眼望住他的表情,笑道,“我帮你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