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
    连翘本来想跑，那头青鬃狮王却堵在洞口，还不时贼兮兮地打量她一下。
    连翘想骗它离开，结果这头狮子不通人性，压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和会吐人言的黑蛟相比，它应该低了许多等级。
    眼看跑不掉了，连翘索性收了心，全神贯注地疗起了伤。
    只能等体力恢复后，再去试试别的法子，现在她只希望那头蛟回来的迟一点。
    然而，连翘刚调息了没多久，洞外就传来声长啸。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她浑身汗毛陡然一竖。
    连翘倏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地上乱七八糟的扔着许多包裹。
    黑蛟正在洞外抖爪子，想把最后一个包裹从爪子上抖落。
    连翘：“……”
    似乎察觉到她的气息，黑蛟抬头望了过来。
    洞内虽然漆黑，但它常年盘于不见光线的潭底，在暗处的视力非比寻常。
    当发现连翘不但清醒了，而且已经坐起来时，黑蛟的独眼里全是兴奋。
    不愧是主人！
    完全不需要它担心，主人就能照顾好自己。
    它抖落最后那个包裹，随后邀功般来到连翘面前，“主人，食物和水都在这里。”
    黑蛟用尾巴卷起一个最大的包裹，又小心地搁在草堆前。
    连翘垂眸打量了下那个包裹，全是进山的人们才会带的。
    她眉心微拧，抬眼望向黑蛟，“你杀人了？”
    十几个包裹……是杀了十几个人吗？
    黑蛟欢快地点着头，“不战而退的儒弱之辈，该死。”
    它想到那些逃跑的人类被冻成冰块后，剩下的人类们绝望的眼神，黑蛟心头不禁一阵得意。
    人类啊，就是那么脆弱的种族。
    都激发不起它战斗的念头！
    连翘见它浑不在意地甩了甩尾巴，睁着独眼，那神采竟然还期待着她夸奖。
    连翘只觉得浑身生寒。
    都是杀人，这头黑蛟却和她截然不同。
    它是兽。对它而言，杀人就和捕猎其它动物一般天经地义。
    但这头蛟杀人不是为了饱餐，只是好玩。
    身为人族的连翘，无疑和黑蛟站在了对立面。
    她索性闭上眼睛调息，没理会那只摆在面前的包裹，眼不见心不烦。
    等体力恢复后她就离开，好好修炼！
    下次再遇到这头蛟的话，不是它死就是她亡。
    黑蛟迟迟没等到连翘的夸奖，还见她面色冷肃，浑身散发着难以压抑的怒气，它不免有些困惑。
    “主人。”黑蛟试探般地询问，“您在生气吗？”
    连翘冷冷地睁开眼，语气没有半分起伏。
    “若有一天我砍掉你同类的头颅，再扔到你脚下，你会如何？”
    黑蛟的独眼里全是茫然，“吾没有同类，寒玉黑蛟一族早已……”
    它说到此处，突然意识到连翘为何生气。
    黑蛟愣了几秒，回过神后勃然大怒，“您是高贵的龙族，怎能为无耻的人类开脱？！”
    “我是人。”连翘毫不犹豫地答。
    “您是龙，才不是那种卑鄙的人类！”
    黑蛟见连翘竟然如此诋毁自己，气得直接甩了一尾巴过来。
    草堆前的那个包裹被它抽飞。
    它使出的力道之大，将洞穴都砸开了个窟窿，碎石四处飞溅，差一点殃及到连翘身上。
    它这种举动是在威胁自己，连翘心知肚明。
    黑蛟呲着牙将脑袋伸到连翘面前，一字一顿地强调起来。
    “您魂魄不全，记忆残缺，又被人类封印了近千年，所以才会忘记自己是条龙。”
    连翘笑着望向自己的左臂，随后抬起手在黑蛟眼前摇了摇。
    “我哪里长得像龙，是手吗？”
    那明晃晃的人类手臂，使黑蛟忍无可忍地尖啸一声。
    它的主人虽然落魄，但绝不能自甘堕落！
    洞外的青鬃狮王被震慑到，吓得跑进了树林里。
    黑蛟暴躁地甩着尾巴，横扫之处全炸开了碎石，整个山洞都布满了裂缝。
    然而有它的气息撑着，这里始终没有塌掉。
    连翘安静地坐在草堆上，望着它在洞内肆意破坏，它的身上也开始散发出戾气。
    很淡，但连翘对这种气息太过熟悉。
    是千机弩的戾气……这头蛟身上也有。
    连翘眯着眼看它，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型。
    莫非这头蛟和千机弩有什么关联？
    或许千机弩本来就是忘川大陆的东西，而且里面封印着一条龙？否则她手臂里怎么会传出龙吟。
    黑蛟这时蹿到了连翘面前，十分坚决道：
    “吾会助您找回龙躯，等到那时，您就知晓自己不是低贱的人类！”
    连翘没有理它，因为此刻她被拉进了一个虚无空间。
    在猜测千机弩的来历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道阴柔的声音。
    “呵，不枉本座等了那么多年，你终于想到了。”
    闻言，连翘立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山洞里。
    身边到处黑雾弥漫，阴风阵阵，分不清是在何地。
    冷飕飕的风像无数恶鬼在哭嚎，都朝着一个方向刮去，那里隐约传来两声极低的笑声。
    连翘环顾了圈四周，随后举步朝那边走去。
    越走前面的戾气就越浓。
    那种熟悉至极的，只有千机弩才有的戾气。
    连翘丝毫不惧，她早就想弄清楚自己手上的弩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走到尽头，连翘最终停在了一座大气磅礴的祭坛前。
    它由五色玉石砌成，每块玉板上都刻着奇异的文字，形似天书画符，充斥着神秘的气息，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她身边的黑雾疯狂涌来，又止步于此，围绕着祭坛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知疲倦的旋转着。
    在祭坛之上有五道不同颜色的铁索，一头黑龙被困住五爪。
    它浑身鳞片漆黑，隐隐透出红光，如同披了层玄铁战甲。
    晶莹剔透的龙角上，始终流转着点点乌光，令那条龙显得阴寒无比。
    不过它身上像是蒙了层薄薄的浊气般，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那两只角上的乌光刚一出现，便被无色铁索吸走，就这样周而复始，持续不断。
    龙，自古出现在神话中的物种，凌驾于万兽之上。
    如今活生生的出现了，却浑身邪气不散，还被困在祭坛中。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连翘。
    原来千机弩里有条妖龙！
    那些黑雾箭矢不是凭空凝聚出来的，千机弩里本身就封存着大量黑雾。
    黑龙遥望着祭坛下的连翘，又轻蔑地笑了起来。
    “这么弱的你，最多再困我二十年。”
    “我能困住你？”连翘不解。
    祭坛上的妖龙气息虽弱，但起码比寒玉黑蛟强出数千倍。
    她和这条龙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黑龙的眼底有抹讶异闪过，兀自喃喃道，“你果然全忘了。”
    语气竟然透着微妙的不甘与愤懑。
    连翘挑了挑眉，黑龙并没有压低声音，因此她听见了那句话。
    “你知道我忘了什么？”连翘上下扫视着黑龙，出声询问。
    “哈哈哈，该忘的不该忘的，你都不记得了。”
    黑龙嚣张的大笑起来，只是笑声里曼延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恨意。
    它冷哼一声，睥睨着祭坛下的少女。
    “连……翘，你只需知道，我的名字叫戾。”
    话音落下后，祭坛外的黑雾疯狂地朝连翘涌去，阴冷的寒风吹得她斗篷猎猎作响。
    雾气眯了她的眼，等再能视物时，连翘已经回到山洞内。
    她攥紧了手底下的干草，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当听到最后那个“戾”字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了她。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连翘心中生出一个莫名其妙却无比强烈的念头。
    绝对不能放那条龙出来。
    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将它困死在祭坛里。
    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必须困死它！
    黑蛟见连翘有了反应，于是又冲到她面前，信誓旦旦道，“吾定会助您夺回龙躯。”
    连翘瞥了眼它，“什么龙躯？”
    “您的身躯被无耻的人类抢走，至今下落不明，若是能找回它，就有方法复活您。”
    连翘眯起双眼。
    怪不得那条龙看起来不像实体，原来祭坛里封印的是它的残魂。
    而眼前的蛟显然认识那条妖龙。
    之前和黑蛟的打斗中，她无意间把千机弩收进左臂里。
    妖龙感受到黑蛟强烈的杀意，才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而龙吟恰好是从她的身体里发出来，于是误打误撞下，黑蛟以为妖龙就是她。
    或者说，它以为妖龙把自己当成了暂时的躯体。
    啧……看来黑蛟和那条妖龙也不太熟嘛！
    甚至连封印妖龙的千机弩都不认识。
    不过，自己倒是可以从它口中打探一点消息。
    连翘定了定神，出声问道，“你说我被人类封印，抢走身躯，你可知道是哪些人类？”
    “是您的主人。”
    “主人？”
    这个答案出乎了连翘的意料，她万没想到那条妖龙竟然有主。
    因为刚才近距离的接触过，所以连翘心中十分肯定，那种邪气四溢的生物，绝不甘心臣服于他人。
    “胡说八道。”
    连翘猛地掐断指间的干草，语气中透着怀疑，“既然是我的主人，怎么还会封印我？”
    黑蛟一怔，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
    “那是九百多年前的事了，我记不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