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沛不知道云安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于是当天宴席结束之后，就立马着了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指望再找出来点儿东西来，让曲如月尝尝厉害。
    回来的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
    “寒霜？”
    越沛拧着眉，问道：“这人是什么来头？”
    前去的小厮回禀道：“这是锦绣那边极厉害的一个人物，奴才专门去打听了，听说她先前还去往了南州治水患平疫病，能耐极高。南州的百姓还有不少人在家中塑了她的像，在供奉她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跟着云安公主一齐前往了夜华。”
    越沛眉头皱的更深了些。
    南州和夜华本来也距离不远，先前南州的风声，也有一些断断续续传到夜华这边来的。尤其是越音当时在南州被一群百姓们逼到那样的地步，消息传回来，自然也很让他们嗤笑。
    ——果然不过是个卑微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一点也见不得世面。
    因着这事儿，他对那个锦绣受人尊敬的官员，也有那么几分印象。
    “原来她叫寒霜——”
    越沛眼睛半眯起来，手指弯曲，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这样的人物，跟着寒霜到夜华来做什么？要是有她在，那他们原先想拿这件事来挟持老七的目的，可就没有了。
    他在心里转了几个圈，还详细问了寒霜在锦绣的身份和故事，一一在心里铺陈开来。过了很久，他才终于笑了起来。点了点桌面，吩咐小厮，一定要盯紧寒霜。
    小厮垂手应了是。
    寒霜倒是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私以为这里是夜华，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送亲官员，想来也是不会被人记住的，于是心态上首先就放松了，时常去外面逛逛。
    夜华的水军强盛。他们因为时常要同东边倭人作战的缘故，所以时常需要出水打仗，对于水军的训练非常严苛。而且水军每日都有统一要下水的时间，就在外面的河流上进行操练，避免因久不下水而产生的手生。
    他们也从来不避人，寒霜打听了一下，知道这个也没什么忌讳，于是就在那河流附近的酒楼上定了个包厢，每日都常去看看。
    她这习惯几乎成了定式，于是很快就被那跟着她的小厮报给了越沛。
    越沛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转眼就吩咐了另外一个人去办事。
    却说云安这些日子在府中倒也不是特别闲着。
    因着越音本身待人温和，并不强势的形象，所以什么人都能把丫鬟小厮往他府里塞。她倒还不知道府中已经有人将寒霜的存在泄露出去了，但心中也觉得这样什么事儿都暴露在别人眼前，委实是不令人心安的。于是趁着这几日的清闲，把府中的丫鬟小厮们都清理了一番。
    作为曲飞泠花了大心力培养出来的公主们之一，云安对于人事的管理能力绝非常人可比，只是将眼前的小厮丫鬟们过了一眼，问了些问题，竟也将其中的良莠分了个七七八八。她一面给众人重新分配了职务，一面又将自己从锦绣带来的嬷嬷们也一一分配了下去，各自掌管着府中的丫鬟小厮们，让他们都各自管严实了。
    这样全部弄完，也是费去了十余日的功夫。
    这日可算有了空闲下来，便扶着嬷嬷的手，在园子里逛了逛。
    夜华的园子也和锦绣多有不同，锦绣京城的园子横平竖直，整体都有一种疏旷气，这里确实天然的小桥流水，气度非常精致，连花草都有种别样的精细讲究。
    云安一边逛一边看，竟然也觉得兴致勃勃。
    正看着，却见那边一个丫鬟从垂花门那边小跑着过来，冷不丁见了她，当即屈膝行礼道：“皇妃。”
    云安看着她跑过来的方向，挑了挑眉，问道：“你从哪儿来呢？”
    ——垂花门那边过去是寒霜的屋子。
    她当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丫鬟。
    那丫鬟面上却颇为镇定，恭敬地回答道：“奴婢是浣洗坊的丫鬟，刚去了府外定下这次需要采买的皂角等物，是以从那边饶了近路回来，不想冲撞了皇妃，还望皇妃恕罪。”
    云安没立即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在哪个嬷嬷手下呢？”
    丫鬟恭敬道：“在齐妈妈手下。”
    云安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在身边伺候的那个嬷嬷一眼。
    那嬷嬷当即一挥手，身后的小厮立马冲了上去，转眼间就把那丫鬟给制住了。
    那丫鬟惊慌极了，抬起头来，“皇妃——，奴婢错了，还望皇妃饶恕奴婢的冲撞之失——”
    云安慢慢走到了她面前，“你错了，我不是因你冲撞才发这样的火气。我只是啊，没想到刚整顿了府中，就有人来挑战我的底线，你说呢？”
    那丫鬟眼中的唯恐一收，当即面色一变，就要咬舌自尽。
    不想云安出手，立刻稳稳地扣住了她的两腮。
    她示意一个小厮上前，把那丫鬟的下巴卸了，才摆了摆手，吩咐让人好生看管，不要让她能够自尽了去。
    这才带着嬷嬷走到了寒霜的院子。
    她沉吟了一下。
    寒霜的院子被曲如月当时分配在院子的东边，挨着过去就是小花园，风景独好。从小花园那边直接有条石子路通向外面。所以这一段路，要说能住人的地方，也就寒霜的屋子。
    ——所以这丫鬟是冲着寒霜来的？
    但是寒霜在这里一向低调，是什么人要在这里对寒霜动手？
    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却还是抬了抬手，让身后的丫鬟进了房间，把寒霜的房间翻了一次。一面又叫了小厮去外面叫寒霜，让她尽快回来。
    于是，在寒霜回来的时候，她被直接请到了曲如月的书房。
    曲如月的面前摆着一摞厚厚的书，她在曲如月的对面坐了下来，问道：“公主，怎么了？”
    曲如月将自己面前的那几本册子都往前推了推。
    “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寒霜虽然不解，但还是接过书来，一本一本地翻了几页。
    ——一看方才大惊失色。
    原来里面记着，近来夜华预备向倭人用兵，里面清楚地记录了对夜华用兵的基本方略和大致的策略，一字一句，都说的非常清楚。还有一些关于夜华内政的东西，也是记载的相当全备。
    寒霜一看就大惊失色。
    连忙问道：“公主，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云安是嫁到夜华来的人，要是现在爆出她自己，或者她身边的人窃取夜华内政机要，恐怕夜华就会觉得云安的远嫁，实在是早有图谋。若是那样，那不仅云安和越音的因缘不能维系，恐怕连云安在夜华的处境也会堪忧。
    短短一瞬间，寒霜心中就转过了万千的念头，于是连忙问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找到的？”
    曲如月道：“你的房中。”
    寒霜的面色当即有些微妙。
    “我的……房中？”
    ——奇了怪了，自己的房间里怎么出来的这个，想要用这个来害自己的人，又是锦绣的人，还是夜华的人呢？
    ——难怪云安先前那样问道。
    曲如月抬了眼，她道：“寒霜，你先同我交个底，母君有没有让你做这样的事？”
    她的下巴点了点那些册子，问道。
    寒霜摇了摇头。
    “陛下并没有吩咐过任何别的事项，公主放心。”
    云安遂点了头。这才同她说了自己的猜测。
    “——那就是了。先前我逛园子的时候，见了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又不是府上的人，于是将她抓了起来，这会儿已经关押住了。我虽没见她亲自进了你的房间，但这样推测开来，倒也应该不算错。”
    寒霜挑了挑眉，“这丫鬟是谁的人？”
    云安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审，不如你自己去亲口问问。——既然对方都出了手，我们总得打一个漂亮的反击。”
    寒霜点头应了一声。
    ——她明白曲如月的意思了。她怀疑这个丫鬟要将窃取夜华国事机密的罪名安到她的头上，但是又不确定这些消息到底是不是曲飞泠先吩咐了要收集了，心里摸不准，于是才有了这次的会面。
    寒霜在曲如月身边一位嬷嬷的带领下，很快见到了那位丫鬟。
    因着先前曲如月就卸了她的下巴，又将她绑了起来，怕她自尽。所以寒霜见她的时候，倒是颇有几分狼狈。
    那丫鬟听见脚步，抬起了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寒霜，瞳孔几不可见地往回缩了缩。
    寒霜见状笑了一下。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我也便不再自我介绍了。”
    她示意侍卫打开了门，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她垂下眼，笑了一下，“好了，现在我们就来说说，究竟是谁派了你来的吧？”
    那丫鬟抬起头，颇为讽刺地笑了一下。
    寒霜也不恼，只是拍了拍手。
    侍卫带了一桶水上来，同时将那丫鬟倒挂了起来，用毛巾蒙住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