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走在曲如月稍后几步的地方。
走了几步,她没忍住,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自己不过是去拿个果盘点心这一会会儿的功夫,怎么曲如月和越音就遇上了呢?还打起来了?她刚才要是没看错的话,曲如月那鞭子是真的直接落到了越音身上,都见血了,半点掺不得假啊。
她心里很有些无奈,觉得好像上辈子的走向都乱套了。
上辈子听说曲如月和越音很是琴瑟和鸣啊,怎么这辈子第一次见面,反而打起来了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心里苦恼的很。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公主,刚才那人的身份,您知道么?”
走出来吹了会儿风,曲如月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了。听见寒霜问,便道:“他自称是本皇子,想来是夜华的那个七皇子越音。”
——知……知道啊?
寒霜无奈,感觉和亲这事儿似乎要黄了的感觉。
她扶额,“公主,您这打了他,于两国邦交不好吧?”
曲如月当然也知道,但是当时就是咽不下去那口气。看着寒霜担心的模样,不由得心里觉得温暖,便笑道:“不碍事,这事儿我回头先回去跟母君说一声,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她还想要说什么,身子却猛然一抖。
寒霜便一下子看见她的脸色变得雪白。
“公主——”
寒霜急忙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身子。这才发现她身上衣衫未干,贴在身上,这会儿已经是手脚冰凉。
寒霜着急极了,连忙将曲如月往屋子里带,连忙叫了丫鬟,又是换衣服,又是点火盆,好不容易才让曲如月的体温有了些回升。
寒霜这才松了一口气,歉意地说:“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没有走开,想来公主你也不会这样了。”
——加上这次温泉之行本来也是她提议的,想到这一点,更觉得心里内疚难安。
曲如月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她笑了一下,“这是那个越音不懂规矩,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寒霜面上还残留着的勉强,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这件事休提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寒霜嗫嚅了一下,没说话。
——她从前从来都没有听过关于曲如月身子不好的传言,对曲如月的印象也不过是局限在她去夜华和亲,没几年就死了这件事上。
如果说她最开始是因着国运和自己的私心和曲如月结交,那么现在,当这个人真切地站在她面前,把她当做好朋友的时候,这种置身事外的情感,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她最后垂下了眼,不再说话。心里却对自己许下了诺言。
——一定,一定要拼尽全力地护曲如月平安。
曲如月后来自然把这事儿同曲飞泠讲了,到底事关两国的关系。曲飞泠听后倒也没说什么,算是默许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九月。
锦绣王朝在九九日有重阳节,在外的亲人都要回家,共同在家中饮菊花酒,吃重阳糕,在外共插茱萸的活动。夜华那边没有这样的习俗,但既然夜华使臣团尚在锦绣王朝,自然要入乡随俗,和锦绣这里的百姓同乐。
当天从早上开始,曲飞泠就叫礼部安排了活动,从共饮菊花酒,到去宫墙外面看百姓们遍插茱萸。越音看着有趣,也跟着去种了两支,回来的时候恭维曲飞泠:“锦绣王朝的气象果非我等小国能比,这万人遍插茱萸的景象,在我夜华,想来是看不到了。”
曲飞泠雍容地颔了颔首。
曲如月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看着有不少官家女儿都朝越音那边涌过去的,不由得挑了挑眉。
她身边的文安公主笑道:“都惦记着那人的皇子妃身份呢,也不想想,她们的身份,又能不能配的上?就算夜华是小国,但皇子立了他国朝臣的女儿为皇子妃,颜面往哪儿搁呢。”
云安只是听着,没说话。全程都隐在后面,没去出头。
——这种招待外宾的事,自然有她长姊来做,旁的人,实在不必去出那个风头。
何况左右她都觉得越音是个下流胚子,自然也对他没什么好感。
虽则有夜华的使臣来了,但重阳节的惯例却也没有改变多少。到了晚上,自然又是晚宴的时辰。
云安知道越音这次来京的目的,自然也不愿同他有所牵连,于是私下里和文安换了位置,文安虽然有些愣,却还是依言从了,让她坐到了更下面的位置。
她却不知道,因着她先前和文安动了一下,正在东张西望的越音却正好看见了她。
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最初越音看见了,还有些不敢肯定,直到又多看了几眼,这才确定,这就是那天在温泉那边对自己动手的那位姑娘。
肩膀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越音抚了抚自己肩上受伤的地方,看着云安,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招了身边伺候的内侍过来,然后遥遥点了点对面的云安,“去,问问那是谁?”
内侍很快回来了,“殿下,那是锦绣王朝的云安公主。”
他因先前看着自家殿下看着那姑娘移不开眼睛,自觉发现了什么,于是又低声地补充了一句,道:“这位公主……尚未婚假……”
越音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样啊……”
被欺负了,不找回场子来,那就不是他越音了。
他借着饮酒的动作,掩盖住了自己的目光。
云安啊。
他把这个名字在舌尖前面念了几遍,最后低声笑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名字倒是好听。”
他一直观察着云安,看着她对这样的热闹习以为常,倒也不免轻笑。他看着云安一会儿,直到看到她对这宴席委实兴致缺缺,然后站起了身。
越音挑了挑眉,赶紧站起了身。
身后伺候他的内侍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越音笑着道:“不碍事,不过是喝了点酒,想去外面吹吹风罢了。若是锦绣的陛下问起来,你如实说就是了。”
那内侍还想说些什么,越音一看云安的身影就快消失在垂花门后面了,连忙什么都不说了,径直就跑了出去。
内侍只能看着他莫名其妙地跑远了,心里颇有些有苦说不出。
所幸宴席渐进佳境,周围的人都忙着看场中的舞蹈,倒也没人注意这边。那内侍连忙把七殿下跑出去的消息同使臣团的大人们说了,大人们点了点头,示意会将此事瞒过去,便也算妥了。
却说这边越音一路跟着跑出来,到了垂花门,却已经不见了云安的身影,垂花门这儿出来有四条路,左右延展开来,前面还有个岔路口。他站在垂花门门前干瞪眼,但是这样直接回席上也不免觉得有点心有不甘,于是随便找了一条道,直接一条道走到底,去看看能不能碰上云安。
越音是假借着有几分醉酒的名义出来的,但云安却是真有些不适。
她体质本来就偏寒,菊花酒又偏偏是性寒的东西,她喝了一些,虽不至于罪,但身子总归有些不舒服,于是便只好出来走走,略缓缓,再回到席上。
她这边正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冷不防前面窜出一个人来,看着她,不禁笑出了声,
“哟,本皇子运气很好嘛,居然找见你了。”
云安一看,竟然是越音?
——原来这园子里面四处通达,越音随意找了一条路,却谁想竟是捷径,所以走到了云安的前面。
云安一件是他,先前的那股怒气直接就涌了出来,抬起眼,凉凉地笑道:“哟,七皇子殿下不在殿中观看歌舞,跑这儿来做什么?不会是还想学上次一样吧?”
越音也知道是自己上次理亏,垂着手道:“上次的确是音不对,还望云安公主大人大量,能够宽恕则个。”
云安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并不觉得他现下跟着她到这里来,算是一次诚恳的道歉,冷哼了一声,“不必了,云安受不起。”
抬脚就走。
一点面子都不给。
越音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云安却不给半点面子,搁谁也受不了。何况他也是一国皇子之尊。顿时心里的火气就上来了,伸手拽住了云安的手,“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说话呢……”
——一副要训人的架势。
云安才不惧他,甩手就要走。却不曾想没能甩开,反而被越音拽到了身前,他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旁边虚虚笼住她的身子,姿势非常暧昧。
云安顿时横眉冷对。
“放手!”
越音看着她的脸都气红了,莫名起了恶劣的心思,笑的非常无奈欠揍:
“不放!”
云安身子本来就不爽利,被他这样一闹,更是觉得身子发虚,双脚直接踩上了他的脚背,还用力地拧了拧,“放不放手?”
绣花鞋柔软,这点力道对越音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他继续无赖:
“不放!”
云安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一不平和,身子就越发发虚,连带着血气也直接往脑袋上冲去。
“你——”
她扬手,想对越音动手,却冷不防血液上涌,让她眼前顿时一黑。
身子一倒,云安径直向旁边倒了下去。
只听到越音喊了一声:“喂!”